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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卖身契


  “二阿哥也认识阿水?”

  晴天打雷啊。郭铴在她心中可是完美无瑕不容玷污的,岂容一个阿水染指?

  “当然认识。”郭铴脱口而出,想着认识青楼里的女子不是什么光荣的事,又怕相嫣生气,便哄她:“有一回被国公爷家世子们拉去那地方喝了两杯,喝醉了看了一眼,没看太清。”

  那时候听说春花楼里的一个姑娘,叫阿水的,捏骨按摩最舒服了,郭铴便花了银子点她出来,闭着眼睛倒也享受,可郭铴睁眼一瞧,这阿水长的比一般的青楼姑娘都老相,被她按了半天脖子,郭铴心里跟吃了个苍蝇似的,于是故意让阿水唱曲儿,又指使阿水去陪国公爷家的世子们睡觉。

  世子们吓的“花容失色”,谁也不愿意接手,就阿水这姿色,拿刀架脖子世子们也下不去手,又嘲笑郭铴“口味神奇,不爱娇花偏爱老菜帮子。”

  郭铴丢了面子,当场就给阿水打了个半死。

  老鸨想着弄死阿水以消郭铴的心头之恨,不料半路却跑出个相遂宁来。

  阿水当日惨状犹在眼前,相遂宁暗暗握了一下拳头。

  郭铴也握了一下拳头,这个相府的二姑娘敢跟他作对,肯定是活的不耐烦了,以后逮到机会,一定举起她扔到永安河里去。

  “阿水的事,你真的会让春花楼的人找二姑娘的麻烦?”相嫣搓着手帕子:“如果她们能咬着二姑娘不放,那就最好不过了,我爹一定会大发雷霆的。”

  “你放心,春花楼的人不敢得罪我这个皇子。”

  “真的?”

  “如果我没猜错,那个阿水的卖身契还在春花楼,到时候让老鸨拿着卖身契去找二姑娘要人就是了,反正阿水死了,二姑娘交不出人来。”

  “二皇子真是聪明机智。”相嫣羞答答的低下头去。

  “那你可喜欢?”郭铴捏着她的下巴问。

  “我……我不……”

  “嗯?”

  “我不骗你,心里中意二皇子……已久。”

  “哈哈哈哈。”郭铴又狠狠的捏了一下相嫣的下巴,相嫣的下巴就红起来。

  “二皇子要怜香惜玉才行,人家都是你的人了。”相嫣打开他的手。

  “你现在还不是我的人,不过我会尽快把你变成我的人,以后让你做二皇子福晋。”郭铴两只手不停的在相嫣腰间摩挲,不顾一堆侍从及春鱼在场。

  相遂宁蹲在竹林里低着头,这些话传进她耳朵里,她几乎听不下去。

  这种话也说的出来,简直是……没羞没臊。

  上天保佑,这俩人以后在一起吧,免得殃及无辜。

  “若以后我父王将皇位传于我,那我便是皇帝,你相三姑娘,便是皇后。”郭铴不忘给相嫣画大饼:“你可愿意做我的皇后?”

  “臣女……谢皇上隆恩。”相嫣屈膝行礼,脑海里她当了皇后之后穿朝服戴凤冠的画面都有了。

  二人随即又笑起来。

  风从竹林吹过,真是难得的好天气。

  竹林不远处的一条青石道,有三驾马车宽,一直伸到宫门口。

  因着七娘的事,有御史参了相大英一本,按惯例,皇帝要宣他进宫问话。如果官员苛待下人,索人性命,皇帝多半会生气。

  当然了,那是对别人,相大英一向得皇帝欢心,进了宫皇上提也没提七娘的事,只说“那帮御史甚烦,总是盯着大英你,这一个月,少说参你三本了,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据闻那个七娘你们已经妥善处置了,甚好,来来来,陪朕走一走,兽园里关了几头犀牛,咱们去看看吧。”

  相大英脊背发凉。

  一则皇帝的眼线太多了,他一个二品家里发生的事,皇帝竟然门清。还好皇帝袒护,不然就御史这帮都能咬死他。

  二则多亏了相老夫人有远见,赏了七娘银子让她离开了,不然闹大了就更加难堪。

  整个兽园占地两三倾,外头是木栏,相隔两米远,便是一块绿地,里头种着草,又移栽了很多灌木,还有一条小河从兽园里穿过。

  里头多半是外地运来的动物,有的还是藩国进贡来的,诸如大象,黑熊,老虎,狮子,这些凶狠点的,便关在兽园一角的铁笼子里,平时有专门的宫人给它们投食,而斑马,树懒,驯鹿,羚羊,狐狸这样的动物,便在园子里散养,平时它们在兽园里奔跑散步,跟在草原上是一样的。

