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江茉的对象要娶她姐姐了。
这事儿在江宁生产大队,传得火热。
村口那棵老槐树下,大伙儿上完工吃过饭,闲来无事聚在一块,都忍不住说道几句。
有人可怜,“江茉那孩子两岁就没了娘,窝囊爹又给她找了个泼辣后娘,日子是真不好过啊。”
有人愤怒,“可不是,没娘的孩子像根草。江茉那后娘刘菊香最会算计,自己的亲生儿女当金疙瘩养,江茉就当丫鬟使,家里什么活儿都让江茉一个人干。”
有人不平,“别说,我看江桃使唤江茉,就像那千金小姐指使贴身丫鬟似的,上回我还见着江茉在河边给江桃洗贴身衣裤呢。”
有人叹气,“江茉性子软,又能干,江家的早中晚饭,从劈柴烧火到煮饭洗锅,都是她一人包圆的,这是逮着一只羊使劲儿薅呢。”
有人补充,“可不止这些呢。江家的前后院子、屋子、柴房灶屋、鸡圈狗窝,哪个不是江茉天天打扫得干干净净。那孩子是真勤快啊,每天起得比鸡还早,带个干饼就去上工,回家就被呼来喝去干活,睡得比狗还晚。”
有人不以为然,“江茉做这些事,也没抱怨过一句啊,再说她爹都不心疼,咱们管这么多作甚?更何况,女娃多干点活儿,锻炼锻炼,也是好事……还是说说她对象的事儿吧!”
年纪最大的陈婆婆白了那人一眼,叹气道:“还以为江茉熬到十八岁,得了她爷爷和老战友定的那门好亲事,苦日子就算熬过去了。谁知她爷爷临走之前给她说好的对象,转眼就成江桃的未婚夫了。江老头要是知道,棺材盖都得气到掀咯!”
也有刚嫁来江宁生产大队的陈家小媳妇,好奇问,“这怎么结婚对象还能换?”
多好的结婚对象啊!
上回那小伙子来江家相亲,大伙儿都瞧见了的。
一身军装,高大挺拔,相貌堂堂,一看就知道以后前途无量啊!
听说人家住的是军区大院,拿的是国家饭碗,每个月发的粮票、油票、布票使劲儿花都花不完!
真可惜,江老头拿一条腿救了人家爷爷的命,好不容易结了这门亲事,却白白给了外人,真是气不活了。
怎么就被抢走了呢?
陈家小媳妇这问题,把大家都问住了。
沉默一阵后,有人撇撇嘴,“谁知道呢?准是没瞧上江茉,瞧上江桃了吧。毕竟江桃嘴甜会说话,江茉那闷葫芦,换成是我,我也不乐意娶。”
队里的老光棍田有财提着酒瓶笑,“你不娶我愿意娶啊,江茉多漂亮啊,也就常年干活皮肤差了点。”
陈婆婆抽了田有财一拐杖,“白天化日喝了酒又在这儿说胡话!江茉一个小姑娘,你说这话,你臊不臊得慌!”
田有财色眯眯地讪笑着,“前几天,我不是瞧见那小伙子去江家待了一下午么?那小伙儿出来的时候,江茉正一个人坐在院子里哭,那可怜样儿,老招人心疼了。”
“那也轮不着你来疼!”赵富贵的媳妇儿白他一眼,又郁闷道,“刘菊香本来就爱嘚瑟,最近更是不得了,逮着人就炫耀,说她女儿江桃要嫁去城里享福咯!”
有人同样不爽,“她家江桃这未婚夫还指不定怎么得来的呢!你们说说,江桃没江茉漂亮,也没江茉能干,人家小伙儿就为了她那一张巧嘴愿意娶她呀?!”
还有人压低声音,开始嚼舌根,“你们说说,会不会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原因,那小伙儿才要娶江桃的?他走的时候,我可瞧见了,脸烧得跟猴屁股似的,江桃出来送他,那脸也红,眼睛水汪汪的,辫子像是刚梳过,衣裳也不是早上穿的那一身……大伙儿猜,他俩干啥了?”
“陈大脚!”忽然传来一声尖利泼辣的嚎叫,众人回头一看,刘菊香正叉着腰,一脸愤怒,唾沫横飞,“你个*娘们!居然敢编排我家桃儿的闲话!看我不撕烂你这张臭嘴!”
被称为陈大脚的陈家大媳妇陈秋菊,她和刘菊香名字里都有一个“菊”字,都是从隔壁西丰生产大队嫁过来的,命里犯冲,一直就不对付。
陈秋菊最讨厌别人叫她“陈大脚”,可偏偏刘菊香每回都这样叫她,站在人群里,陈秋菊一挑眉,一瞪眼,也不甘示弱叉腰吼道:“嘴长在老娘身上,爱说什么你管得着吗?再说了,要是你家桃儿正正经经清清白白的,你气急败坏跳什么?别是被我说中了,你这臭不要脸的娘教你家桃儿做了不要脸的事,抢了人家的对象吧!”
