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纵有诸多不是,但她养育了谭青杏，于孩子而言，爹娘是其他人无法替代的,青阳他们懵懂无知，但青杏不是。

    以谭老头态度,暂时不会答应李氏回来的,青桃说，“你要是想她了就去李家看她,爷奶不会说什么的。”

    谭青杏抹着泪,断断续续道，“我娘怨我,不会见我的。”

    “你去过李家了？”

    谭青杏摇头。

    她想去,但不敢。

    从小舅舅们就不喜欢她，觉得她拖累了她娘，她是个男孩，她娘日子会好过许多,有了弟弟后，所有人都提醒她要照顾弟弟，帮爹娘干活，她不爱听那些,每次去李家就抗拒得很。

    如今她娘和离了,她真去了，舅舅们更不会给好脸，没准还会逼她替她娘还钱。

    谭青杏打了个哭嗝,“青桃,我娘还能回来吗？”

    她娘回来了,她就将攒的钱全给她。

    “不好说。”青桃如实道,“她如果改了还有机会，不改的话...”

    李氏不提和离谭家也容不得她了，虽然对孩子们不好，可也是不想闹出更多事情来，比如青杏的婚事，由着李氏分家，青杏就得落个青草的下场，二房名声有损，整个谭家都会受牵连。

    青桃与她交心，“你若去李家就和二婶说，堂弟们读书的事我会安排好，至于镇上的买卖，三婶为人爽快做事利索，交给她更为合适些。”

    她知道李氏的心结在哪儿。

    无非觉得大房和三房越来越好没她的份儿，起早贪黑是白忙活了。

    再者，李氏私心重，买卖给她无异于给李家，家里富庶就罢了，买卖给亲戚就当帮衬了，可家里养这么多读书人，一旦没了进项，入不敷出，几房的矛盾只会越来越多。

    青桃敞开心扉和谭青杏说里边的情况。

    谭青杏点头，“我明白你的心思。”

    三婶邋遢爱占小便宜，买卖落到她手里，绝不会泄露给外人，她娘就不同了，舅舅们哭诉两句，她就将方子交出去了。

    “我娘...”谭青杏想说点什么，张了张嘴，到底没有说完，而是问，“如果大伯母和大伯和离你会怎么做？”

    青桃想说他们不会和离的，他们在乎脸面，在乎子女，责任多过其他怎么会和离？可真有那天的话，她认真思考道，“弄清楚他们和离的原因，真没法过日子就由他们去吧。”

    血脉亲情当真玄妙，想到他们和离，青桃竟难受起来。

    谭青杏见她脸色发白，宽慰道，“大伯跟大伯母不会和离的。”

    长这么大，她从来没见两人吵过架，大伯母性情柔顺，事事顺着大伯，不像她娘...

    “青桃，我真羡慕你。”谭青杏由衷的说，“奶疼你，大伯和大伯母待你也好，小时候，只要大伯母回村就会给你东西，将你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我还偷偷穿过你衣服呢。”

    青桃诧异。

    想起儿时做的荒唐事，谭青杏有点难以启齿，“有年春天，你不在家，我看衣杆上的衣服已经干了，就偷偷试穿了下。”

    那时的她比青桃高许多，衣服不合身，她却喜欢得不得了，奈何后背甭太紧，肩头的线崩坏了，为此，她忐忑了好几天，但青桃并没发现衣服不对劲。

    她说的事青桃不记得了，“卖绣品是个路子，你攒了钱，想穿什么衣服就能买。”

    提到绣品，谭青杏面色微僵，“我不想...”

    “再怄气也别和钱怄气，你不想和大嫂合伙，就自己单干，布庄的掌柜你也认识...”

    谭青杏蹙眉，“会不会不太好？”

    “没什么不好的。”

    青桃不知郭寒梅竟做出这种事来，青杏全心全意待她，她怎么能坑骗青杏，她说，“有挣钱的门道，嫁了人也不用看谁脸色。”

    说起这个，青桃就将罗家的事儿和她说了。

    谭青杏顿时变得扭捏起来，“怎么说起这个了？”

    “村里爱嚼舌根的多，我娘怕你待在村里不自在，说门亲，村里人就不敢肆意嘲笑你了。”

    “罗家是镇上的，哪儿瞧得上我这种人啊。”

    青桃看她没有拒绝，琢磨出些意思，道，“罗家是镇上的不假，咱家条件也不差，咱在镇上有宅子，在府城有买卖，家里还有读书人...”

