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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行


苏徊意心底陡然一惊——孽缘!

与此同时,苏持停下了脚步。

厉行忠没注意到两人的异样,他三两步上前,“小聂,今天多几个朋友一起吃饭,不介意吧?”

聂亦鹄笑容一如既往地谦和,“当然不介意……不如说是我的荣幸。”

他说着转向苏徊意,“是吧?”

苏徊意,“……”不,不是。

厉行忠这才顺着他的视线察觉到身后两人的神色,“怎么了,你们认识?”

苏徊意不敢吱声。苏持四周的温度直降冰点,目光对上聂亦鹄,“没什么交集。”

聂亦鹄走上前,“我跟苏先生是没什么交集,不过我跟小意缘分很深,相信以后还会有更多交集。”

小!意!!!

苏徊意震颤了,他们什么时候熟到这种程度了!

苏持面色沉下来,“聂先生,注意你的称呼。”

聂亦鹄没理他,只问苏徊意,“小意不介意吧?”

几米内的侧厅口,空气中再度燃起火星。苏徊意见状,赶紧靠近苏持一步,同聂亦鹄道,“社交称呼我不擅长,我听我哥的。”

聂亦鹄笑容淡了下来。苏徊意身侧气温缓慢回升。

厉行忠闻言诧异地看向苏徊意,商谈前他没关心苏持带来的人是谁,没想到是苏家的小儿子。

聂亦鹄休整了几秒又重振旗鼓,“上次你说你喜欢东南亚菜系。我们会所的厨子研究出几道新菜,想请你来品尝,不如就今天怎么样?”

苏徊意警惕地婉拒,“多谢你家厨子的好意。”

其余人,“………”

聂亦鹄纠正,“……是我想请你来品尝。不知能否赏光?”

余光里苏持没有侧过头,但苏徊意感觉他的目光一直落在自己身上。聂亦鹄也看过来,面上谦和有礼,这样好的态度,仿佛再拒绝就是不识好歹了。

苏徊意夹击在这两道目光之下,呆毛都要蜷缩到打结——救命!

没人跟他说做助理还要经历这些!

一道爽朗的笑声突然打破了眼下的僵持,“小聂,今天是我做东,这样吧!你们既然有缘呢,就下次再约怎么样?”

厉行忠驰骋商场几十年,双商在此刻准时上线,“你们来这都是客,怎么说都该让我尽地主之谊,给我个面子!”

聂亦鹄笑了笑,“说的也是。”

厉行忠转头,“苏董觉得呢?”

苏持平静道,“厉董的面子,怎么都是要给的。”

双方在厉行忠的调和下各退一步,一同往外走。苏徊意警报解除,还记得恪守“上下级距离”,步子一横又远离了苏持。

一只手伸过来拎上他的后领口,把他提溜回来,“跟紧了,瞎乱窜什么。”

苏徊意,“……好的。”

厉行忠请客的地方在公司背后的四星级酒店,既不掉价又不会过于正式,用来招待朋友刚好。

一行人进去,立马有服务生前来引路。大厅环境典雅,金枝翠叶镂花灯吊顶,冷烟池底锦鲤浮游。

苏徊意朝池底看了一眼,金红的锦鲤灵巧地摆尾,激起几点水花。

“很漂亮对吧。”聂亦鹄转头看他,眼底风花雪月,“你喜欢吗?”

苏徊意还没回答,就听苏持淡淡,“你不是才吃完甜点,怎么又饿了?”

聂亦鹄,“……”

苏徊意,“……”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苏持是明杠自己,暗怼聂先生。

进了包厢后,厉行忠坐主位,按照餐桌礼仪,他左右两个位置应该一边坐苏持、一边坐聂亦鹄。

苏持落座后,苏徊意跟着坐在他旁边,聂亦鹄却抬步走向苏徊意另一侧空位,“今天是朋友聚餐,不讲究这么多规矩。我就挨着……”

“小秦。”苏持出声。

小秦会意地上前一步跟在苏徊意另一边坐下,他一本正经地抵了抵眼镜,“抱歉聂先生,苏助理今天长途奔波,累到视力模糊、手不能提,需要我帮忙布菜。”

众人,“……”

苏徊意在心底感叹,也没人告诉他做助理会得这么多疑难杂症。

聂亦鹄转而坐在厉行忠另一侧,落座前意味深长,“苏先生真是找了个灵性的秘书。”

苏持,“最主要是识时务。”

主位上的厉行忠已经吩咐服务生端上了瓜子儿,准备近距离观赏这出夹枪带棒的宫斗。

菜很快端上来。

今天厉行忠做东,苏持和聂亦鹄都懂得适可而止。三人一起聊到别的话题,言语间还是客客气气。

视力模糊、手不能提的苏徊意安心埋头吃饭,旁边的小秦帮他把人设贯彻到底,全程用公筷给人夹菜。

苏徊意从一开始的不好意思,到现在已然接受,甚至接菜的姿势堪称流畅。

“小秦,我还想吃咕咾肉,谢谢~”

小秦看了眼靠近厉行忠的那盘咕咾肉,正要抬手转桌盘,一双筷子忽然夹了两块肉落进苏徊意碗里。

“舍近求远?”

苏徊意含着碗沿扒肉,“不敢劳驾大哥。”

苏持嗤笑,“你劳驾得还少了?”

他羞涩地用不能提的手夹了块肉放进苏持碗里,“反哺大哥。”

那块肖似瘦肉的老姜下一秒被夹到渣盘里,“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苏徊意怔然,“我视力果真模糊。”

饭后出了酒店临分别,厉行忠同几人一一握过手。

聂亦鹄拿出手机对苏徊意道,“都见过这么多次了还没交换过联系方式,微信加一下吧?”

