我说了算
一入夜, 森林中就安静了下来。
哪怕祁念一现在所在的地方已经在森林的边缘,毒障仍然缭绕不断。
她找了个地方歇下,就听非白问:“不打算连夜登山?”
祁念一摇头, 指着自己手臂上斑驳的印记:“得把这些解决了再说。”
非白有些惊讶:“我以为你将这么多玉牌捏在手里, 是为了提前将一些人淘汰?”
“本来确实是这个打算, 但是, 刚才听见了一个事情, 让我改变想法了。”
祁念一指了指自己的耳朵, 示意非白, 她听见了某个人的心里话。
如今她元婴境中期的修为, 天听的范围能将这片森林完全囊括。
“听见了什么?”
祁念一双臂环抱靠在树旁,睁开一只眼睛看着西南方向,心底对非白说:“一旦参加圣晖之会的人数低于二十人,神殿就可以取消这一届的圣晖之会。”
她若有所思道:“看来神殿是打定主意, 要把神子的人选,完全捏在自己手中了。”
非白:“五大家族和各门各派是不会同意神殿这么做的。”
“所以他们只能循序渐进。”
说话间,一个身着白衣的纤瘦身影已经靠近。
对方发现了这里还有个人, 也有些惊讶。
祁念一靠坐在树下,抬手打了个招呼:“晚上好。”
她的眼神落在对方的手背上, 那里有两朵花,此人,正是刚才被祁念一听见内心独白的人。
神殿的摇光星。
她穿着神殿统一制式的白色长袍,胸前佩戴的九瓣落英勋章有六瓣染红, 眸色较寻常人要淡很多。
摇光愣了下, 回道:“晚上好。”
她也看到了祁念一手背上密密麻麻的花, 惊讶之余, 指着涉兰山的方向问:“你不打算上山吗?”
这里已经快到涉兰山的山脚下了。
祁念一:“刚才是想的。”
她顿了下, 补充道:“现在不想了,打算做点别的。”
比如,怎么把神殿给你开的后门关上这件事。
“那不打扰了。”摇光看着她的眼神非常奇异,像是在看一个怪人,祁念一从小到大被这种眼神看多了,也不恼,目送着摇光只身一人向着涉兰山而去。
摇光走了,很快,又有四个人连夜赶来。
是冉灼和宋之航,带着山海宗两个年轻的小修士。
祁念一就坐在森林的出口处,太过显眼,几乎没人会看不到她。
山海宗那兄妹俩一人手上有一朵花,宋之航和冉灼却是一人四朵。
祁念一在心中略微计算了下,这就已经有二十五个身份玉牌已经被找到了。
她有预感,找到身份玉牌的人,多半都会选择在今晚迅速离开森林登山,她只需要在这里守到天明之时,就能清楚现在手中握有身份玉牌的一共有多少人。
还宋之航好奇道:“云道友,在这里做什么?”
祁念一靠在树边,毫不遮掩地回答:“在想,怎么排挤你们俩。”
宋之航身后,两个可怜的山海宗小修士听她这么说,脸色都变了,左右为难地看着在祁念一和宋冉来回看,不知道如果他们真的动起手来,两边都是救命恩人,自己应该帮谁。
宋之航先是惊讶,而后缓缓笑了:“云道友,真是个有意思的人。”
他问道:“云道友是觉得,对上我和冉灼,没有信心?”
祁念一摇头。
她这辈子,最不缺的有三件东西。
第一是钱,第二是胆,第三就是自信。
时常因为自信过了头,会做出一些莽到没边的事。
但偏偏还次次都能让她做成了。
用温淮瑜的话来说,她的气焰就是这么被助长上去的。
祁念一眼神在他们俩身上来回扫了一遍,说:“一个,没问题。两个,有点麻烦。”
而她不喜欢麻烦。
这话称得上嚣张。
宋之航却也不恼,而是笑了起来。
他觉得云念这个人真的非常有趣。
说话做事,哪怕是在算计你,都明明白白地告诉你。
如此直接,如此骄傲。
骄傲到不屑暗地里的阴诡行事,哪怕是计谋,也是光明正大的阳谋。
冉灼冰冷的眼神从祁念一身上淡淡扫过,淡声说:“走了。”
四人便又离开了。
这一夜,祁念一看到陆续还有五个人从这里离开,前往涉兰山,每个人都奇怪地看着祁念一,从她身边路过。
这是已经找到了玉牌,打算明哲保身,赶紧开溜的。
其他没有找到,亦或没有能力保住的,现在已经打起来了。
哪怕是在行动不便的夜里,也时不时能听到此起彼伏的打斗声。
她双臂环抱着靠在树边,旁人看不到她的手背,只能简单猜测她如此闲暇,定是已经玉牌到手。
最后路过的,是一个身穿绣有层云暗纹渐变青衫的青年男子,因为他衣摆处的修竹,让祁念一多看了他一眼,天眼的信息条告诉她,此人叫凌晗。
祁念一想了想,姓凌。
南境五大世家之一,就有一家姓凌。
对方看着她,声音清朗温厚,好心道:“这位道友,可找到了身份玉牌?”
