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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五十一章 驱虎吞狼?


  白木行久忿忿的将手中这柄家传宝刀丢弃在地上,借着火焰燃烧的亮光在地上捡起了那侍卫丢在地上的佩刀,不料这柄刀甫一入手便让他颇为惊喜!

  所谓的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从这口佩刀的形制、尺寸和入手的重量,白木行久就知道,这刀的材质错不了。否则,不会这样的一柄与倭刀类似的苗刀有如此沉重的分量!

  果然,与残余侍卫兵刃相交,白木行久便惊喜的发现,这玉素普的侍卫居然有一些人装备的是传说中的呲铁钢宝刀。而他自己从地上捡到的那柄,便是一口上好的呲铁钢刀!

  只是,饶是宝刀在手,却也无法追上玉素普逃亡的脚步,眼看着那隐约可见的白马,转眼间便消失在夜幕之中,随着这白马最后一缕身影在视网膜上逝去,不由得白木行久如同失去了一生之中的最爱一样,浑身有一种被人抽空了全部精力的感觉。绝望、沮丧、懊恼、忿恨,等等诸多负面情绪一起涌上心头。

  “该死的!我为什么不跑得再快一些!为什么非要和那些低贱的下等人纠缠!”

  “白白的丧失掉了立下大功劳的机会!”

  口中喃喃自语的诅咒着,咒骂着,白木行久看着周围的一切都感觉那么的不顺眼,俘虏不顺眼,缴获的刀枪器械、仪仗器具不顺眼,那顶巨大的銮舆不顺眼,便是在战场上大声说笑,讨论着彼此战果的熊本老乡们也是十分的不顺眼。

  原因很简单,他没有抓住玉素普!照着吴六奇许下的赏格,他若是活捉了玉素普苏丹,这整个熊本营的兵士都可以入籍南中,从此成为南中的上国老爷。在这片肥沃的土地上,根据军功占据一块可以传给子孙后代的硕大土地!而他,白木行久,更是可以直接加入南粤军,成为一名可以直接与幕府将军对视的****上国老爷!

  作为一个世代侍奉大名的家臣后裔,白木行久家也是做到了六百石侍大将的级别,自然也是家学渊源,读过一些汉学书籍的。他便听说过,在那个****历史上最为混乱、璀璨的春秋战国时代,崛起西疆的秦国,便是用二十级军功爵位制度,打造出了一支横扫山东六国的虎狼之师。全国上下都是闻战则喜,因为斩下敌人的一颗首级便有一级的收获,各级军功之间的待遇差距可谓是泾渭分明。正是因为有着这样的不同待遇,那些秦军士兵才会以腰间系着斩下敌军首级、肋下夹着俘虏,犹自奋勇杀来的形象,留在了司马公公的作品里。

  如今,南粤军对于各部雇佣兵的军功入籍制度,在白木行久等人眼中,便是****老爷们给他们开通了一条求上进的道路。只要肯为李大将军卖命,为他斩下敌人的头颅,他就会慷慨的给你赏赐。

  这些赏赐无疑是巨大而丰厚的,从白花花的大米到黄澄澄的通宝,从女人喜欢的漂亮花布、绸缎到武士们喜欢的各种精美坚固的武器盔甲,每一种都是足以改变生活状态的上等佳品。

  但是,在白木行久这些雇佣兵眼中心里,最为贵重的赏赐,莫过于一张允许他们入籍的通知书。多年与南中的商贸往来,政治经济军事上的接触联系,倭国国内已经有不少人通过各种途径在南中或是长期居留,或是正式成为明国老爷,拥有了一份体面的职业,还有一份丰厚的产业,享受着衣食无忧的生活。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在雇佣兵们心中,钱财粮帛的赏赐,都远不如一张入籍通知书来得重要、来得光彩!

  一旦入籍,有了身份,那些钱粮、财物,靠着自己的本事,都是唾手可得之物!这也就是为什么那些雇佣兵明知道自己是炮灰的命运,也要顶着前面密不透风的弹丸向前猛扑的原因。

  (其实,这种一夜之间改变命运,鲤鱼跳龙门的手段,也不仅仅是李守汉的南粤军一家在搞,请大家把目光向东亚大陆的东北角投过去。那里,黄太吉也是通过大肆编制汉军旗、将包衣抬旗的手段,激励士气,鼓舞人心。

  至于说最早发明了这种改变个人命运手段的中原大地,却是早已废黜了这种军功制度,多年来文贵武贱积累下来的恶果出现了报复性的反弹。各处带兵将领御敌无术,扰民却是颇有几招心得。而且大兵到处,管你是什么总督、总理,咱老子看你别扭,直接就把你丢下自己跑了!

