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零二章 被明清反动势力联合扼杀的议和(续)
吴三桂的举动分明是要进行兵谏!
大明朝开国三百年来,什么时候有过前线边军将领扬言要带兵到京城来给朝廷和皇帝来讲讲道理的事情?若是在万历和天启年间,吴三桂的举动早就够了杀头抄家,甚至是满门抄斩的地步了。
可是,偏偏在众正盈朝的崇祯朝,这种大逆不道的行为,非但没有受到惩处,反而朝野之间赞扬声不断。
吴总兵的奏本之中的一些词句甚至被无数官员士子们广为传颂,便如同几百年后另一个姓吴的将领所通电全国时的电稿一般。
“臣等血战疆场,流血漂橹,所为者,杀虏报国也。然奸臣收鞑虏之贿,惑圣上之聪,妖言议和,其目的,为散我军心也!”
“臣与建奴血战多年,依臣观之,建奴不过跳梁小丑。经年不能平定,唯粮饷不足政令不一之故,今尽除弊端,军心大振,焉有纵敌养患之道理?”
从宁远、山海关、到蓟镇,各地的军镇纷纷传说着朝廷要与奴贼议和,一时间军心浮动,议论纷纷。吴三桂报捷的船只抵达天津之后,这个消息更如一个大炸弹一样在内地官场上爆炸开来。从九品的县丞、典吏,到几位总督、巡抚,甚至是朝中尚书、阁僚,都对此事大为不满!
一场政潮已经开始激烈酝酿当中。
朝野上下,文武官员,从当年北京保卫战之后,空前团结,大家万众一心,要将那个意图卖国求荣的家伙找出来,让他和当年的袁贼一样,被押上菜市口,吃上三千六百刀!
几位驻地距离天津较近的督抚大员,或是亲自登门,或是派遣心腹使者到天后宫行辕拜谒守汉,哭求宁远伯出来主持大局,为大明计,为天下计!
“狗屁的大明天下!”
送走了一群前来效仿申包胥哭秦庭的家伙,望着远去的背影,耳中还留有这些人或是慷慨陈词,或是苦苦哀求的余音。李沛霆冷笑着给这些人的行为下了一个评语。
“吴长伯这一手厉害啊!”守汉也是冷笑两声,将手中厚厚的几封密信丢到一旁,这些书信,大多是朝廷阁老、各部尚书和勋贵们写来的,同样是请他站出来领着大伙要求皇帝出来澄清议和之事。给天下人一个交代,给列祖列宗和边关浴血的将士们一个交代!
这些人的举动就如同那部开创了谍战剧先河里的著名台词一样,“嘴里讲得全是主义,心里想的全是生意!”
衮衮诸公关心的,不是辽东战局如何胜利,而是辽东如何才能继续打下去。因为只有连年不断的有辽贼作乱,辽饷,才能名正言顺的存在!
辽饷,是上下一个非大的利益集团,多少人在其中受益?就是内阁各位阁老,可有一人,没在当中分润好处?
断人钱财,如杀人父母,各级官员深深明白这一点,所以都不敢深刻表明自己态度,只敢含糊不清的说几句。
三饷加派,从万历四十六年到现在,这些年中,共征收白银约二千万两,然到眼下这些年,每年的军费开支,都高达到八百多万两,加上余者支出,仍然入不敷出,辽饷,更是其中主要的组成部分。
当时九边饷银,在万历年间中期时,大约每年开纸有二百八十多万两,各镇分摊,粮饷分额,较为平均,改变这一状况的重要原因就是后金的崛起。
辽东各镇迅速的拿了大明军费好大一头,便是到现在,辽东,含关外与山海关,虽然粮饷分额减了又减,仍然一年有近五百万之巨。
而论大明收入,万历中期,朝廷每年夏粮秋粮,约有二千六百多万石,其中户部的太仓银库,每年约收银三百六十多万两,军费加余者支出,每年已经有所亏空,辽东战事一起,财政更是入不敷出。于是,辽饷加派,便是应运而生了。
从山海关起到锦州等处,山海镇、前屯卫、宁远镇,各援剿总兵等等,加起来一二十万人马,以每兵每人每月一石粮计算,一年就需粮食二百万石,还有各样一应消耗,庞大的粮饷供应,衍生出了一个个利益集团。
晋商、漕运商人,粮食商人,甚至扬州的盐商,大家都在这块巨大的馅饼上排排坐分果果。作为各个商业利益集团的代表或是代理人的官员们,除了从商业活动之中获取利润之外,更有一个来钱的路子。
那就是官员们在征收辽饷、剿饷、练饷时的各种加派、火耗!从张居正开始执行一条鞭法开始,到被誉为千古第一暴君的雍正四爷推行火耗归公止,官员们的一大财源就是加派和火耗。所谓的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这银子的来源大体便是火耗了。这还是官员比较清廉时的表现们,如果该官员手再伸的长一些,搂钱的耙子再密一些,手段再多一些,节操再少一些,比如说每个月过一次生日等,那钱来得便不知道多少了。
一但辽东停止了对奴贼作战,辽饷的数额势必减少,官员们的利益上哪里去找?种田人头上的加派少了,那剿饷和练饷也就该渐渐失去意义了。那大家这个官做着还有什么意思?!
