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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夜来


  一直到夜色降临,站在京城城墙上的梁蔷,脸上的火辣似乎才散去。

  他自嘲一笑。

  都走到今天这一步了,他竟然还留着羞耻之心。

  当时听到这话的时候,他应该立刻俯身恭敬讨好道:“末将不才,请公子教导。”

  怎能觉得羞耻呢?

  他就应该因为这位公子停下来跟他说话而欢喜,别说嘲讽一句,  哪怕啐他一脸也是他的荣幸。

  他梁蔷今天能站在这里都是托他人之福,否则此时此刻,他们一家还在边郡当劳役呢。

  梁蔷看着前方的夜色,如果还在边郡当劳役的话,此时此刻应该已经在屋子里躺下歇息了吧。

  今天是双日,晚饭应该有荤油,还会多提供一张饼,那今晚肚子吃得饱,  能睡得香甜。

  他其实已经很久没有睡得香甜了,  回想起来,这几年最香甜的时候,竟然是当劳逸睡土床。

  梁蔷再次自嘲一笑,真是好笑,在劳役所睡得香甜又能如何?

  但他在这里站着,身后兵卫簇拥,又能如何?

  在劳役所他至少知道明天是要挖坑还是筑城,而他事先不知道自己要来这里守城,也不知道明天还会不会站在这里。

  他突然也不知道,谢燕芳是不是真能成功。

  刚收到云中郡对朝廷兵马进攻的消息,他就接到了增兵守城的命令,  云中郡距离京城快马也要半个月的路程,更不用说,无数城池兵马壁垒关卡——

  为什么现在就增兵城守严防?

  难道谢氏是认为楚后真能打过来?

  当初他站在楚后面前,从楚后的描述中突然明白了谁是背后人,  谢燕芳啊,那个女孩儿和谢燕芳相比,  他毫不犹豫地选择了谢燕芳。

  但现在谢燕芳竟然对那个女孩儿如此戒备?那个女孩儿已经能和谢燕芳并肩而论了吗?

  胡思乱想中,忽的耳边响起一声惊呼。

  “烽火——”

  烽火?六月酷夏中这一声喊让梁蔷陡然打个寒战,他抬眼望去,浓墨的夜色天际有火光腾腾。

  来了!

  她果然来了!

  伴着天际不断腾起的火光,大地也开始颤抖,似乎有千军万军滚滚。

  “敌袭——”

  “敌袭——”

  ......

  ......

  夜色笼罩的皇宫内,外城一般是除了值夜的官员就没有其他人,但今日并没有冷冷静静,而是不断有脚步声。

  站在内宫城上以看到到处都是兵卫。

  “云中郡一开战,皇城立刻就布防了。”一个禁卫说,“守卫至少增加了一倍。”

  另一个禁卫抱着长枪,道:“哪怕只有一个云中郡的兵力,也没人敢小瞧,毕竟,那是皇后。”

  提到皇后,先前的禁卫默然一刻,忍不住笑了:“我还记得当初皇后就是杀进皇城的,这次难道也——”

  旁边的禁卫轻咳一声打断他:“别乱说话。”

  楚后出事后,皇城的禁卫自然更换了一批,那些龙威军都不见了,换上了一些新人。

  他们这些人能留下已经是很幸运了,  千万别惹事。

  今日外城增兵,内宫这边也多了很多兵卫,是那位谢公子亲自带来,且谢公子此时坐镇内宫。

  “咱们禁卫就是保护陛下的,其他人其他事咱们不闻不问。”那禁卫低声说。

  先前的禁卫点点头,也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视线看向前方,忽的一凝。

  “外边好像情况不太对——”

  ......

  ......

  灯火通明的皇帝寝宫内,萧羽没有像以往那样勤奋看奏章,而是走来走去。

  内侍们都不在,带着面具的公子坐在龙椅的脚踏上,专注地擦拭鞋子上沾着的泥。

  “舅舅。”萧羽站在他面前,压低声音,“就真的没办法吗?”