  几棵香樟树立在兽园里,上头拿网子罩着,里头豢养了很多鸟,喜鹊,杜鹃,琴鸟,白脸山雀,红喉潜鸟,不计其数,叽叽喳喳。

  早听闻皇帝登基后建了这样一座兽园,闲暇时皇帝会来这里散心,相大英是头一回来。

  以前皇帝曾带嫔妃来过,可惜那群女子胆子太小,见了老虎狮子就吓的嗷嗷大叫,跑的急的鞋子都甩飞了,一点也没体面,扫兴。

  不知相大英有何反应呢,皇帝拭目以待。

  早有宫人准备了吊篮,把一堆鸡肉投给老虎,又有宫人拌了谷子喂给鸟雀。

  羚羊撒开腿在小腿深的草地上奔跑,几只狐狸倚着树干打瞌睡。

  皇帝坐着肩舆看了会儿,回头问伺候在旁的相大英:“好看吗?”

  “种类繁多,臣以前没见过。”

  “好看的在后面呢。”皇帝一挥手,几个宫人打开了关鬣狗的铁笼,鬣狗疯了一样奔出来,直冲那些悠闲散步的小动物。

  树懒吓的缩着脑袋,驯鹿狂奔,狐狸也不敢打瞌睡了,卷着尾巴乱窜,几只斑马正在吃草,嘴里衔着草就跑起来。

  有一只斑马遭了殃,被几只鬣狗团团围住,不能动弹。

  鬣狗这东西天性爱**,如果缺少食物,它们会从自己同类身上先下手,从屁股那里咬开,一直吃到肠肚,最后把动物的内脏吃个干净,只剩下皮子跟啃不干净的脑袋,现在有一只肥肥的斑马,鬣狗扑上去就咬,斑马虽身形高大,却不是鬣狗的对手,一会儿就没声响了。

  鬣狗吃的香甜,不到一柱香时间,那斑马就只剩两张皮了。

  这一切就发生在眼前,甚至两米远都不到,那斑马身上的血溅到相大英的朝袍上,袍上暗红一片,血腥味儿甚浓。

  宫人吹响哨子,鬣狗飞快的奔回铁笼里蹲好。除了嘴上残留的血,谁也瞧不出它们刚才对一只斑马下了手。

  皇帝看的抚胡子笑起来:“怎么样,大英,刺激吗?”

  相大英尴尬陪笑:“好……刺激。”

  “你喜欢这鬣狗,还是这斑马?”

  皇帝的问题甚是难答,伴君如伴虎或许就是这样来的,谁知道皇帝的心思呢,如果答错惹了皇帝不快,说不准一口气给发配到边疆农耕去了。

  还好相大英奸猾,凑着笑脸道:“皇上喜欢什么,臣便喜欢什么。”

  “噢?”

  “皇上喜欢鬣狗,臣喜欢鬣狗,皇上喜欢斑马,臣便喜欢斑马,皇上不喜欢的,臣也不能喜欢。”

  皇上抚掌笑起来:“怪道你深得朕心啊,你这个老狐狸。”

  相大英也笑起来。

  相大英又陪皇帝喝了一些新鲜的鹿血,喝的一嘴血沫子,才坐着马车回府。

  喝了鹿血有些燥热,巧遇竹林,凉风阵阵,满眼的绿色让人心静,恰好可以冲抵腹中恶心。

  掀开帘子,看到农户挖笋子,这样的场面惬意的很,相大英多看两眼,却看到自己的女儿相遂宁蹲在那儿滥竽充数。

  不敢相信是自己的女儿。

  相大英揉揉眼睛,可不是相遂宁嘛,当即掀帘子咳嗽了两声。

  离的远些,相遂宁没听着。

  相大英又咳嗽了两声。

  相遂宁回头,正好跟他对视。

  狭路相逢勇者胜,相大英先开口的:“在那里做什么,回家!”

  “咳咳……”相遂宁咳嗽几下,努努嘴,示意相大英看看她身旁的相嫣,不能总逮着她一个人凶吧?