辽饷也好,三饷也罢,内中牵扯的利益团体太多了,一个个强悍的利益集团,便若晋商与东林党那般存在。如今却有人说要在辽东与辽贼议和,从此罢兵休战,这如何得了?
放眼内阁诸公,又谁没有从辽饷中得到好处?只是多与寡的问题罢了。
虽然守汉没有从辽饷等三饷之中获得直接利益,但是这些加派、征收,也是和南粤军的发展息息相关。
试问,如果没有辽东战事,大批的粮米刀枪器械盔甲食盐烧酒等物,卖给谁去?如果没有各种加派,让种田人活不下去,又怎么能够有大批的流民?安土重迁的中国人又怎么会能够狠下心来一跺脚出海谋生?
没有连续不断的移民到来,南粤军又怎么能有人口来改变南中各地的民族结构?一步步的将土人同化、消灭?
拜海洋贸易之赐,守汉如今不缺少金银等贵金属,各式各样的宝石珍珠,更是可以用斗量,所发行的银元更是已经流通北到辽东,南到十州,西至罗马,东到倭国的巨大范围。
如果大明海内无事,南中所出产的粮食精盐食糖肉食盔甲刀枪兵器布匹等各类产品,卖给谁去?又上哪里去找那么多的移民来开垦整个南中半岛?
“主公,无论如何,这议和也是不能让皇帝小儿得逞!一旦被他得逞,我南中将是死无葬尸之地!”李沛霆对守汉说话,向来是直奔主题,从不拐弯抹角。
守汉也是略略点点头。他虽然不屑于从辽饷当中分一杯羹,可是,辽饷带给他的,可不仅仅是区区些银子啊!如果他在意银子的话,便不会每年送给崇祯将近百万银元和粮食,给奄奄一息的大明朝廷输血了。
他需要的是时间,有了时间,他才能积累足够的实力,将心中理想的大明朝打造出来。为此,他向崇祯供奉钱粮,结交宫中大太监,与勋贵集团交好。甚至是当杨嗣昌和王承恩们把挖墙脚的小锄头挥动起来时,他也睁一眼闭一眼的忍让了。为的便是心中理想。
别的不说,单单是每年的江海联防,南北二京的勋贵和太监们,便通过这个控制大明沿海贸易的手段,靠着高价出售出海关防、通行令旗,还有各种海运来的商品在南北直隶、京畿贩卖,而大获其利。这一手,是守汉从自己的亲家郑芝龙在历史上的做法那里偷师而来。史载“凡海舶不得郑氏令旗,不能来往,每舶例入二千金,岁入以千万计,以此富敌国。”反正那些出海贸易的家伙都不缺钱,索性便从他们身上雁过拔毛便是!不过,以此时大明海上贸易的繁荣景象,积少成多,也是一个恐怖的数字。根据海关的数据推算,靠着江海联防协定而大发横财的勋贵和太监他们每年所获利润至少在千万银元以上!反观下大明朝廷,一年市舶税只有区区四万两。
“养了他们这么久,也是该要他们出力的时候了!”
守汉在口中低声的自语。
一旁的李沛霆悄声提醒:“主公,吴三桂在宁远、塔山一线打得不错,是不是给他派些人马,将声势搞得大些。也好借机打开往锦州、广宁一线的道路?”
两个警备旅的兵马,搭乘数百艘海船,敲锣打鼓的从天津出海,往宁远方向去了。出发之日,天津巡抚以下官员,城中士子缙绅商贾,纷纷到码头****,沿途高高搭起十数座彩棚、牌楼,每行走数百步便有一处绅士们沿途****的所在,酒水面饼肉食,堆积的如小山相仿。
他们要用这样的行为来向朝廷和宁远伯表明自己的立场!
大队人马扬帆出海向东,一道奏疏被信使策马向西发往京师。
朝廷之中,已经吵成了一锅粥。
太监虽然没有发言,但是从偶尔表现出来的态度也对皇帝如此作为表示不满,这样的机密大事,居然绕过了咱们,直接下旨意给陈新甲那厮!还当不当咱们是体己人了?一种不被信任的感觉,从这些生理和心理上都不健全的人们内心油然而生。何况,他们也是辽饷和辽东之事的既得利益集团一份子。
那些辽东军将官员的节敬、年礼、冰敬炭敬一文也不曾少了他们的!
朝中文官和勋贵们,更是纷纷上奏,大声抨击陈新甲的背主求荣丧权辱国之举!平日里水火不能相容的两大团伙,这一次为了共同的利益并肩战斗了!
不过,他们战斗的对象不是百余年前的瓦剌,也不是此时在辽东肆虐的辽贼,而是高踞在宝座上的崇祯皇帝本人。
但是,宝座上的朱由检毕竟是皇帝,是天子,他们只能说有人蒙蔽圣聪,有奸臣蛊惑皇帝。那么,奸臣是谁?舍兵部尚书陈新甲其谁?!
