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
谢云嫣回到自己房里,还在抽抽搭搭的,她流了那么多眼泪,赵子默劝了半天劝不住,只好战战兢兢地给她端了一杯茶:“嫣嫣,你歇歇,喝点水再哭。”
连赵子川都惊动了,赶过来看热闹,还要嘲笑两句:“别哭了,眼睛都肿得像桃子了,太丑了。”
谢云嫣一边哭着,一边指着赵子川,对赵子默道:“揍他。”
赵子默马上卷起袖子,扑了过去,按住赵子川就开打。
赵子川不甘示弱,嗷嗷叫着挥拳反击。
两个少年互相揪住胳膊腿,很快打成了一团。
旁边的下人都惊叫起来,一些力气大的仆从赶紧上前,七手八脚地拉扯着,想要把两人分开,但这两个小的打得兴起,难解难分,到后面连劝架的人都乱哄哄地都滚到一起去了。
场面一片混乱。
“住手!”一个女子的声音严厉地喝止着。
仆从们听了这声音,头皮发麻,拼了老命按捺住两个少年,扯了半天,终于扯开了。
赵子默和赵子川都是鼻青脸肿,还彼此恶狠狠地互相瞪着。
拂芳从外面进来,叹气道:“就一转眼工夫,怎么又打起来了,两位公子,你们可让奴婢们少操点心吧。”
豆蔻偷偷地附耳对谢云嫣道:“这就是芳姑姑。”
谢云嫣赶紧把眼泪擦干净了,过来规规矩矩地站好,乖巧地道:“芳姑姑好,给芳姑姑请安。”
拂芳是燕王府里的大红人,燕王府没有女主人,后院内宅的事情泰半是她在做主,这府里上上下下,无论是谁都要称她一声“芳姑姑”,虽然谢云嫣昨天才到燕王府,但架不住豆蔻那丫鬟嘴碎,提了好几遍“芳姑姑”,谢云嫣记得特别牢。
拂芳看了看谢云嫣,又叹气:“哎呦,好好一个俊俏姑娘,竟哭成三花猫儿似的,怎么了,燕王府里有谁欺负你了吗?”
谢云嫣把头摇得和拨浪鼓似的:“没有,是我想家了,一时忍不住,我不哭了。”
拂芳笑道:“才刚来呢,就想家了?你家在哪里?若不然,明天我安排人送你回去可好?”
谢云嫣低低地道:“多谢姑姑好意,可是,我已经没有家了。”
赵子默大声道:“不是的,嫣嫣,你有家,有我在的地方,就是你的家,你不要怕。”
谢云嫣心里一酸,又落了一滴眼泪下来。
拂芳年近四旬,没有自己的子女,对着这样一个小小的、漂亮的女孩儿,心肠不由软了下来。
她蹲了下来,摸了摸谢云嫣的头,柔声道: “既然这样,就听姑姑的安排,明天给你搬到骊山脚下的庄子去住,那里鸡肥鸭多,好吃的、好玩的都有,管事的陈妈妈是个老好人,最疼你这种小丫头,你把那里当作自己家,好好过日子去。”
谢云嫣马上扯住了拂芳的袖子,哀求着:“芳姑姑,我哪里不乖,我会改的,您别赶我走。”
拂芳怕吓到谢云嫣,尽量温和地道:“这是王爷的意思。”
谢云嫣说不出话来,可怜巴巴地看了看拂芳、又看了看赵子默,那种泫然欲泣的模样,更惹人心疼。
赵子默打小就见不得谢云嫣哭,只要她一哭,他就恨不得把心窝子都掏出来给她,比如今天这般,他急切地道:“嫣嫣,你别哭、别怕,我去求王爷,一定求他把你留下来。”
谢云嫣低声道:“若是,王爷不肯呢?阿默,你别去,好不容易才走到这里,我不想让你为难。”
赵子默沉默了一下,咬了咬牙,低声道:“总之我是不会和嫣嫣分开的,你放心,我去给王爷下跪、磕头,他若不答应,我就跪死在他面前,总要跪到他点头为止。”
连拂芳皱眉道:“大赵公子,王爷可不是能由得你胡闹的人。”
谢云嫣怔了一会儿,含着眼泪骂道:“傻瓜、真是大傻瓜!”