  谢燕来不理会他。

  萧羽便转身又来回走,然后想到什么又停下。

  “舅舅。”他低声急急道,“我想到一个办法,你带着我离开皇城去找姐姐,这样就不用姐姐费力打过来,朕在哪里,哪里就是京城,就可以为姐姐正名。”

  谢燕来专心将碎石剔除,道:“陛下高看我了,带你离开?我自己都离不开。”

  他抬起头。

  “你真以为我在谢家当家做主了?我这主是人家让我当的,让我当的时候我是主,不让我当的时候,我什么都不是。”

  他指了指外边。

  “现在你和我都是在牢笼了。”

  萧羽喃喃:“那怎么办,怎么帮姐姐?”

  谢燕来低下头继续擦鞋子:“你做好你自己,就是帮忙了。”

  萧羽神情黯然,他以后好好做自己,再不自以为是自作聪明,但姐姐回不来——

  门外有细碎脚步,有人推门进来。

  萧羽忙转头,看到齐公公正将门关上。

  “外边,好像不太对了。”他转过身低声说。

  .......

  .......

  今夜的京城没有像以往那样璀璨如星河,喧闹如白昼,得知楚后下令兵马杀出云中郡后,京城这边宣布宵禁。

  夜色浓浓中,家家户户门紧闭,不时听着街上马蹄声踏踏。

  突然的宵禁让所有人都变得紧张。

  “那么远呢,怕什么啊,哪里就眨眼打过来了,楚后又不是神仙。”

  “你不懂,这是为了避免大家聚众乱说话。”

  “对,我听说了,有些赌坊竟然开了盘口,赌楚后和谢氏谁赢——”

  有人嘲笑,有人轻松,也有人骂荒唐,嘈杂间街上响起脚步声,门似乎还被敲响了,伴着咚咚响起了喊声。

  “皇后入城——紧闭门户——”

  “皇后入城——紧闭门户——”

  喊声响亮有男有女有老有少,风一般疾驰而过,风一般钻入家家户户。

  一瞬间家宅内的人们都陷入了呆滞震惊中。

  皇后入城?

  皇后这就来了?

  难道皇后真是神仙能缩地成寸?

  而伴随喊声,街上马蹄声脚步声混乱,厮杀声四起,血腥气在酷夏的夜色中弥散。

  ......

  ......

  站在城墙上回头看,城池内如灯花爆裂一般,星星点点密集,宛如让整个灯盘山都燃烧起来。

  “城内已经有贼兵潜入了。”梁蔷说道。

  旁边的副将身形稳稳不动:“些许蛇鼠杂虫无须在意。”

  梁蔷看向城中灯山最高处,他本想说担心陛下,但又自嘲哪里用他担心,皇宫必然早已经是重重防卫。

  “楚贼兵马杀过来了。”有兵卫喝道。

  梁蔷收回视线看向城外,见燃烧的天边不知什么时候被撕开一道口子,乌云如洪水决堤涌来。

  好快!

  楚后到底带了多少兵马!

  “守城——”旁边的副将已经举刀高喝。

  伴着他的喊声,无数箭雨向城外飞去,火油在空中燃起,在城外腾起火海,天地亮如白昼。

  梁蔷视线里出现了军阵,他们铠甲严整,兵器森森,旗帜烈烈,大旗上展翅凤凰如同活了过来。

  嘶鸣飞舞的火凤下,一个女子横刀立马。

  她真的来了,不是虚张声势,不是声东击西——

  她将长刀一挥,火海中响起呼啸,城门下无数飞石投向城墙。

  “攻城——”

  ......

  ......

  似乎无数重锤落地,整个京城都颤抖起来,躲在家宅中被父母抱在怀里的孩童发出尖叫。

  近在门外的厮杀声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似乎远在天边的厮杀声,如海啸一般铺天盖地将所有人都吞没。

  “我们会死吗?”孩童们发出哭声。

  年幼的孩童们第一次经历这些。

  而大人们则不是第一次了。

  很多人想起了几年前的噩梦,那时候很多家宅被点燃,蹂躏。

  大人们抱紧了孩童:“不会。”

  这一次跟那一次不一样,那一次暴乱是突然而起的,这一次皇后发了警示。

  在夜色,厮杀声掩盖下,很多人再无顾忌地安抚孩童,也安慰着自己。

  “是皇后在惩奸除恶,不会伤害我们。”

  ......