一时间,朝堂之上,勋贵们以成国公朱纯臣、襄城伯李国祯为首,见到陈新甲不由分说,便是一顿暴打,打得陈大司马头破血流,口鼻出血。见勋贵们动了手,文官们也不再考虑什么党同伐异科甲同年之情,一拥而上,对陈新甲大打出手,口中不住叫骂着要打死卖国奸臣。若不是崇祯及时派太监前来制止,只怕当场将陈大司马活活打死也是可能的!
城中早已是群众运动风起云涌,大批闲人在街头喧嚣叫骂,反对屈膝投降,腼颜事贼。而且,集会的主会场就设在陈新甲府邸的大门外一直到胡同口。闲汉们见到陈家的人出入就唾骂,吓得他家主人奴仆全不敢在街上露面,整天将大门紧闭。老百姓仍不饶过,公然在陈家大门上涂满大粪,还不断有人隔垣墙掷进垃圾****。
李守汉的题奏到来,无疑是给这股势头火上浇油。
为反对投降、反对与辽贼议和而摇旗呐喊的笔杆子们突然发现了一个及时出场的英雄。
别人都只是口诛笔伐,咱们这位宁远伯可是用实际行动来的!两旅人马渡海东去,加入塔山战场,这无疑是对反对投降的最好表态和支持!
于是,在这些官员笔下口中,昨天还被他们痛斥为唐末藩镇之乱,武人祸国之始的李守汉,立刻摇身一变,成为了匡扶周王室,九合诸侯尊王攘夷的齐桓公姜小白。而且,这个比喻大人先生们自认为十分恰当,“看看,当年姜小白也是有着贪财好货之名,且又有寡人之疾,国中重商贾,置女乐。凡此种种,宁远伯他老人家哪一条没有?但是,君子之过如月之蚀人恒见之。然齐桓公与宁远伯之功绩,也是如日之升,人恒知之!齐桓公尊王攘夷,宁远伯万里勤王。所在之功势必名垂千古!”
变脸之快,转进阵地之迅速,大言不惭,言论之理直气壮,令那位写了一部《亿万光年中的一瞬》做为生平功绩回忆的飞将军望尘莫及。
一时间,京城内外,朝野上下,市井之中,纷纷隐然以李守汉为反对议和的领袖人物。无数人到京城中宁远伯公馆和朝阳门外隆盛行中投上名帖拜谒。
守汉的声望一瞬间从跌到谷底迅速拉升到了山尖上,而且连续拉了数个涨停板,且还有继续攀升的空间。
因为,崇祯皇帝一直没有就议和之事公开表态。只要皇帝一天不就朝廷背着天下臣民和文武百官私下里与辽贼进行议和这种丧权辱国的活动,京城之中的抗议活动,就会一浪高过一浪。而且,从京城逐渐向四处蔓延。九边各镇,和南直隶、留都南京各处已经有闹事的苗头出现了。
现在是三月二十日的夜晚,一轮明月高照,宫苑内几处早春花木芬芳宜人。但是崇祯的心中非常烦闷,不能坐在御案前审阅文书,也无心往皇后或任何妃子的宫中散心解愁,只好在乾清宫的院子里久久徘徊。
有时他停步长嘘,抬头看一看皇极殿高头的一轮皓月;更多的时候是低垂着头,在漫长的汉白玉甬路上从北走到南,从南走到北,来回走着,脚步有时很轻,有时沉重。几个太监和宫女在几丈外小心伺候,没有人敢轻轻儿咳嗽一声。
谁都知道,眼下诸事不顺,朝廷已经到了风雨飘摇的节骨眼上,皇爷心情恶劣到了极点,这个时候,谁敢去触碰逆鳞?
关内的军事,极为令人担忧,李自成和曹操二贼以五十万之众围攻开封,将这座魏惠王开始建都的八朝古都一鼓而下!尽管他和朝臣们都清楚,流贼大兵压境,可以说不攻下开封决不会善罢甘休。但是在他们心中,李自成和罗汝才虽然凶悍,但是毕竟是一群流贼,并无大志,攻开封不过想掳掠“子女玉帛”罢了。
但是他心中清楚,李自成士马精强,颇善于收揽民心,这次攻开封可能是想很快就建号称王。虽然白天接到河南等处官员军报,说闯曹二贼所部,在开封城中大肆搜掠官库劫掠官绅财货,看来,流贼就是流贼,为的还是财货子女。
想到此处,朱由检同学这才稍稍的安定了些。
“虽然开封乃是被流贼强攻夺取的第一座省城,但是中原之地城池仍多,只要与流贼周旋,待孙传庭于陕西练成兵马,朕便令孙爱卿出潼关,与宁远伯山东之兵、平贼将军左良玉所部兵马会战于中原,到那时便是流贼末日到了!”
可是,关外之事该怎么办?
刚刚有议和条款秘密送到乾清宫,看着黄太吉开出那些远远高于崇祯底线的条件,还没有来得及高兴,崇祯同学便被铺天盖地的责骂之声和一筐一筐送来的弹劾文本给淹没了。
更有些一心要出名要骗廷杖的家伙,居然跑到太庙外抱着成祖的牌位痛哭失声!这尼玛是给谁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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