    青杏迟疑，“那些都是你们的。”

    “咱家没分家呢。”

    青杏揪着帕子，纠结，“他家看得上我吗？”

    “等狗子哥问过家里，你若同意，咱就去清水镇见见他。”

    成亲是一辈子的大事，青桃不想谭青杏的亲事定得太过草率，说道，“你若看他还算顺眼，就在镇上帮三婶打杂，找机会和他处处，觉得不错就让那边上门提亲。”

    刘氏在镇上，青杏去帮忙的借口完全说得过去。

    不怕落人口实。

    谭青杏羞红了脸，“怎么处呀？”

    “他有心娶你，自然会想办法的。”青桃拉着她坐下，“都说婚姻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还是希望你能嫁个喜欢的。”

    谭青草嫁人她人微言轻，眼下当家作主，不想青杏受委屈，又道，“相处后你觉得他不好别忍着，和我说，我找狗子哥。”

    谭青杏面露犹豫。

    青桃不逼她，“奶那边我还没说，你想清楚了告诉我。”

    “我...我们哪天去镇上？”

    “过两天和三婶一起吧。”

    青桃没有提钱栗树，谭青杏也没问，经过李氏的事，谭青杏倏地明白个道理，不抓住眼下，往后再遇不到更好的了，没有亲娘的孩子，多少会让人瞧不起的。

    她问，“我嫁去罗家是不是就能经常见着你们了？”

    “嗯，罗家会搬去府城，但亲戚们在清水镇，逢年过节走亲戚你就能回家了。”

    谭青杏睫毛还湿着，反手握住青桃的手，“青桃，往后你会嫁很远吗？”

    这个家里，就青桃能和她说说贴己话了。

    青桃怔住，“我还小了。”

    嫁人的事儿她没想过呢。

    “青桃，别向我大姐嫁太远了，嫁近些，遇事咱彼此有个照应。”

    青桃想了想，“好。”

    两人说了会话，青桃回屋找邵氏了，得知青杏点头，邵氏心里五味杂陈，“你堂姐性子倔，此番答应下来，恐怕是听村里人说了什么吧。”

    “村里闲言碎语多，青杏堂姐去镇上住些时日也好，待会我和三婶说说。”

    “去吧。”

    青桃还拎着针线篮子，闻言却是没走，邵氏回眸看她，“怎么了？”

    “还有件事得和娘说说。”

    郭寒梅是大房长媳，德行有损得让邵氏知晓，她一五一十告诉她郭家卖绣品，郭寒梅昧青杏钱的事儿。

    邵氏勃然大怒，“难怪她爹要带她来府城给咱赔罪，原来避重就轻瞒下了事情啊。”

    她重重地拍了两下凉席，直起腰，怒腾腾要去郭寒梅屋，青桃怕动静太大惊动邱婆子他们，两老看到她们心情好，一旦闹起来，晚饭恐怕都没心思吃了，她劝，“吃了晚饭再说吧。”

    “当初就不该结这门亲！”邵氏后悔不已，“你爹就是耳根太软了。”

    邵氏忍着没去质问郭寒梅，吃过晚饭，待谭老头和邱婆子回房，她就冷着脸唤郭寒梅去她屋。

    谭青杏猜到了什么，瞥了眼郭寒梅，静静收拾碗筷去了。

    刘氏看邵氏脸色不好，凑到青桃耳朵边问，“你娘怎么了？”

    “大嫂做错事了。”

    李氏会错了意，以为邵氏嫌郭寒梅没有身孕，附和道，“寒梅进门快一年了还没怀上，是得问问。”

    “不是这事。”

    罗家的事还没和邱婆子说，青桃去了邱婆子屋，刘氏心痒痒，又去问谭青杏，谭青杏背过身，“你问大伯母不就知道了？”