祁念一静静看着他,没有说话。
凌晗便又说:“如果暂时没有的话,我手中还有多出来的最后一枚。不知道友可否需要?”
祁念一摇头:“不用,我有。”
她顿了下,问道:“刚才过去两拨人,他们的玉牌,都是你分给他们的?”
那几个人看着实力并不强,并不像能在如此激烈的争夺中占得先机的样子。
凌晗愣了下,笑了笑:“他们能此刻离开,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这意思便是默认了。
来来回回好几拨,终于到了天快亮的时候。
祁念一半眯着眼睛,感受到太阳照射在脸上,森林里最后一拨人,也是最闹腾的一群人,终于来到了她面前。
——准确的说,是打过来的。
闻新灵带着的那十几人的小队,最终找到了五个身份玉牌。
根本不够分。
队里还有辛天昊这种脾气暴躁,本来就不太服闻新灵的刺头,稍微一顶,矛盾就激化了。
队里有几个明眼人,虽然已经预料到了他们这个联盟长久不了,却没想到,这么快就内部闹崩了。
辛天昊那个暴躁脾气,根本耐不下心自己去找,中途打劫了一个人才抢到了自己的玉牌。
他的身份玉牌到手了,也就不想再帮着其他人去抢了,自己趁早出森林才是上策,他当即就想离队。
却被队里其他人刺了一句:“辛公子的玉牌是我们一道抢来的,没道理你的玉牌到手后,说走就走,让我们这些人打白工的道理。”
虽然辛天昊出身五大家族,但能参加圣晖之会的,也都是出身不凡的,不考血缘传承,天生就拥有高阶血脉之力的,终归是少数。
哪怕血脉之力稍微差了些,但谁也都不是好惹的,平白没得忍受辛天昊这臭脾气的道理。
修行之人,斗嘴都不是简单的打嘴炮,那是真的靠动手的。
找了一天一夜的疲惫感和脾气全都被激起来了。
已经拿到玉牌的人想往涉兰山的方向逃,其余想争夺玉牌的人往这个方向追,眼看着就快打到祁念一面前来了。
一群人闹哄哄地,一招一式,你来我往,场面一度失控。
完全没有人注意到,森林的出口处,还站着个人。
祁念一揉了揉眼睛,照孤光如同一道泛着仙气的白练,被她从腰间抽出来。
她眼也不抬,柔软的剑锋在空中灵活地挽出个剑花,抬手就是一招潮平岸阔。
一瞬间,宛如巨浪滔天,滚滚而来,雄浑的剑势将两拨缠斗的人分开。
她拔剑的瞬间,体内血脉之力激活。
所有在场者都感受到了那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难以置信地向祁念一看去。
不敢相信,真的有人能给他们带来如此可怕的血脉压迫感。
她的剑势并没有伤这群人分毫,却毫无遮掩地彰显了自己可怕的实力。
明明白白的告诉在场众人,你们不是我的对手。
打成一团的两拨人都不由停住了动作,茫然地看着祁念一,不知道她想做什么。
只有闻新灵皱眉,仔细打量着她的容貌。
这令人讨厌的剑招,这令人讨厌的气息。
总让她想起第一次出境就重伤受辱的时候。
让她对面前的九品血脉者没有任何好感。
场面一度僵持不下,闻新焰左右看了看,尴尬地站出来问道:“云道友,可是有事?”
祁念一点头,直截了当说:“昨天晚上,所有拿到身份玉牌的人,都已经离开了,如今森林中,你们是最后最后一批人。”
她此言一出,众人都惊了。
他们没想到,其他人的动作这么快,竟然已经找到了玉牌,向着涉兰山去了。
祁念一将先前离开的人略微数了一遍,笃定道:“你们手中,只有五个身份玉牌,对吧。”
她能如此精准的报出数量,证明她所说无误,其他人已经连夜离开了。
祁念一勾唇,笑道:“现在,距离争夺战开始,只有不到五个时辰了,如果再这样缠斗不休下去,只会得不偿失。”
这个道理,大家都清楚。
只是没人能放弃近在眼前的机会,更不甘心放弃圣晖之会的机会。
哪怕是时间不够,也必须要抢。
趁着这一会儿的功夫,辛天昊已经脱离了控制,正准备趁机脱逃,被祁念一瞥见,抬手就是一剑。
三道剑光牢牢封住他的去处,无形的剑光抵在他的喉间和胸前,只要他稍微动弹,就会被剑光穿透胸膛。
辛天昊怒目而视:“你——”
祁念一终于抬眸,淡声道:“我说你能走了吗?”
