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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报


  应该只是六七点钟的时间。温言迷迷糊糊地辨别着。

  身侧的人翻身接了个电话,低低地应了几声,挂断后便轻手轻脚地下床穿上衣服。

  温言向来浅眠,此时虽然困极了,听着对方刻意放轻的动作仍旧是心烦意乱。她皱了皱眉,忍耐着直到房间传出了脚步声,甚至连光线都暗了暗,以为终于可以恢复宁静。

  陆渊俯身看着眼前五官皱成一团的人,忍不住轻笑出声。他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压低声音:“我走了。”

  床上的人没反应。

  “今天去给我买双拖鞋。”

  这人大清早的像是心情不错,明明是被电话催起来的却还在这不疾不徐地发号施令。温言不耐烦的扯起被子盖过耳朵,迅速地翻了个身背向他。

  陆渊失笑,光着脚出了卧室。

  脚上蹬着鞋,眼睛却忍不住盯着鞋柜上的钥匙出神。回过神后,陆渊下意识的把那串钥匙握到了手里,顿了顿,他又放回了原处,鬼使神差地伸手拉开了鞋柜上最里侧的抽屉。

  温言的懒觉还是没能睡成,人刚走了一会儿闹钟又响起来。她爬起来关了闹钟,脚步虚飘地进了卫生间。

  挤上牙膏塞进嘴里的功夫,手机响了。温言叼着牙刷出来接,开了免提。

  “喂?”电话那头是道优雅柔和的女声。

  温言含糊地应了一声。

  “你现在……?”

  温言漱了口,抽了张纸巾:“刷牙。”

  “……最近感觉怎么样?”

  温言抬起头,镜子里的人明显睡眠不足,无精打采。

  “还可以。”

  “睡眠好些了吗?”

  “嗯。”温言走回卧室,打开衣橱,漫不经心地挑着衣服,“有吃药。”

  “好,见面细说吧。周六我临时有点事情,我们的时间能不能改到周日?”

  温言想了想那天好像没有工作:“可以。”

  “那到时候见。”

  挂了电话,温言快速地换好衣服。临出门前又去厨房倒了杯水,在鞋柜旁的抽屉里拿出几个白色药瓶,心不在焉的每瓶倒了几片在手心,一股脑地吞了下去。

  蹲下身系鞋带的时候温言恍惚想起了早上某人的嘱咐,突然没由来的有点烦躁。

  该从一天前还是一年前说起呢。

  这段非正当关系的开始,其实无比正当。

  这天的状态非常不佳。录了几次,看着玻璃窗外制作人越来越难看的脸色,温言自己叫了停。

  “怎么回事?”制作人紧锁着眉抱着手臂站在一旁。温言被笼罩在他的阴影里,垂着头,泛白的手指捏着膝盖,身体拘成一团,声音里的疲倦掩盖不住:“没休息好。”

  对方不耐烦地质问:“你昨天不知道今天要录音?”

  温言低着头,沉默了半响,低声道歉:“很抱歉。”

  神色却还跟往常一样,并看不出丝毫的歉意。制作人像是也习惯了她这副样子,沉着脸看了眼时间:“休息一下,三点钟继续。”

  狭小的空间立时安静下来。

  温言靠在休息室的椅子上,盯着墙上的时钟出神。

  这两天发生的事情太多。她撑着头,脑袋有些不清不楚的混沌疲惫。

  助理捧着两个饭盒侧身挤开门进来:“温言姐,吃饭了。”

  语毕阿梁把小一圈的饭盒摊开到温言面前,蹙着眉撇了撇嘴:“这也太惨了点,艺人可真不是人人能当的。”

  温言漫不经心的笑笑,拆了筷子。她属于天生食欲寡淡的类型,公司特意定制的食谱也是多此一举。

  “我刚才听小叶她们说,公司给童萱约了Jony的歌。”