  这种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的制度,只在科举场上还有些留存,只不过,跳过龙门的,不再是可以上阵杀敌的好汉,而是一群范进。)

  想想原本几乎触手可及的幸福,如今却和白鹤一样飞得远远的,不由得白木行久就没有一点好心情,对着手下人大发其火,口中不住的各种东瀛脏话骂出来,对那些被俘的默罕默德战士们,更连打带踹的。几次都有拔出战刀将这些俘虏统统死啦死啦的冲动,可是,如果没有了这些俘虏,那熊本老乡们的军功怕是更少了!他只得强自压下内心的邪火,只管对那些俘虏们拳脚相加!

  “够了!你个萝卜头!把他们打坏了,老子还得安排郎中去给他们诊治!”

  看着挥动着手中刀鞘不停的猛力抽打那些俘虏的白木行久,从后方赶来巡视战场,检查战果的吴六奇在心中咒骂了一句。

  心里咒骂归咒骂,对于白木行久的战功,吴六奇还是颇为赞赏的。他和他率领的熊本兵,恰如一把尖刀的刀尖,直接刺入了那些叛匪的核心位置,硬生生的刺进了玉素普的本阵,并且将这厮的军阵搅得天翻地覆,让他肝胆俱裂,丧失了指挥作战的胆量。从这一点上来说,白木行久打得确实不错!

  “你少在那里摆出一副死了老子娘的嘴脸给老子我看!不就是没有抓住玉素普那个贼头吗?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只要他在这爪哇混一日,便有机会抓到他!”

  训斥了白木行久几句,顿时让这个熊本兵的头目变得双眼熠熠放光起来。

  “给你个好差事!收拾一下,带着你的手下,押着这顶轿子,还有这些玉素普身边的人,到巴达维亚城去报捷!郡马定然会赏赐你的!”连打带骂的告诉白木行久,虽然这次没有抓到玉素普那厮,但是俘虏了他的銮舆,也是对叛军的一大打击,答应的那些赏赐不变。

  于是,白木行久便领着他所部剩余不到三百人的队伍,押解着这顶玉素普苏丹的銮舆,将这个最大的战利品送到了巴达维亚城,面呈郑森叔侄过目。

  听完了白木行久啰里啰嗦的讲完了这一切,郑森也是心中暗喜。

  “若殿样,这是吴将军命小人送来的书信,请若殿样过目!”见郑森面色和缓喜悦,白木行久自然知道,眼前这位南粤军的二驸马对于战绩是比较满意的,此时不拍马屁,更待何时?急忙从随身携带的革囊之中取出一份火漆封固的书信来,双手捧起,毕恭毕敬的递到了郑森面前。

  信是吴六奇写来的,讲得是战场形势,自然被郑森拿在手中仔细阅读,一旁的郑芝豹开始为此战之后爪哇岛上的局面开始筹划,该当如何调配人手,如何将各处村镇变成南粤军治下的铁桶江山。一时无聊,便与那白木行久闲聊起来。

  郑家子弟都有语言上的天赋,何况郑芝豹与郑森都在倭国生活过,郑森更是有一半的倭国血统,说起东瀛话来,也是同家乡话没有什么两样。

  “你姓白木?之前在哪个藩主麾下效力?”

  “大人!那是之前的事!小人因为作战有些功劳,吴将军为了勉励小人,除了宣布小人和这些老乡可以加入****上国,成为主公驾前子民之外,更是给小人改了姓氏!”

  “哦?!吴将军给你改了姓氏?姓什么?该当如何称呼你?”

  “小人姓白!唤作行久的便是!”

  原来吴六奇只是将白木行久的白木改成了白而已,却是用这个极为偷懒的办法换得了这群熊本土包子的死力。郑芝豹也不好笑出声来,眼珠稍稍转动了几下,有一个想法跳将出来。

  “眼下这群乱贼大势已去,爪哇岛上平定在即,这群倭奴倒是可以派上大用处。”当下打定了主意便缓缓的同白行久出言询问。

  “白行久,既然吴将军赐了你名姓,那么本官便锦上添花,送你个字如何?”