  ......

  城内厮杀声开始的时候,谢燕芳正吃完药,要陷入昏昏欲睡中,那一刻他黯然的眼神一亮。

  “这么快啊。”他说。

  蔡伯看着冲进来的谢七爷,也有些不可置信:“是虚张声势?多少兵马?不可能数万!”

  谢七爷没说话,谢燕芳已经摇头:“怎么会,她声势一起,那就是势在必得。”

  谢七爷愤怒道:“就算神不知鬼不觉来到京城,她也休想得逞!”

  蔡伯好奇问道:“她是怎么来的?是谁助她?”

  谢燕芳对他们接下来的话丝毫不在意,伏在枕被上眼神再次黯淡:“好可惜啊,我不能亲眼看到——”

  他的话没说完,人便寂然无声。

  谢七爷急呼“燕芳——”

  蔡伯将谢燕芳的衣被搭好,轻声说:“公子睡了。”

  谢七爷也知道谢燕芳如今的状况,纵有千万般本事,到了时辰,天塌地陷他也只能睡去。

  “这都是那楚后害的!”他恨声道,看着床榻上安静睡颜的公子,“如果不是狩猎场受伤,此时此刻公子亲自提刀斩了那楚后。”

  就像当初乱军中一刀斩了三皇子。

  蔡伯忽的笑了。

  这时候还笑什么!谢七爷转头瞪他。

  “我觉得,今晚跟那一次好像啊。”蔡伯笑说,神情有些怅然,“有些不知今夕何夕。”

  那一晚谢七爷并没有忘记,那一晚也并不是美好的回忆,对谢氏来说,一切筹谋随着太子和太子妃的死而天塌地陷。

  “今夕绝不会像往夕。”谢七爷站起来,看着外边,眼神冷冷,狠声说,“这一次该让她天塌地陷了!”

  楚后不过是依附皇帝所在,如果没有了皇帝,她还算什么?蝼蚁蛇虫而已!

  他们谢氏不一样,就算没有了皇帝,依旧能翻云覆雨!

  ......

  .......

  一重重宫廷也阻挡不了厮杀声,整个京城四面都火光腾腾。

  齐公公站在殿外台阶上,遥望四周,感受着地面的震动,似乎有千军万马在冲撞京城,又似乎只是皇城内兵卫在奔走。

  身后传来脚步声。

  齐公公回头,看到穿着龙袍抱着一杆龙旗的萧羽。

  “陛下,你这是?”齐公公忙迎过去。

  萧羽道:“齐公公,朕这样出去号召大家迎皇后,与朕同去勇武者,赏万户侯!”

  齐公公看着个头几乎到了自己肩膀的少年,夜色里眼神明亮,再不是当年那个躲在暗处瑟瑟发抖的孩童了。

  “陛下,不可鲁莽。”他和蔼道。

  萧羽要说什么,身后又冷笑声。

  “你省省吧。”

  齐公公和萧羽回头看到谢燕来走出来。

  “你什么都不用做,你也号召不了谁。”谢燕来道,伸手从他怀着抽走龙旗。

  话说到这里时,宫门外的脚步声越来越重。

  “陛下——末将等来护驾。”门外传来喊声,“请开宫门。”

  这是外城的禁卫们来了,内城的一队禁卫此时也奔来。

  “陛下,楚贼在攻打城门。”为首的将官道,“请陛下速速回避。”

  听到这句话,萧羽不仅没退,反而忍不住要上前——

  “真的?”他问。

  但下一刻有人抓住他向后一甩,同时眼前晃动,伴着噗嗤一声,萧羽看到那杆龙旗插在了奔来将官的胸口。

  那将官神情震惊,发出一声“你——”下一刻背在身后的手中的刀落地,呛啷一声。

  怎么回事?