  半响,温言只“嗯”了一声,但也足够鼓励阿梁继续讲下去了。

  “那边还没最终确定,但八九不离十。”阿梁往嘴里塞了满满一大口饭,对比对面饭盒里的内容,觉得无比满足,“能跟Jony大神合作的话这次成绩肯定会很好,年末的大赏——”

  意识到自己失了言,阿梁赶紧收住了后半句,闷头不停地吃着饭。

  温言倒没什么反应,像是不甚在意。

  虽然跟着温言也有段时间了,但阿梁仍旧丝毫也不能揣测出她的真实情绪。

  童萱跟温言是同期进到公司的歌手,两人起点相同,甚至前期温言还要更受捧些。私下里阿梁也跟闺蜜抱怨过自己如果是跟着一个童萱这样的当红艺人该有多好,但当看着公司其他助理整天跟着艺人没日没夜的跑通告被呼来喝去的样子,便瞬间释怀了。

  默默地观察了好一会儿,阿梁才又重新开了口,语气十二分的诚恳:“温言姐,其实我觉得你这次的新歌很好听,真的。”

  “谢谢。”

  淡淡的声音没什么情绪在,很符合对方的一贯作风以及阿梁的期待。

  冬日的夜悄然拉长。从公司出来时,天色已经完全深了。

  温言坐在驾驶位上系好安全带,一下午的体力消耗加上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午餐,此刻绷紧的神经放松下来才后知后觉到有些无力。她从包里摸出手机,打开附近的餐厅,排除了甜辣油炸海鲜等一系列关键字后所剩无几。温言滑到最后,选择了城东一家新开的餐厅。

  虽然是晚饭时间但新店人并不多。温言选了个安静的角落,随意点了两个推荐的招牌菜。

  体力透支到有些头晕。温言手撑着头,木然地看着服务员上齐了菜,才懒懒地坐正身子,伸手抽了两支筷子在杯子里涮了几下。

  刚吃了几口,陆渊的电话跟赠送的饮料同时不期而至。

  “怎么才接。”对方低沉的声音里似有不悦。

  “没听到。”温言夹口青菜,淡声回道。

  “在吃饭?”

  “嗯。”

  电话那边顿了下:“嗓子怎么哑了?”

  温言自己都没察觉。她举着筷子的手在空中停了停:“今天录音来着。”

  对方没有继续这个话题:“你现在在哪儿?”

  温言揣度着他的心思。这人是随心所欲惯了,但今天她真的没有力气应付他。

  “马上吃完了。”

  “味道怎么样?”对方像是没听懂她的意思,也可能是他根本就不屑去听别人的弦外之音。

  “……还可以。”

  “那你打包过来吧。”

  温言撇了撇嘴,不想再跟他继续纠缠:“地址发我。”

  服务生高高瘦瘦的,很年轻,像是附近兼职的大学生。他看着纸条上的地址和面额明显不太匹配的配送费,面露犹豫:“女士,这个写字楼就在我们对面,还不到两百米,您确定要……”

  温言顺着他指的方向扫了一眼,心下有些尴尬。

  这倒是个连陌生人都一眼可见的事实,她对他的确是一无所知。

  “送过去吧。麻烦你了。”

  回去路上果然又接到陆渊的电话。

  “温言。”陆渊轻轻念了遍她的名字,声音里带些笑意,“真有你的。”

  温言看着前方,淡淡道:“我在开车,你长话短说。”

  陆渊又换回平常那副闲散的语调:“周日晚上,有时间吗。”

  “什么事?”

  “聚会。”停了停,他又补充,“有我几个朋友。”

  温言握着方向盘的动作一僵,脑子里警报作响。

  隔几秒,她听到自己生硬的回道:“没有。那天我有事。”

  陆渊沉默了一会儿,声音冷了下来:“那算了。改天再联系。”

  周森适时地推门走了进来,他把文件放到桌子上,默默地立在一旁观察着老板的脸色和桌上突兀的几盒外卖。

  陆渊瞟了眼目光探究的周森:“你要吃么?”