  白行久自然知道送他一个字,这样的荣耀和就此而来的香火因缘会给他带来多少好处,当下心里欢喜的几乎要跪下来舔郑芝豹的靴子了!

  “多谢大人!多谢大人!”

  “白将军,你本姓白木,名行久,木字虽然被吴将军隐去了,但是你却不可忘却了根本。这样,本官便赠你一个字,岩松如何?岩石上的松树,恰恰与你白木行久的本名意境相符,将军以为如何?”

  “白行久,字岩松,岩松,岩松。多谢大人赐名!”

  “五叔赐了你一个字,本官自然也不能让你空着手回去。来人!”郑森示意一旁伺候的亲兵取过一口倭刀来。

  “这是家父按照倭国刀剑的样式,延请高手匠人用呲铁钢打造的上好利器,尔等既然出身倭国,想来平素使用倭刀惯了。本官便将这定风波赐给汝,汝等可要好生为主公出力才是!”

  一天之内,从雇佣兵头目变成了****上国老爷,又被人称铁丐的吴六奇赐了姓名,又被执掌抚垦局的郑芝豹赠送了字号,还锦上添花的被郡马大人赏赐了宝刀,这一连串天大的荣耀让白行久眼前幸福的一阵金星乱冒,不觉得一阵阵头晕目眩。

  口中千恩万谢的白行久得意非凡的带着同样得意万分的熊本老乡们,排着整齐的队伍押送着玉素普的銮舆轿夫们到军政司那里报功,同时将阵亡将士的姓名和战功详细上报为他们请领抚恤。按照刚才郑森对他们颁发的赏赐标准,这些阵亡将士,虽然本人身死,但是其战功亦可以有家人继承。不过,继承者只能是他本人的父母妻儿,兄弟都不可以。但是,郑森却是料想不到的是,所谓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不仅仅是我中华上国的特产。在巨大的物质利益诱惑面前,这个抚恤条件无异于给很多人开了一条迅速成为南中百姓的捷径,

  很快,在那些穷得只剩下债务的阵亡将士家门前,便成群结队的来了一群群认亲的。只要你们肯将我的儿子和女儿列入你家户籍当中,成为那个已经升天为神的家伙名下的子女,那么,你家欠下的债务便由我来负责清偿。并且,前往南中的生活费用也可以承担一部分。

  许多地方,为了认死鬼当爹的事情,也开始出现了一门生意,大把的黄牛掮客纷纷出现。于是,在黄澄澄的通宝和白花花的大米诱惑下,许多阵亡时只有二十多岁、三十岁的雇佣兵家中,突然有了七八岁甚至是十多岁的儿子和女儿。更有甚者,买一送一,将自己怀有数月身孕的妻妾作为离家近一年的死鬼老婆。

  种种乱象,恕不赘述。

  我们掉过头来继续将镜头对准郑森叔侄。

  “大木,吴六奇这厮信中说些什么?”

  回到了巴达维亚城,眼前的战事进展顺手,不由得令郑芝豹也是放松了许多。将身体整个的放置在一张西式摇椅上,随着摇椅的起伏,整个身体舒展开来。

  “五叔,吴六奇的意见是,他这几日便挥师直入敌寇腹地,后面新收复的地域便要劳烦叔父的人马了!”

  听得郑森如此说,不由得郑芝豹决然而起,“怎么?”

  吴六奇的方略,便是将大军压迫到玉素普的王城城下,却是围而不攻,给玉素普苏丹以巨大的压力。将从王城到巴达维亚城这片广大的区域交给郑芝豹的抚垦局,迅速将原有的宗族、部族、血缘关系一一打乱,重新设置村镇。

  在这一工作进展的同时,少不得郑森要督率其余各部,对残余流窜各处的小股残匪进行彻底的清剿。

  “五叔,这放火烧荒的事情,吴六奇已经干得很漂亮了!接下来如何开荒,如何精耕细作的事,便要看五叔您的了!到底能不能把爪哇这块生荒地变成主公之下的一块良田,全赖五叔了!”

