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华梅来到跟前，用脚踹了踹大白的腿，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

　　让他去学弹棉花，他嫌弃棉花絮掉头发上脏，这会子脏兮兮的田坝上他倒头就能睡，咋有这样的孩子！

　　大白正做美梦呢，冷不丁挨了一脚，睁眼坐起来的时候满眼羞恼。

　　“娘你做啥呢？我睡会咋啦？”

　　杨华梅把热水罐子放到地上，顾不上招呼王洪全喝，手指戳到大白的脑门上，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语气训道：“你个混账东西，咋就这么懒，你看看人家兵兵，年纪比你还要小半岁呢，山上拉柴回来就来田里干活，你再看看你！”

　　只要能吃好喝好偷到懒，大白不介意被自家老娘骂几句。

　　但那局限在家里，搁在外面挨骂，旁边还要加上跟‘别人家孩子’的比较，大白就不乐意了。

　　“他是他，我是我，我就这副德行咋啦？你要是稀罕他你给他做娘去啊！”

　　杨华梅愣了下，随即那手指雨点似的拧在大白的身上：“你个臭小子，还学会顶嘴了啊？”

　　大白一边躲一边叫：“你想给他做娘都做不了，人家周生伯瞧不上你，你没萍儿姨好看……”

　　杨华梅动作顿了下，如果方才还只是做做样子来拧他，那这会子手指头是真的用了内力。

　　王洪全和周生都赶紧放下烟竿子过来拉的拉，劝的劝，就连在水田里埋头干活的兵兵都抬起头一脸茫然的看着这边。

　　看到有了‘帮手’，大白的‘彪’发作了。

　　被周生从后面抓着膀子拉起来的时候，他趁势拿脚乱踹。

　　刚好王洪全去杨华梅，这一脚差点踹到王洪全心窝上，杨华梅叫了一声推开王洪全，自己用脑袋结结实实挨了大白那一脚。

　　当时脸上就破皮淌血了。

　　“梅儿！”

　　王洪全惊呼起来，周生也是满脸惊愕，把大白重重丢到一边：“你小子咋回事？对自家人下狠手？”

　　大白被丢得跌坐到水田里去了，压坏了一小片稻谷，他狼狈爬起来朝周生大吼：“要你管！”

　　“你小子找揍！”周生捏了拳头就要来替老王家教训这混小子，王洪全那边声音已经夹着哭腔了。

　　“梅儿，梅儿……”

　　周生扭头，看到杨华梅直挺挺滑到地上，王洪全老汉压根就托不住，他赶紧掉头过去帮忙。

　　这里的动静附近田地里干活的村民们也都看到了，大家伙儿甭管是在田里的，还是田坝上歇息的，原本都在看热闹，这会子一股脑儿往这边奔来帮着救人……

　　大白看到这阵势，吓坏了。

　　他从田里爬起来后并没有回来看他娘的情况，更没有往村里跑去请大夫，而是撒腿就往大路那边狂奔。

　　人群全都把注意力搁在杨华梅身上，没人去留意那个闯了祸的小子会往哪跑。

　　但兵兵看到了。

　　他爬上田坝套上鞋子，一阵风似的追了出去……

　　晌午的时候杨华忠收工回家，发现孙氏不在家，院门开着，堂屋门却上了锁。

　　上了锁也不怕，杨华忠清楚孙氏把钥匙藏在哪儿。

　　他踮起脚往门楣上面掏了一把，找到了用红绳子拴着的钥匙开了门进了屋。

　　前屋后院都没人，灶房里也冷冰冰的。

　　杨华忠纳闷了。

　　不该啊，平常这个时候晌午饭都烧熟了，难道是去了草场那边？

　　“爹，是你在灶房不？”

　　杨若晴的声音忽然从外面传来，杨华忠应了声，快步出了灶房。

　　“爹，晌午去我家吃饭吧，我娘和五婶去了老王家看姑姑，姑姑晕倒了。”

　　“啊？咋晕倒了？”

　　他早上过去的时候，梅儿还好端端的啊，气色也好。

　　杨若晴蹙了下眉头：“……具体的我也不清楚，听说是被大白给气到了，还挨了一脚。”

　　“这个小畜生！”

　　杨华忠骂了一句，掉头往外走。

　　“爹你吃了饭再过去啊。”杨若晴跟在后面。

　　“回来再吃，你帮我和你娘留点饭菜就行了。”

　　话说完，人也跑出了院门。

　　杨若晴摇摇头，只得把堂屋门重新锁好，钥匙藏回了门楣底下。

　　姑姑被大白气到晕倒，这已经不是头一回了。

　　身为侄女，平时跟姑姑走动也算频繁，去探望是肯定要去的，但这会子她却不想去。

　　老王家。

　　王栓子也听到消息赶回了村，坐在杨华梅的床边亲手喂她喝糖水。

　　孙氏，刘氏，鲍素云几个全都在屋里，大家伙儿或坐或站，都在说一些安慰开导的话。

　　其中说的最多的就是：“……大白年纪还小，不懂事，瞪再长大一些懂事了就好了……”

　　“……终究是自个身上掉下来的肉，梅儿你总不能当真跟他置气吧？算了算了……”

　　而堂屋里，王洪全王洪涛都在那里训斥大白，周生和兵兵也在。

　　被爷爷还有小爷爷他们联合讨伐，大白梗着脖子，眼角红通通的，还有一些桀骜。

　　“进去，给你娘跪下磕个头，再认个错！”

　　王洪涛大声道。

　　大白鼻孔里哼哼两声，当王洪涛是放屁。

　　“你这孩子咋这么不懂事？你娘都被你踹晕了，你差点就没娘了你晓得不？”王洪全也是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语重心长的劝说，对大白依旧没有半点作用。

　　杨华忠就是这时候进来的。

　　他先是看了一眼大白，大白对杨华忠还是有点怵，低下头。

　　杨华忠啥都没说，径直进了杨华梅那屋看自个唯一的妹子去了。

　　“啥情况？咋搞成这样？”

　　他站在床边，目光落在杨华梅贴着白色纱布的那边脸。

　　那边脸已经肿得有这边脸两倍还要大，连带着那只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三哥，我、我苦哇……”

　　杨华梅一直憋着，直到看到杨华忠才忍不住哇一声哭了起来。

　　孙氏她们赶紧围过来劝：“旺生说你的伤口敷了药，不能哭，眼泪淌进去药效就没那么好了……”

　　“梅儿听话，快别哭了……”

　　就在妇人们努力劝慰的同时，杨华忠已跟王栓子那了解清楚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凡事不过三，儿子打娘这还打上瘾了？小兔崽子不给他点颜色看看不晓得痛！”

　　撂下这话，杨华忠黑着脸冲去了堂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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