闻新焰打圆场道:“云道友,如此行事,怕是不妥。”
祁念一看都懒得看他:“妥不妥,我说了才算。”
她也不拖沓,眼神淡扫,在众目睽睽之下,轻轻拎起自己的袖子。
冷白修长的手臂,密密麻麻有着一排碧玉色的小花,从手背一直蔓延到手肘处。
她一个人,足有十几朵花。
而他们一行十几人,却只有区区五朵。
显得他们格外寒酸。
闻新灵额角直跳,冷声道:“你这是在炫耀?”
祁念一摇头,突然勾起了一抹笑容。
熟悉她的人,应该都心知肚明,她此刻的笑有多不怀好意了。
但南境这群人,对她并不熟悉。
祁念一直接说:“我可以把玉牌分给你们,身份玉牌一人一个,我拿太多也没有用。”
闻新灵不信,质疑道:“你有这么好心?”
祁念一笑了笑:“当然,是有条件的。”
她下巴微扬:“第一,拿了我玉牌的人,在后面的领袖战中,不得对我出手。”
众人一听,觉得有道理,毕竟拿了人家的东西,不对她出手,也是理所应当。
但她第二个要求,就没有那简单了。
祁念一缓缓竖起第二根手指:“第二,我要你们在领袖战中,尽全力,将冉灼和宋之航分开,杜绝他们两人联手。”
这个要求,让其他人面带难色。
冉灼和宋之航,他们两人都是元婴境后期的修为,只要联手,甚至能压制元婴境巅峰的摇光。
闻新灵暗中给了其他人一个眼神,众人压下心里的盘算,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先放下恩怨,一致对外。
【她形单影只,寡不敌众,先把她拿下,我们的玉牌不就够了吗。】
算盘打得倒是很精。
祁念一在众人警惕的眼神中,慢悠悠向前迈了一步,瞧着姿态颇为随意。
就在同时,闻新灵厉声道:“动手。”
十几个人顿时形成合围之势,朝祁念一冲过来。
这十几人队伍的配置相当齐全,法修武修符修丹修,甚至还有个阵法师。
他们手中的五枚玉牌都是通过这种方式抢到手的。
所有人都在同时激活了血脉之力,修为迅速往上攀升了一到两个小境界。
在场都是血脉之力在五品以上的,最少也能让他们的血脉之力提升一个小境界,如果是八品血脉者,能直接提升三个小境界。
如果不是心境尚未圆满,摇光他们几个,实际战力早就同化神境无异了。
祁念一脚下绽开一个阵盘,是阵法师最常用的束缚阵,四面八方的灵网将她束缚住。
众人神色狰狞,刀锋剑芒,法诀阵光同时向她而来。
闻新灵嘴角挂着愉悦的笑意。
她没想到,真的会有人这么傻,竟然把到手的玉牌送上门来。
那他们哪有不收的道理。
眼见着攻击即将同时落在她身上,众人脸上喜色更重时,却发现,祁念一身影一闪,消失在了原地。
众人惊慌一瞬,就看见下一秒,祁念一脚踏七色虹光,凌空踏在他们正上方。
半透明的软剑带起熠熠赤红血色,像一条温柔的波涛,却半点不留情面。
沧浪剑第四式——惊涛拍岸。
有了自己的自创剑招后,她有段时间没有用过沧浪剑中攻击最强的一剑了。
平地惊雷,开天辟地的剑势震撼而来。
就在此刻,众人再次感受到了先前那种可怕的血脉压制。
他们看着空中那人飘扬的白发,绝望地发现,自己连反抗之心都生不出,哪怕是面对这样的杀招,也都只想臣服。
十几人奋力抵抗,也扛不住这一剑。
尘烟散尽,祁念一提剑落地,看着失去反抗能力的众人,幽幽道:“看来你们还没明白现在的情况啊。”
她一边说,一边在心里和非白感叹道:“我觉得,在南境打群架,真的很没有成就感。”
甚至都没几个能还手的。
不得不说,血脉压制这种东西,真的很爽。
她看向地上的其他人,认真道:“你们还有没有参加圣晖之会的资格,现在,我说了算。”
“懂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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