是的,她是个傻瓜,怎么因为那荒唐的梦境而怀疑起她的阿默呢?梦都是假的,这世上,只有阿默对她最好。
赵子川凑了过来,酸溜溜地对谢云嫣道:“好了,小谢姐姐,我也一起去求王爷,求他把你留下来,你别难过了,你哭起来不好看,笑着才好看。”
谢云嫣翘起鼻子“哼”了一声:“才不要你管。”她又对赵子默道:“你也不要管,我自己去。”
小女孩儿好像在瞬间又恢复了活泼的精神劲头,握着小拳头,斩钉截铁地道:“我这么漂亮、这么聪明、又这么乖,王爷不可能不喜欢我的,我自己去求他,你们等着吧,这都不是事儿。”
怎么求?
她蹭过去,黏住了拂芳,用甜甜软软的声音叫道:“芳姑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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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玄寂坐在案边看书。
不知从何处飞来鸟雀,啾啾鸣叫,在屋檐下的棠梨树上蹦蹦跳跳,引得枝叶摇晃,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落在窗边的案几上,点点碎金,也在跃动着。此时春深,天气方好。
有人从外面进来,步子缓慢,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但那脚步的分量听过去却很轻盈,不似平常下人。
李玄寂抬眼看了一下。
谢云嫣捧着一个银漆木纹方托盘,上面置着壶、盏、罐、匙等物件,看过去颇有些沉,她的小脸蛋崩得紧紧的,带着严肃的神情,一步一步蹭过来。
李玄寂沉声道:“谁许你进来的?”
谢云嫣将托盘放到案上,吁出一口气,恭恭敬敬地给李玄寂行了个万福礼:“殿下容禀,我会点微末的点茶工夫,斗胆求了芳姑姑,过来伺奉殿下用茶。”
她的眉目灵动,通身带着一股隽永的书香气息,她不呱噪的时候,确实像是陈郡谢家的女儿,举止优雅大方,无可指摘。
拂芳是个老好人,大约就是被她给哄住了。
李玄寂神情淡漠:“无事献殷勤。”
非奸即盗。
谢云嫣当作没听懂,反而露出了天真的笑容,她仰起脸,望着李玄寂,她的眼睛清澈,仿佛是窗外的春光都盛满在其中,美好而明亮。
“燕王殿下是阿默的长辈,那也就是我的长辈,做晚辈的孝敬长辈,是怎么殷勤都不为过的。”
或许是因为今天的春光大好、又或许是因为这女孩儿的声音太甜,李玄寂看了谢云嫣一眼,放下了手中书卷,未置可否。
那就是默许了。
谢云嫣跪坐到李玄寂的身边。
她摆上一只兔毫银霜建安盏,用木勺从黑陶金泥小罐中舀了两勺茶末倒入,而后,一手持茶筅,一手持银壶,先将茶末和水调成膏泥状,再注水,如直线,稍纵即停,茶膏见水起浮沫,如枝头花苞绽开。
这一连串动作一气呵成,如同行云流水,来去无意。
谢云嫣是个爱呱噪的女孩儿,小嘴巴一刻都闲不住,一边点茶,一边叽叽喳喳地道:“芳姑姑说,这季节您爱喝的是敬亭绿雪茶,这茶虽好,但未免清淡了一些,我昨晚上自己动手烘烤、碾制,配成我谢氏独门秘制的茶料粉末,味道可香了,肯定要比您平时喝的更好一些。”
谢云嫣口中说着,手中不停,三汤、四汤、而后至七汤,茶筅击拂,时轻时重、时急时缓,与水势相应和,韵律天成,于细微处如乐声。
盏中沫饽渐渐堆起,从浅霜至浓雪,紧贴盏璧使茶水不露。
袅袅的水雾中,茶的味道弥漫开来,带着山间松烟气息,以及一丝淡淡的甜味……
嗯,为什么会有甜味?
李玄寂果然地喝止:“停下。”
茶筅最后一搅一抖,谢云嫣以此为笔锋,在沫饽上勾勒出了山水之景,峰峦起伏,春波横于其下,浑然妙趣天成。
李玄寂出声之际,谢云嫣恰好收手,她放下了茶筅与水壶,恭恭敬敬地捧起那盏茶汤,举至眉间,呈给李玄寂:“殿下请用茶。”
李玄寂半晌不动。
可惜谢云嫣没有读懂燕王殿下的眼神,她微微地笑了起来:“我很用心做的,昨天晚上还给阿默和子川少爷都试过,好喝,我不骗您。”
她的眼眸澄透而深邃,但她又是那么娇弱,当她专注地望着某个人的时候,会令人产生一种被依赖、被期待的错觉。
譬如此刻。
李玄寂看了谢云嫣一眼,勉强接过茶盏,抿了一口。
简直一言难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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