  这一切发生的很突然。

  齐公公没有丝毫犹豫,抱住萧羽大喊“护驾——”

  这一声喊也让那死去的将官身后的兵卫从呆滞中回过神,再不掩饰拔刀:“杀——”

  龙旗翻动,刀光乱飞,明黄的龙旗眨眼间染红一片。

  萧羽被齐公公抱着没有丝毫畏惧,还伸手扶着这个老人,一双眼盯着翻飞的龙旗。

  果然如同谢燕来所说,他和他不过都是在牢笼中,现在看守们要屠杀猎物了。

  萧羽看着在兵卫中厮杀的谢燕来,一手翻动龙旗,一手长刀,如蛟龙一般在猎手中翻滚,先前围来的十几禁卫纷纷倒地。

  蛟龙再勇,一人能抵十人,那二十人,三十人,百人呢?

  萧羽看向四周,脚步杂乱,无数禁卫奔来,他张张口,不知道许诺什么能让诱惑人为他拼命?

  翻飞的龙旗被插进了地上尸首中,龙旗已经变成了血旗,握着龙旗的人摘下了面具。

  “我是谢燕来——”他高声喝道,看着四周涌来的禁卫,“——皇城禁卫何在?——”

  谢燕来?

  这名字让禁卫们一怔。

  尤其是跑在后边的几个禁卫。

  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内宫里怎么突然杀起来了?这是楚后的兵马到了,还是其他人的?

  今夜好乱,他们心神也一片混乱,不知道该停下脚步,还是跟着冲上去,冲上去之后呢?杀谁?

  直到听到这个喊声,这个名字,他们陡然回过神。

  “谢燕来!”

  “是谢校尉!”

  “但谢燕来不是死了吗?”

  几人看着前方,拄着血旗站在一地尸首中的年轻人,火光跳跃,照着他的脸。

  火光血旗,白皙面容,凤眼冷眉。

  “是谢燕来——”一个禁卫喃喃。

  他从未忘记这个人。

  曾经谢燕来也是皇城禁卫,也是这样一个夜色,他站在城墙上,挥动着长刀,喊——

  “皇城禁卫,守护天子。”

  那禁卫下意识地精神振奋,跟着喊“敢来犯者,皆是逆贼——”

  更有禁卫眼神恍惚喃喃“谢校尉显灵了——”

  不管是精神振奋还是恍惚,他们毫不犹豫向谢燕来奔去。

  禁卫们都还在跑,但跟先前不同了,泾渭分明变成了两方人马,一方将刀枪对准谢燕来,一方则转过身,将后背对准谢燕来。

  “护驾——”

  “谢校尉有令,护驾——”

  .......

  .......

  无数箭雨飞上城墙,躲避不及的兵卫瞬时倒下,同时飞上来的还有绳索铁爪,夹杂着声声呼啸。

  呼啸宛如浪涛拍打这城墙,坚厚的城墙似乎在颤抖。

  梁蔷握着刀俯瞰,看到城墙下密密麻麻兵卫,不断有人跌下,但不断有人用软梯,木架,攀爬。

  他再回头看城墙上,火光,巨石,箭矢中尸首遍地,兵卫们用箭,用各种工具对城墙下倾泻。

  他再看向远处,城内的厮杀声也更大了,而且还是皇城所在。

  “将军,他们攻城车来了了——”有兵卫嘶喊。

  那就是要撞城门了,梁蔷握刀转身向城下奔去。

  “与我杀敌——”

  有兵卫们下意识跟着奔去,有兵卫们暂时没反应过来,下一刻又有箭雨飞石,有人倒地,有人躲避,城墙上再次陷入混乱。

  城墙下亦是兵卫奔走。

  比起上边,有城墙护卫的城门下也没有多安全。

  城内不断有袭击而来,断断续续,躲躲藏藏,杀不过来,但也杀不尽,兵卫们离不开城门又不得不分神。

  “开城门——”梁蔷忽地喊道,当先向城门冲去,“与我杀敌——”

  城门的守兵,以及跟随他的兵卫都有些恍惚,与我杀敌听得懂,开城门似乎有些不对?