    “你大伯母不是忙吗？”刘氏是个勤快人，边说边收碗筷，见谭青杏不答，又问起李氏来，“你娘可有回来？”

    谭青杏摇头。

    “你娘魔怔了，你爹这么好的人去哪儿找啊，换成我，死皮赖脸也不走。”

    谭青杏歪了歪嘴，“我爹不想和我娘过了。”

    她娘不和离，她爹也会休妻的。

    刘氏道，“你娘踏踏实实过日子，谁挑得出她的错来？还是她心思太重，你奶凶归凶，但这些年没短过她吃穿，心里再不喜，逢年过节的礼也给李家备了的。”

    谭青杏抱着碗走了出去。

    西屋屋檐下，谭广户搂着谭二户的肩嘀咕着什么，兄弟两凑得极近，然后就看两人挽起裤脚，拎着桶往外走。

    谭青杏喊了声，“爹，你去哪儿？”

    “和你四叔捉黄鳝去。”

    “天黑了。”

    “有火把。”

    没了媳妇后，谭二户就爱和谭广户玩，雨天没事做就跟着谭广户上山挖陷阱，天晴就下地，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规律得很。

    谭青杏提醒，“明天得干活了。”

    “半个时辰就回来。”

    说话间，谭二户已经出了门。

    谭广户跟在他身后，回头朝谭青杏挥手，“记得给我们留门啊。”

    刘氏后出来，看两人一前一后，不禁朝自己屋看了看，问谭青杏，“你三叔也常和你四叔出门？”

    谭青杏一脸茫然。

    “你三叔的腰不会是走夜路摔伤的吧。”

    “......”

    谭三户闪着腰时谭老头就在旁边，谭老头还能说谎？

    “青杏，你和我说实话，你三叔是不是...”

    谭青杏嘴角抽了抽，打断她，“不是，三叔是挑粪闪伤腰的。”ωωw..net

    两人肩并肩往灶房走，刘氏仍狐疑，“以前挑粪就好好的，怎么就这次受伤了？”

    “年纪大了吧。”谭青杏说。

    她爹头上都长白头发了，三叔比她爹小不了几岁，比不得年轻时候了。

    刘氏点头，“也是，青牛都要成亲了。”

    对于谭三户为何闪着腰之事她没有再问，洗了碗筷，端着水回屋伺候谭三户洗漱，被褥刚换过的，闻着有股皂角的味道，她拧了帕子给谭三户擦脸，道，“受了伤就休息几天，我和青牛说了，明天他来咱屋和你睡。”

    “你呢？”

    “回镇上啊。”刘氏道，“咱家包子名声响亮，我歇一天就得少挣几百文呢。”

    “那也等我好了来呀。”

    谭青牛做事毛手毛脚的，谭三户不习惯他服侍，还是刘氏伺候得更舒服。

    “你哪天能好啊？”刘氏翻起他的耳朵擦洗耳后，然后看帕子，“你几天没洗耳后了？”

    帕子都脏了。

    她将帕子给谭三户看，谭三户登时心虚了，“我每天都洗了的。”

    “每天都洗还这么脏，也是够能耐的。”

    “......”谭三户嘟了嘟嘴，想说以前大半年不洗不也好好的吗？

    刘氏搓了搓帕子，再次给他洗耳后，谭三户感觉皮都掉了层，火辣辣的疼得厉害，小声嘟哝，“你轻点。”

    “轻点洗不干净怎么办？”刘氏用力擦了擦，“你也是要做公公的人了，太邋遢，把青牛媳妇吓跑了怎么办？”

    “我哪儿邋遢了？”谭三户悻悻，“我天天都有洗澡的。”

    “谁知道你有没有洗干净。”

    洗了脸，刘氏又给他洗脚，说起谭青杏的亲事来。

    罗家人常来买包子，青桃说的那人她见过，模样比狗子周正，特别爱笑，一看就是很好的人，青杏嫁给他，应该会过得不错。

    谭三户不会看面相，只道，“二哥也没多的闺女在身边了，往后青杏遇到事，咱得帮忙。”

    “还用得着你说？”刘氏翻白眼。

    谭三户：“......”

    媳妇好像越来越嫌弃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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