  将吴六奇的书信递给五叔郑芝豹,郑森若有所思的言讲道。

  于是,叔侄二人闭门密议,仔细的筹划如何将这块生荒地变成良田的各个环节步骤、所需要的人手、物力,有那些环节需要上呈李守汉批示的。

  翌日,在原总督府的广场上,千余名抚垦局的得力干员集中在此,准备聆听会办大人与郡马二人的训示。

  “诸位,昨日一战,吴将军已经将玉素普所部以及依附于他,为他马首是瞻的大小股匪击溃,此刻已兵临玉素普城下。正是围而不攻之时,恰好便给了各位一个施展才华本领的时机!”

  简单的将前方捷报向在场的一千余人做了传达,顿时令广场上响起了一片嗡嗡的议论之声。

  “大人,昨日城中纷传,说是活捉了玉素普那厮,却是为何不曾活捉他?”

  郑森笑道:“诸位不必遗憾,这玉素普乃是我等有意放他逃走,大家请看,我军之部署,围三缺一,将他与加尔文教匪之间的边界地带留出通道,要跑也只能往加尔文教地盘跑,他们两教水火难容,我们只需静候几日,说不定这两家就会自相攻灭,到时候我们去收拾残局即可。”

  原来大人是玩的驱虎吞狼之计!等到他们两家厮杀的筋疲力尽之际,我南粤军便是那刺虎的卞庄,一剑便可要了他们的性命!

  眼下进剿已经取得了巨大效果,但是,衡量剿匪平乱是否成功的标准,便是该地区是否净化,是否建立了有力的基层政权,推行各种法令制度。而以往的经验证明,每次大规模的剿匪之后,大大小小的溃散土匪叛匪会凭借着对地形的熟悉了解窜至密林深处,躲藏在民间。所以,净化地区需要一个较长的过程。

  “本官给这个过程起了个名字,叫做驻剿!参谋处已经将从前线到原边界这一大片新收复地区按照行政区域划分出来,各府、各县、各镇、各村,你们这些抚垦局的好手,便要带着队伍下去,驻扎在自己辖区之内,分片包干,清剿散匪。同时,给老子把衙门建立起来,把咱们主公和咱们南粤军的威望建立起来!本官昨夜已经连夜上书主公,请他速速调集教师来,在爪哇地区建立数百所小学,推广圣人教化。你们给我记住了,要做到三勤:腿勤多走路,口勤多宣传,手勤多帮助那些被叛匪祸害的百姓干活!同他们吃饭在一起,睡觉在一起,干活在一起。让你们辖区内的百姓知道,到底谁才是他们应该追随的!”

  郑芝豹的讲话风格,是这些抚垦局的能员们所熟悉的,顿时一阵轻笑声在队伍当中传了出来,有人低低的声音议论着,“这睡觉在一起,要是不留神上错了床,那可怎么办?”

  “没关系!咱们大公子在台湾怎么搞的?你上了就娶回家嘛!大不了公家给你出彩礼就是!”郑森年轻,耳朵听力十分的好,听到了戏谑言语,也是立刻玩笑着回复。

  人群之中顿时爆发出一阵哄堂大笑。

  “捉尽匪首,挖尽匪众,起尽匪枪!”这是驻剿开始之后从各处村寨镇店县府传出来的口号。

  于是,在王城之中愁得几乎一夜白头的玉素普感受到了更大的压力。不断有细作冒着生死大险,穿越封锁线将外面的消息打探前来:

  不到十天的功夫,抚垦局便在原玉素普苏丹的辖区内选择要点、交通要道开办了数十个镇级政权,紧接着,向下建设村级政权,向上建立县级政权。跟着,各级相关机构、学校也纷纷选址建设。

  更要命的是,在镇公所更是设立了登记处,让那些被追赶的走投无路的散匪,到这里进行登记自首活动,而且,胁从者不问,立功者受奖。短短的几天时间,便有千余人到这些登记处登记自首,掉过头来极为疯狂的带着队伍到原先躲藏的巢穴之中进行绞杀活动。

  “陛下,已经有十几个首领带着队伍向吴六奇投降了。”玉素普苏丹的宰相马苏德也是愁容满面的向他禀告近来的军情。

  君臣二人在这满眼凌乱当中坐困愁城之时,忽然有内侍来报,加尔文教派民兵的使者求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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