  梁蔷已经到了城门前,有两个兵卫本能要阻止,但梁蔷抬手挥刀,两个兵卫跪地滚倒。

  “开城门——杀敌——”

  虽然他是谢氏扶持至今,勇武是假的,但身份地位是真的,军令如山倒,哪怕再奇怪兵卫们也前仆后继,无数兵卫涌来。

  “梁蔷你这狗贼!”有将官在后追来喝道,“——拿下他——”

  但已经晚了,城门缓缓拉开。

  梁蔷夺过一匹马疾驰冲出去。

  “城门已开——迎楚后入城——”梁蔷高声喊,同时举起刀。

  他已经看到了破城车后凤旗飞扬紧随。

  那女子就在那里。

  如果当时在皇城她询问自己的时候,说出酒楼里遇到了谢燕芳,现在是不是他就在她身边,可并肩作战?

  如果更早些,在边郡,她从刀下救下他的胳膊,他对她坦然到底出什么事,是不是早就在她身边,与她并肩而战?

  梁蔷看着越来越近的凤旗,看到了那女子的身影,她骑在马上,手中握刀,刀上有血。

  自那时候在酒楼一见,她越来越勇武,越来越所向披靡。

  而他却步步后退。

  “楚后——梁蔷迎您入城——”梁蔷再次喊道。

  但话没说完,迎面有箭光飞来,他下意识抬手阻挡,伴着马儿嘶鸣,人跌下去。

  “皇后入城——缴械不杀——”

  “皇后入城——速速投降——”

  兵卫踏踏,呼声如雷,攻城车隆隆,劈山斩海。

  楚昭看着前方。

  “好像刚才有人在喊什么。”小曼低声说,“投诚?”

  楚昭淡淡道:“现在我还需要投诚吗?不用理会。”

  她看着前方已经被撞开的城门。

  兵马如潮水般涌入。

  无数的喊声也随之涌入城池内。

  “皇后入城——缴械不杀——”

  ......

  ......

  厮杀声还在继续,比先前还要猛烈,房屋都似乎跟着抖动起来,但屋宅们的人们却没有先前的惊恐,反而都忍不住向外倾听。

  “听——”

  “皇后入城——”

  “皇后入城了——”

  人们将孩童们抱在怀里轻轻摇晃。

  “没事了,没事了。”

  .......

  .......

  城池的厮杀并没有结束,到处都是对战。

  “如果皇城攻不下,我们必须入门夺户。”丁大锤大声喊,“娘娘,否则撑不住。”

  这城中也早就被谢氏调配兵马,明兵暗阵,步步为城。

  楚昭看向前方:“最有利的门户是皇城。”

  丁大锤当然知道,那也必然是谢氏兵马重防之地,而且——

  “娘娘,如果现在就杀入皇城,陛下如果出了意外。”他低声道,“那你——”

  那样的话,天下真的大乱,天下大乱,皇后这个身份也不占优势了。

  楚昭看向前方,忽的笑了笑:“不会。”

  不会?

  丁大锤要说什么,楚昭已经催马向前直奔皇城方向。

  “丁大锤。”小曼左手持刀,道,“你重伤一次,胆子变着小了啊。”

  丁大锤面色涨红:“没有啊——”

  “没有啊?没有你这样那样思前想后的干什么呢?”小曼哼了声,“都到这份上了,还想什么想,干就完了——”

  说罢挥刀向前疾驰去追楚昭。

  旁边响起了笑声,丁大锤瞪了一眼四周男人们:“笑什么笑!没听到怎么吩咐的吗?还不快去干死他们!”

  男人们嗷呜怪叫,乱乱向前杀去。

  ......

  ......

  一重重街道杀过来,相比于沸腾的城池,皇城倒是坐在一片安静中。

  高高的城墙被黑暗笼罩,无声无息,宛如死地。

  奔来的兵马不由放慢了脚步。

  “看起来——”丁大锤忍不住又要说话。

  楚昭的速度却没有丝毫放慢,她疾驰直直向城门而去,仰头高喊。

  “阿九——”

  死静的宫门前回荡这女声。

  一声接一声。

  女声嘶哑,干涩,算不上多好听。

  墙垛上夜色笼罩的人影似乎再也听不下去了,双腿晃动,人站起来。

  “喊什么啊。”他说,俯瞰城门下,“门开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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