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永仙像个奥特曼一样，跟在踹飞的小马扎后面冲到了院子里，连人带小马扎吓了云伢一大跳。

　　“永仙，你咋这副样子，是不是咱爷骂你了啊？”

　　她凑了过来，担心的问，面巾后面的眼里都是讨好。

　　没辙了，到了这个地步，也只能牢牢抓住眼前的男人了。

　　“脸上咋还湿漉漉的？咱爷拿茶泼你了还是咋地啊？我给你擦擦……”

　　云伢掏出自己香的不得了的手帕往杨永仙的脸上凑……

　　杨永仙受不得那刺鼻的劣质脂粉气味，狠狠打了个喷嚏。

　　“滚开！”

　　他吼了一嗓子，一把推开云伢。

　　云伢往后踉跄了几步，跌坐在地，脸上的面巾滑到地上，露出一张鼻青脸肿的脸，左边眼睛肿成了一条缝，嘴巴也开裂了，脸上就跟开了染色坊似的红的绿的都有。

　　杨永仙不仅没有俯身去拉她起来，反而指着她的鼻子：“‘爷’这个字从你口中出来，怎么就那么让人犯恶心？别以为我答应了要你，你就真的是我的谁了，那你想多了！”

　　杨永仙找了个墙角蹲着去了。

　　是的，从前他最看不惯男人做这个动作，因为这是没用的表现。

　　但这会子，他自己亲自蹲了，而且蹲下来之后拿双臂抱着脑袋这感觉，似乎更舒服，好像给自己撑起了一个防护罩把自己裹在里面，就能免受外面的风吹雨打。

　　云伢也没起来，捡起地上的面巾往脸上捂，边捂边哭。

　　杨永仙听得心烦意乱，索性抱着脑袋去了灶房蹲墙角。

　　这时，从西屋里传来老杨头的声音。

　　“云伢，你进来一下！”

　　云伢仰起头，楞住了。

　　“爷……是在叫我吗？可我都做了让他恼火的事儿，他不应该恼我吗？咋还叫我进去？”

　　“云伢，我老哥喊你进去，你就进去一下吧。”

　　小老杨头也扶着门框探了半截身子出来。

　　云伢回过神来，赶紧从地上爬起来把面巾捂得更紧一些然后慌慌张张往屋里走。

　　过门槛似的，还绊了一下差点摔倒。

　　小老杨头赶紧让到一边，他可是不敢去扶面前这个身份多变的女人。

　　两天前是小嫂子，两天后成了侄孙媳妇，这都啥事儿呢！

　　云伢进了西屋，老杨头照例又叫她把屋门关上。

　　关上了屋门后，老杨头可没有像先前面对杨永仙时那样阴沉压抑，随时可能暴躁摔打。

　　相反，他的目光落在云伢身上，如同水波般温和温暖，好像要将她包容其中。

　　云伢突然就觉得特委屈，她给老杨头跪下来，垂下头啜泣着小声道：“爷，对不住，我是个罪人，让你和永仙都为难了，我自个也没脸做人……爷，你要是恼我，就骂我几句，若是不解气，打我一顿也好，我不会怪你的，因为是我对不起你，你对我那么好，是我欠了你的……”

　　老杨头原本对云伢也是一肚子的火，脑子里都是那天她跟杨永仙在一起的不堪样子……

　　可这会子见到云伢，他的火气突然就消了一大半了。

　　加上云伢这么一哭一说，老杨头的火气就一点儿渣渣都不剩了。

　　“云伢……这两天，你过得咋样啊？”

　　这是老杨头见了云伢后的第一句话。

　　云伢边摇头边说：“没没，我这两天过的很好……”

　　话是这么说，可她这摇头的动作却再次将面巾滑落下来。

　　老杨头的眼睛猛地睁大，“云伢，你、你的脸……你被人打了！”

　　“是哪个？是哪个打了你？”

　　“没，没人打我，是我自个不小心磕的……”

　　云伢嘴里语无伦次的说着，手也慌里慌张的去捡地上的面巾往自己脸上胡乱的罩……

　　面巾就跟自己长了手脚似的，怎么都不听她双手的使唤。

　　她越是这样就越让老杨头坚信自己的猜测：他的云伢，他放在手掌心里呵护着的云伢，真的被人打了！

　　老杨头推动轮椅来到云伢跟前，一把捉住她的手腕，扯下那面巾摔在一边。

　　“说，到底是谁打的你！”

　　老汉的声音近乎咆哮，眼睛就跟燃烧的火似的，从嘴巴里喷出来的不是唾沫星子而是火星子！

　　云伢用另一只手捂着脸，嘤嘤的哭。

　　“你别问了，我啥都不会说的……”

　　“云伢你别怕，有我在，我会护着你的。”

　　“你跟我说，到底咋回事？是谁打了你？我去给你打回来！”

　　云伢梨花带雨的样子已经彻彻底底激发了老杨头的男人保护欲，他把她紧紧搂到了怀里。

　　他甚至顾不上面前的这个女人已经被他当众推给了杨永仙。

　　现在，她早不是他的云伢，而是他的——孙媳妇！

　　而云伢，当重新投进老杨头怀里的这一刹那，她好像也找到了久违的温暖和踏实。

　　毕竟，这个老汉是她这辈子遇到了对她最好的男人，可惜，就是年纪太大了一些，要是他能够年轻二十多岁，她还是愿意陪在他身边的。

　　今年他贵庚已经七十六了，今天不知道明天，她把宝都赌在他身上，那不是犯傻么？

　　相比下，年轻的杨永仙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当初杨永仙把她从外面带回来说是让她帮忙照顾一个老汉的时候，她其实是想搏一把他的，但他看不上她，冷冷淡淡的，相比下热情似火的老汉更容易让她上手。

　　于是，一切就变成了现在这样了……

　　云伢在老杨头的怀抱里有片刻的迷茫，直到外面传来小老杨头的一声咳嗽，云伢猛地惊醒过来。

　　她一把推开老杨头，像一只受惊的小兔子似的往后躲，先前怎么都遮不住的面巾这会子手指头一勾就严严实实的蒙在了脸上。

　　“爷，你就别问了，只要能让你和永仙不那么为难，我这顿打就没白挨了。”

　　老杨头用力捶打着自己的胸膛，淌着眼泪嚎哭说：“云伢，你别这么说，打在你的脸上，痛在我的心里啊！”

　　云伢却不想再听下去了。

　　“爷，我是永仙的人了，往后您老就是我真正的爷，我、我和永仙会好好孝敬您老的，我、我就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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