  不料相大英只盯着相遂宁:“咳嗽什么咳嗽,我的话听不见嘛,挤眉弄眼做什么?还不快滚过来。”

  声音洪亮,夹着怒气,挖鲜笋的农户纷纷张望。

  一个暗红色影子飞快的跑走,跑进巷子里就不见了,后头还跟着几个侍从模样的人。

  相大英只当自己眼花。

  那个暗红色影子泛着金光,胖乎乎的跟头牛似的,移动速度甚快。

  他看到了倚竹而立的相嫣,自己的三女儿,鬼鬼祟祟的在那儿搓手帕。

  相大英心中疑惑,下了马车去巷子里探看,除了一些枯竹咸菜,倒也没什么人。

  “你们刚才可看到一个暗红的影子了?”相大英问相嫣。

  相嫣红着脸摇摇头。

  “你看到没有?”相大英问相遂宁。

  没等相遂宁回答,相大英便带她们回了车上:“二姑娘肯定也没看着,她平时就没眼色。”

  相大英只当自己出现幻觉了,愣了好一会儿神。

  相嫣规规矩矩的坐着,趁相大英不注意,瞪了相遂宁一眼。

  知道相遂宁在身边的时候,相嫣暗道完了,如果相遂宁嘴快,那她一定死无葬身之地。

  “阴险,卑鄙。”相嫣瞪相遂宁。

  “三姑娘,你说什么?”相大英问。

  相嫣脸一红:“我……我……爹,没什么。”

  “二姑娘,这里离府上好几里路呢,你蹲在这儿干什么?”

  “我……”相遂宁软软一声:“我看竹林里笋子长的好,想挖一根……”

  “这是你干的活吗?家里少你这一根笋子下锅?跟一帮农户掺在一起,不成提统。”

  “爹,我错了。”

  “三姑娘——”相大英慈祥的看着相嫣:“你怎么也跑出来了?”

  “爹,我……我给我娘买胭脂。”

  “买胭脂怎么买到竹林里来了?”

  “我……我……爹,买了胭脂我见二姑娘鬼鬼祟祟的朝竹林这边来,我就想看看她要干什么,才看一会儿,就遇见爹了。”

  “你小小的年纪,为了你娘的事操心,真是难得,世道繁杂,你们姑娘家尽量少出来晃荡,知道吗?”

  相遂宁点头。

  相嫣点头。

  点头归点头,谁也没记住。

  相遂宁先出的府,她惦记着卖身契的事,如果老鸨听了郭铴的撺掇,拿着卖身契又找上门来,自己只能坐以待毙。

  卖身契,是契约的一种,跟房契、田契、卖牛契不同,卖身契是人口买卖的合法证件。

  穷苦人家把孩子卖给大户人家为奴为婢,如果领了一笔银子,从此不再赎回,那便是死契,跟当东西差不多一个道理。

  从没听阿水说过有卖身契这件事,但也极有可能的。

  青楼老鸨手握各人卖身契,这些女子是她的私产,所以才更容易指挥她们做不愿意做的事,即使打残了,也有契约为凭。

  春花楼前,一个乞丐大摇大摆的靠了上去,大茶壶一脚给他蹬到了几米开外:“这也是你能来的地方?赶紧走。”

  乞丐顺势拉大茶壶去墙角,从怀中掏出二两银来塞到大茶壶怀中:“我有钱,穿的破些是为了装可怜讨赏钱的。这银子你先拿着。”

  大茶壶一愣:“大爷赏我银子是?”

  “我就想知道,你们这儿的姑娘能赎身吗?”

  “能,能。就是贵些。”

  “贵不要紧。我五岁开始讨饭,有的是银子。”乞丐拍拍荷包:“我想问问,交了银子给你们,可真能赎身?能给卖身契吗?别到时候领走了人,你们又拿卖身契抢回去,我不是人财两空。”

  “不会的,赎身的时候大爷可以拿走她的卖身契。”大茶壶握着银子陪笑:“大爷看上了哪一位姑娘?我帮大爷说说。”

  乞丐却道:“你们真有每位姑娘的卖身契?不会骗我吧?”

  “不会。”

  “卖身契都放在哪里?我心里也好有个数。”

  大茶壶愣一下,推了乞丐一把:“大爷问这个做什么,到时候你为姑娘赎身,老鸨子自然把卖身契一起给你的。”

  从大茶壶嘴里问出的消息有限。

  乞丐郁闷的离了春花楼,拐进一条小巷,从小巷里穿出来,脱去脏兮兮的外衣,露出米白色绣梨花瓣袍子,腰系青玉带的少年,仪表堂堂,眉目如画。

  少年扭头看看,确定没人跟着,三步并做两步进了二楼雅间,相遂宁已经等在那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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