  对方摇了摇头:“这家店就在对面,我们中午刚去吃过。”

  陆渊:“……  ”

  新歌录制完成后紧跟着很多后续工作。温言在公司里头昏脑胀的忙了几天,直到周日下午才得闲。

  从方医生那儿出来,温言一边慢慢的往停车场方向走,一边低着头在手机上打字。

  “林女士!”

  温言听到身后的声音,下意识回过头。

  喊她的人是方医生在带的实习生,她见过两次,恍惚有点印象。

  他朝温言笑笑,扬了扬手里的东西:“你的钥匙落在沙发上了。”

  “谢谢。”温言接过钥匙,见他换回了校服,还背着电脑,“带你一程?”

  对方像是颇为讶异:“A大,顺路吗?”

  私下里温言是他们实习生小圈子重点讨论的对象之一。她每次出现都是帽子口罩全副武装,至今没人见过她的脸,引发出不少关于她是三四线明星的猜想。

  温言“嗯”了一声便径自开门启动了车子。实习生愣了愣,也赶紧快步走到副驾驶的位置上坐了进来。

  一路上两人各自无言。温言自带的生人勿近的气场倒也使得这件事情显得并不尴尬。

  傍晚的大学校园正是最热闹的时候。到了正门,实习生解开了安全带准备下车,却不想温言轻车熟路的直接开进了校园里。

  “……学姐?”车子停稳后,他试探着问道。

  “嗯。”温言利落的停稳车子拔下钥匙,冷淡提醒:“东西带好。”

  老校区跟记忆里的印象基本没有什么变化。

  温言下车,环顾了一周,跟在去晚自习的学生后面慢悠悠地晃着。

  可能是跨年夜的原因,今天学校里的人并不多。走到音乐楼下时温言不自觉放慢了脚步,抬起头。音乐楼的白色墙体已经有些碍眼的斑驳,上一次翻新好像还是刚入校时的事,算起来也有七八年的光景了。

  二楼的琴房在淡淡的夜色下透出柔白色的光。温言在一旁的长椅坐下,手插在口袋里,望着那扇窗户出神。

  熟悉的旋律,磕磕绊绊的,还有几处走音。

  她恍惚想,当年的自己也是这样吧?

  断断续续几遍之后,琴房的灯灭了。又过了一会儿,两个女生抱着琴谱从楼里走了出来。

  “好难啊,我怕是要补考了。”

  “我听他们说,前几届有个学姐因为弹奏这首在迎新晚会上一战成名。同样都是人,差距怎么就这么大?”

  “你说的是一楼照片墙里穿白色长裙那张?”

  “对,你也知道?”

  “那人家一战成名可不只是因为才华,关键还是脸吧。”

  “这就叫比你优秀的人还比你好看啊,咱们啊……”

  两人渐渐走远。温言仍旧安静的坐着,口袋里的手机倏地一震。

  是一条消息,来自一个没有保存的号码。

  这条再往上的唯一一条信息,是她两个小时前发出去的。

  “你有时间吗,我们聊聊吧。”

  温言回到家时已是深夜。在室外坐了太久,此时她又倦又冷,也顾不上开灯,甩了鞋子和外套直奔卧室。早上她走的急没来得及拉开窗帘,这会儿卧室里密不透光,一股温吞憋闷的空气味道。温言弯腰脱了袜子,人跌进床上的同时瞬间弹了起来。

  床上有人!

  半秒钟的时间,温言完全来不及反应到尖叫这一步,那人迅速捂住她的嘴,反身把她压倒在床上,力量悬殊到她一时都忘了反抗。

  温言身体僵直,大脑嗡嗡作响。

  图财?害命?还是?

  胡思乱想之际,对方低头凑到她的耳侧。温热的气息混合着强力的心跳声,在寂静的黑暗中显得危险又暧昧。

  温言被禁锢着无处可躲,屏住了呼吸,身体不可抑制地轻颤着。

  那人却忽然轻笑出声。

  “温言,你都不挣扎一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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