“你——!”刘菊香气得心口一把火烧起来,正想冲进人群里撕了陈秋菊那张臭嘴,可转念一想,她要真闹起来,不就证实陈秋菊说的是事实吗?
桃儿的名声不能坏。
刘菊香一团闷气憋在胸口,端着盆冷笑,“我家桃儿清清白白的,是个最守规矩的姑娘,你们这些背地里说闲话的,都是眼红嫉妒!也是,我家闺女成了山窝窝里飞出去的凤凰,要去城里享福了。你们闺女呢?一辈子土里刨食!真可怜啊!”
说完刘菊香就扭头走了,大家伙儿望着她那尾巴快翘到天上去的背影……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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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菊香一路上回家,越想越气。
刚刚那些闲话实在不好听,江宁生产大队的人就是欺负她这个外来媳妇……后娘就是后娘,再怎么养,也只能养出一个白眼狼!
刘菊香气到大步走回家,一脚踹开江茉的门,破口大骂,“你个赔钱货!我是少你吃还是少你穿了?成天在外头摆出那可怜样儿,要乡亲们戳我的脊梁骨骂是吧?你个没良心的白眼狼!白养你这么大了!”
刘菊香一股脑骂完,才算顺了一口气,定睛一看,发现江桃也在,手心里拿着几颗大白兔奶糖,好像正打算递给江茉。
这糖是聂士忠送的,农村人哪见过这么漂亮的糖,都被刘菊香藏金疙瘩似的藏到了铁罐里,舍不得吃。
看到这糖,刘菊香那火气又蹭蹭地往上冒,大步并过去抢走,瞪了江桃一眼,“给她吃这金贵玩意儿作甚?!她这不识货的东西,只会白糟蹋好东西!再说了,她都去外面说你的闲话了,把脏水往你这姐姐身上泼啊!说你用了不要脸的手段,抢了她的好对象呢!”
江桃一听,瞪眼看向江茉,声音和脸都急得有些变形,“江茉!你答应过我,绝对不会告诉别人的!”
刚从顶级豪门文里穿过来的大小姐作精江茉,还有些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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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分钟前,她刚睁开眼,就看到扎着麻花辫戴着大红花打扮土里土气的女孩子,正眉飞色舞地向她炫耀。
“看见这几颗大白兔奶糖了吗?这是士忠哥特意买给我吃的,可贵了,一颗抵得上一块肉呢。”
“瞧瞧你,看得都呆了,没吃过这种好东西吧?以后我嫁去县城,好东西可多着呢,你到底是我妹妹,以后和士忠哥家里偶尔也要打打交道的,可别显得太土鳖,丢我的脸。”
“……”江茉无语地白了她一眼,这位便宜继姐拿着几颗大白兔奶糖就像孔雀开屏似的,当成宝恨不得向全世界炫耀,这是多没见过世面啊,真应该带这位继姐去看看自己以前的生活。
大白兔奶糖?她都不稀罕吃,太甜,腻牙。
她几千平方米的豪宅内,永远7°低温冷藏的甜品柜里,码着的糖全是一盒盒黛堡嘉莱巧克力,那是法国最古老、最著名的皇室巧克力品牌,三千五百块一盒。
要吃,她就只吃最好的。
江茉没想到,便宜继姐炫耀的手还没缩回去,那个便宜后娘就冲进来,指着自己鼻子一顿劈头盖脸的骂。
本来江茉刚梳理清楚这本书的剧情线,知道自己的娃娃亲对象被继姐用不要脸的手段勾走了,她还挺满意的。
原本想感谢继姐无偿奉献,为她处理了不可回收的垃圾男人。
谁知道,她们居然骂她!
她们居然骂她!!!
江茉哪里受过这种委屈,小脸一垮,直直往外冲。
刘菊香一脸意外,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江茉居然还会发脾气了?
她望着江茉冲出院子的背影,冲出去操起院墙底下的木棒。
可惜跑慢了,没打着江茉。
刘菊香只好举着木棒大声骂道:“嘿你个白眼狼!你真是翅膀硬了?说你两句就敢给我甩脸子?!你给我滚!滚出去就别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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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口的老槐树下,大家伙儿看天快黑了,正要回家去。
忽然看到一个小姑娘跌跌撞撞地跑过来,哭得那个伤心哟。
小姑娘本来就长得俊,再加上那双湿漉漉的眸子噙着汪水,俏生生的小脸布满泪痕,剔透的眼泪珠子一颗颗的,就像往人心上砸。
众人一下子就站不住了,连忙发问。
“江茉啊,这是怎么了啊?哭成这样?”
江茉梨花带雨,抽抽搭搭说了事,“我娘打骂我,怪我不该要姐姐的糖,还让我以后别回家了……”
她的声音压得低,又轻又委屈,听得大伙儿一阵心酸。
这叫什么后娘呐!把人家那么好的亲事给抢了,连颗糖都不肯给人家吃,这么晚了还把人小姑娘赶出家门?
刘菊香这次真是太过分了!
大伙儿乌泱泱围着江茉,又是安慰,又是出主意,最后集体拱着江茉往生产大队的大队长张友福家走。
“咱们找大队长评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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