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百八十八章 三司会计司
韩绛对吕惠卿反击颇为弱手,这也没办法,他素有长者大人之名,从未见他使手段整治过他人。
也是正是如此,王安石才推举韩绛为昭文相。
三司会计司设立后,由韩绛,章越二人为提举,原本韩绛是打算让吕惠卿,章越二人提举,如今则将吕惠卿摒弃在外。
韩绛与章越在天子面前奏对时,韩绛道:「臣通过会计司,核算天下财赋,比对真宗皇帝,仁宗皇帝,英宗皇帝三代的岁入支出,定为出入,哪里该减,哪里该添,罗列详呈。」
官家闻言欣然,这个主张还是司马光提出的,不过司马光自己却没有干。
最后国家没有走节流这条路线,而是走了王安石开源这条路。
而会计之事也是韩绛的强项,在治平四年时治平,蔡襄与韩绛一起编撰《治平会计录》。
不过王安石,吕惠卿对会计都甚薄之。
韩绛说完,章越则向天子道:「节财之道,必资会计之书,太祖封桩库每年岁入皆藏之,太宗即位时,视其储积对宰相言,金帛如山,用何能尽……」
官家听了老脸一红,章越说的是太祖,太宗朝时,国家的钱多到用不完。
而到了真宗时就出现问题了,到了仁宗,英宗皇帝那会问题就更大了。
所以治平初年,蔡襄为三司使时上疏《治平经费节要》,认为朝廷必须进行截流,不过因为英宗皇帝不信任蔡襄的原因,此事作罢。
章越道:「熙宁初年时,朝廷论财,都是理财二字,臣以为财应该理,但也应该节。如今西北战事稍宁,朝廷没有必要的支出当减则减。」
「朝廷税赋中有不少扰民甚多,但纳钱甚微的税法,臣以为可以从中革之。」
官家听了点点头,王安石当初整天讲理财,最后推出新法,财确实也理到了,不过也给百姓带来了沉重的负担。
比如免役法一年盈余四百万贯,至于青苗法更是年利率百分之八十,无论怎么变,这钱都不是从天下掉下来的。
所以必须节约掉一些无用的浮费,便是韩绛,章越的目的。
听着章越陈述,吕惠卿颇为沉默,他吕惠卿从民间敛财,韩绛则将财还给民间,正好可以形成取之于民,用之于民的循环。
不过吕惠卿听着章越提议不仅如此,以后从三司,司农寺,交引司,地方州县任何关于财税的问题,都要听从会计司的批准。
朝廷在哪里要用钱或有什么规划,都要经过会计司所知,他吕惠卿以后就是想修个衙门都要章越同意了才能办。
而且章越还反复提及用朝廷收上来的钱,对农工商之事上进行规划和投资,这似乎又一个很大的命题。
章越的意思让朝廷钱不是躺在库里睡觉,而是用来钱生钱。
总而言之,章越的话令官家听了非常心动,甚至吕惠卿也心动了。
章越道:「据臣所知使棉花脱籽的搅车已是在陕西逐渐推广开来,已经有数个商家可以生产棉布。」
「过去棉布价比丝绸,但因为有搅车倒是便宜了不少。以棉布制衣远胜麻布,若价钱胜过丝绸,则是大有可为。」
「臣建议朝廷可以收购几个棉布商,再给予他们一些优惠的政策,让他们制作棉布,若能衣被四方则是陛下的一桩恩泽,臣想这是一条切实可行的路子。」
说起搅车就不得不提到章越当初卖给李楚的图纸,这是他第一桶金。
而搅车之父李楚当初因搅车发了一笔横财,但后来染上赌瘾,败了全部家产和产房吞金自杀。
不过搅车的技术却传开了。
比章越当初那半桶水技术设计出的搅车,人
民群众的智慧是无穷的,对这个搅车进行了更新换代,已是极大地降低了成本。
现在永兴府已有三家大的棉布商,章越上一次路过永兴府时,不少百姓穿上了棉布衣裳。
这棉布是章越唯一点的科技树,他觉得以后棉布纺织业会是大宋的一个重要产业,如果用民间力量来推广,则速度慢了一点。
章越则决定用国家的力量来推一把,将永兴府的三家棉布商收购一半以上的股份,用官商合营的思路,然后通过朝廷砸钱给政策的方式进行产业规模的扩大。
这就是三司会计司的要办的第一件事。
吕惠卿看出三司会计司在章越手上会是一个超级强势的部门,他立即预感到了这个威胁。
但吕惠卿不得不承认这个办法非常好,比市易法强了十倍。
市易法是朝廷介入各个行业,但会计司却是朝廷来扶植和主导一个行业,用章越的话来说会计司的目的就是规划和投资。
官家二话不说就答允了章越的意见,吕惠卿在这一刻心底感觉了失落,他被章越抢走了风头,以至于官家忽视了他吕惠卿的意见。
果真章越回到朝堂上,就是他吕惠卿最大的对手。
但吕惠卿转念一想,这三司会计司要凌驾于司农寺,三司之上,没有那么容易。
司农寺是他吕惠卿的一亩三分地,至于三司是元绛主导的。
元绛是新党的另一位大老,他岂容章越的手伸到三司来。特别是章越作会计录统计税赋出入之事,可元绛又岂会容章越察他的账?掀他的底子?
想到这里,吕惠卿神色便稍稍轻松了。
官家听着章越言语,日后棉布的前景,露出了憧憬之色。
官家喜道:「听章卿一席话,朕茅塞顿开。」
在皇帝面前韩绛对章越是大吹特吹:「过去历代王朝重农抑商,是怕商人增殖之利,害了百姓劳身之利,但若能将这增殖之利收为朝廷所有,那岂非官民两便,可以通商惠工。」
「若棉布真能得其利,远销西夏,西域,不仅国入可以丰盈,百姓也有一个谋食的出路了。」
官家喜不自胜道:「正是如此。」
章越也是如此认为,老百姓们不缺乏创造力和致富的念头。
吕惠卿忍不住道:「依臣看来棉布要盈利怕是没那么容易,朝廷使钱便有盈亏之论,我只想说盈余了还好,若是赔了,那么主导之人又该当何罪?到时候怕是倾家荡产亦不足以弥补朝廷的亏损。」
这一刻不仅韩绛,章越,连官家也感到吕惠卿这人实在是妒忌之心太强了,一点也容不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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