说着二维码已经递到眼前。

厉行忠在一旁道,“诶对,年轻人就是要多交朋友!”

苏徊意顶着死亡凝视缓缓摸出手机,轻轻滴了一下。

嘶……他大哥肯定是觉得自己不听告诫、急着找男朋友。

好友申请通过,苏徊意正给备注打了个“胡”,就被聂亦鹄轻易捕捉,“……我姓聂。”

苏徊意被当场抓包,从善如流地嗒嗒改字,“聂先生全名是什么?”

聂亦鹄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递到他跟前,“这是我的名字。”

他在苏持锐利的视线下,柔情流淌,“这次好好记住了。”

名片上的字体龙飞凤舞,苏徊意逐字辨析,“聂赤鸡?”

聂亦鹄,“…………”

空气中,传来了一声微不可查的轻笑。

吃过饭下午回到公司。

苏持大发慈悲地没有给苏徊意安排工作,“今天下午你休息。”

苏徊意感觉自己划了大半天的水,“为什么?”

“给你的奖励。”

“什么奖励?”吃得多?

“语文水平进步的奖励。”

苏徊意不是很懂他大哥的点在哪儿,但既然有奖励,他就来者不拒。

苏持在办公桌前工作,苏徊意聊着微信,聂亦鹄的消息弹出来。

“哥,胡赤鸡约我吃饭。”

苏持,“……”很好,三个字一个都没对。

苏持悠悠打开手机,“有没有想吃的东西,我给你点。”

苏徊意,“为啥?”

“又进步了,奖励翻倍。”

下午五点准时下班回家。

苏徊意上车的时候觉得身上有点痒,他不好意思伸手进去挠,就趁着苏持开车在座椅上蹭了蹭。

小动作一秒被逮到,“你又在乱扭什么?”

“我背后有点痒,是不是打底的羊毛衫起球了?”

“家里还不至于给你买起球的衣服。”

“……”

车开出公司,过了十来分钟苏徊意还是觉得痒,他没忍住掀开衣服扭头看了一眼。

苏持正开着车,只觉得余光里晃过一片白光,他额角一跳,“苏徊意,你把衣服——”话音骤止。

方向盘一打,车转入岔道停在路边。

苏持一把抓住苏徊意挠背的手,面色沉下来,“你过敏了?”

“啥?”苏徊意茫然抬头。他过敏,他对什么过敏?

苏持不欲同他多说,调转车头开往医院。

市立医院是本市最权威的医院,位于市中心,从这里过去开车一刻钟。

平时就诊都要预约挂号,但苏徊意看苏持只打了个电话,到医院时便直接领着他去了诊室。

苏徊意一边隔着衣服蹭痒,一边逼逼,“大哥,我们又作威作福了耶。”

苏持拎着他大步走在医院廊道里,脸色难堪到了极点,“闭嘴。”

“……”

一系列检查下来,外面的天已经黑了。苏持跟家里打了个电话,把情况讲了一遍,说他和苏徊意晚点回去吃。

苏徊意垂着脑袋在苏持的低气压下听医生叭叭教育。检测报告显示他“对海带过敏”,他记得中午的时候是吃了不少。

准确来说,是每盘菜都吃了不少。

“都二十几的人了,对什么食物过敏心里该有个数。该忌口就要忌口知道不?你现在发红起疹还算轻的,过敏严重甚至会出现呼吸不畅、乃至休克的症状!”

苏徊意如小鸡啄米般点头,“好的好的……记住了。”

妈呀,他哪知道这副身体会对海带过敏!

医生又给他开了些药,叮嘱他该擦擦该吃吃,不要用手去挠。苏徊意掏出小本本一一应下。

药是苏持拿着单子到取药处领的。

苏徊意诊室外面等着,抬头便看见苏持拎着塑料袋走过来,高大的身材在距离拉近间透出一股压迫力。

“大……”

哗啦。塑料袋扔到他怀里。

“你对海带过敏你自己不知道?一天到晚就吃吃吃,什么你都吃,不要命了是不是?”

苏持的脸色冷得可怕,苏徊意瞬间噤若寒蝉。

在他印象里,从没见他大哥这样生气过。

他从床底爬出来的时候没有过,他淋了苏持一头冷水的时候没有过,今天遇到聂亦鹄的时候也没有过。

只有此刻,苏持的眼底像有风暴在酝酿成形。

汹涌的气流下,苏徊意抱紧了柔弱的自己,“大哥,我的脆皮再不擦药就要成酥皮了。”

“……”

地下车库里光线昏暗,车内亮了盏阅读灯。

苏持话说得重,力道却放得轻。

苏徊意撩起衣服背对着人,嘴里哼哼唧唧,“哥,太痒了,你重点行吗?”

苏持冷道,“要不要再拿根钉耙来给你犁一犁?”

苏徊意自知理亏,垂着脑袋乖乖让人抹药。

车厢内有那么五六分钟都是安静的。他正想着怎么编造自己不知道过敏原的借口,苏持忽然出声。

“我不知道你对海带过敏。”

苏徊意愣住。

苏持这是什么意思,是在自责对他不够上心?还是觉得如果自己知道了,他或许就不会过敏?

他等着苏持往下说,但这次苏持什么也没说。

直到两人一路静默地回了家。

苏徊意被闻讯等在客厅里的苏纪佟夫妇和二哥围住,他透过几人身间的空隙,看见了苏持独自上楼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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