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西班牙帝国和大明的谈判已经因为“杀利奥波德始可言和”这个利奥波德一世不可能同意的条件而崩了，但是在美洲这边，西班牙帝国和商方国还是完成了俘虏“自赎”的交易——在得克萨斯的科罗拉多河湾战役中被俘虏的一万几千西班牙皇军，被迫用西班牙皇帝利奥波德发给的一笔特别奖金赎回了自己的生命和自由。

　　对于这种“自己赎自己”的操作，那些从欧洲跟着利奥波德跑来新大陆发财当老爷的德意志军官倒是不怎么在乎，这帮人在欧洲战场上可没少干该下地狱的事儿！而且他们都知道，那些道貌岸然的大人物干得坏事儿更多，个個都该下地狱......如果上帝能原谅他们，那还有什么理由不能原谅为天主教的事业同魔鬼信徒战斗的人们呢？

　　可是那些比较虔诚的混血印第安皇军就有点不大能接受了......这个利奥波德是什么意思？他自己不想和魔鬼做交易，害怕下地狱，就让大家伙自己赎自己？他怕下地狱，别人就不怕下地狱了？

　　况且他和魔鬼交易是他一个人死后下地狱，而被俘虏的一万几千西班牙皇军和魔鬼交易，那可就是一万几千人一起下地狱！利奥波德为了他自己以后可以上天堂，害得一万几千人都要下地狱，实在太自私了！

　　更让这些虔诚的混血印第安人不满的是，他们压根就没看到过所谓的“奖金”，只看到了“魔鬼的收据”——魔鬼家还是挺正规的，收钱还给收据，一式两份，还是商字和拉丁文双语的！

　　那些被释放的混血印第安皇军只要签上名或由军官代写名字，自己打个手印，就能释放了。

　　被俘的混血印第安人大多没什么文化，不认识收据上面的“商字”和拉丁文，为了能活着回去，都稀里糊涂的在收据上打了手印或是用西班牙文签了名。

　　结果等他们回到玛利亚.伊丽莎白殖民地的时候，才发现不对了——这收据上说他们向“魔鬼信徒”支付了赎金！

　　这糊里糊涂的他们就和魔鬼做了交易！

　　这下玛利亚.伊丽莎白殖民地的天主教神父们可就忙活大发了，得和一群不懂事的混血印第安人解释——他们的行为不算和魔鬼交易，而是和魔鬼的信徒交易，性质完全不一样，所以是不会下地狱的！

　　可是既然不会下地狱，兜这个圈子干什么？他自己把钱付了，把人赎了不就行了？

　　另外，手持圣矛的红衣主教菲利普为什么被魔鬼的信徒抓去了？这个圣矛不是天主教会手里最厉害的法器吗？红衣主教菲利普不是最厉害的驱魔人吗？

　　最厉害的驱魔人加上最厉害的法器，怎么就让魔鬼的人抓去了？

　　这怎么解释？

　　圣矛是假的？

　　还是菲利普红衣主教是假的？

　　菲利普可都是罗马教廷派出来的，圣矛也是罗马教廷珍藏的法宝......都不灵了，接下去怎么办？是不是罗马教宗带上耶稣裹尸布来美洲大战魔鬼信徒的左轮轟？

　　那张裹尸布能挡住子弹吗？

　　这个天主教的圣事里面有个叫“告解”的，也就是神父坐在一个四方形的小木头房子里，有时候还会用窗户和外面隔绝开来，信徒则跪在外面向里面的神父告发自己的罪并且请求天主的宽恕。为了开导那些被魔鬼家放回来的俘虏，哈瓦那红衣大主教就派人在玛利亚.伊丽莎白殖民地大教堂里面修了一长排的告解室，还派了许多神父在里面三班倒。

　　结果那些混血印第安俘虏就把告解室当成了咨询室，一天到晚问一些奇奇怪怪的问题......最后问的一帮神父都产生信仰危机了！

　　因为他们也想不通手持圣矛的菲利普大主教怎么就败了呢？难道上帝已经抛弃他的信徒了？

　　还有一些对教庭比较忠诚的神父则立即将这次“信仰危机事件”报上去了。

　　而管辖玛利亚.伊丽莎白殖民地教区的哈瓦那总主教区得到下面这些神父的报告后，马上就意识到这些被魔鬼信徒俘虏过的混血印第安士兵都产生了信仰危机！

　　这可不是小事儿！

　　西班牙人当年用施放天花和屠杀还有煽动印第安人自相残杀等手段灭几千万人，现在还能靠区区几十万白人以寡临众，统治至少一千五百万已经不怎么怕天花，而且还很容易搞到枪的混血印第安人和印第安人，主要就靠天主教的信仰把下面人的脑给洗了。让那些皈依天主的印第安人相信白人老爷都是“天主的宝贝”，而他们这些印第安人、混血印第安人都是原罪深重的贱民，所以一定要多多忏悔，好好改造，绝对不能反抗天主的白人宝贝，要不然一定会下地狱的。

　　可现在这一套信仰看着要危机了，西班牙帝国还不得散架？

　　不过这事儿哈瓦那的红衣主教也没什么办法，只好把皮球踢去墨西哥城，让早就已经焦头烂额的利奥波德一世处理。

　　而面对信仰危机，利奥波德也没什么办法，除了向教宗乌尔班九世告急，请他派出新任的首席驱魔人带上耶稣裹尸布或是别的什么厉害的法宝来新大陆继续和魔鬼斗法外，就只能把这些已经产生了信仰危机的西班牙皇军都调派去和商方国接壤的新西班牙的北方、东北方边境守边。

　　之所以要把他们丢那儿，是因为“西商边境”不仅绵长而且偏僻。在西班牙帝国全力围剿蒙闯王和阿兹特克国的时候，利奥波德根本抽不出多少兵力去看住这条边境线。但是不找点兵去守着也不行，万一大明和西班牙之间的谈判崩了，商方国撕毁之前的停战约定打过来了，总要有人在边境上稍微抵抗一下。

　　而这种当炮灰的光荣使命，当然得由这些信仰已经不大坚定的西班牙皇军来干了。

　　另外，如果把这些信仰不坚定的西班牙皇军派到洛林公爵或是欧根上将手下，又或者干脆把他们调去南美洲驻守，都难免会把信仰危机扩散出去。

　　所以把他们摆在“西商边境”上才是最合适的......唯一的问题就是这些已经开始怀疑上帝的西班牙皇军会不会在看见殷商魔军后直接投降？

　　虽然原本也没谁真的指望他们好好抵抗，但是望魔而降还是不大好的。

　　因此就有人给利奥波德出了个馊主意，让他把这些信仰动摇的西班牙皇军中的德意志军官都调出去加强到别处，然后调集一些家口都在西班牙人控制下的大城市中，并且没有在河湾之战被俘过的混血白人（混血印第安）军官填进去。再把这一万几千赎回来的西班牙皇军以营为单位，分散出去，在绵长的边境线上形成了一个个孤立的据点，横亘在墨西哥高原的北部，随时准备抵挡潮水一般攻打过来的商方大兵。

　　早先曾经出使过殷家汗部河湾大营的佩雷斯现在也混上了一连之长，还被派了个最要命的位置——驻守在距离通南要塞（就是原来的通北，后来觉得这地儿是通往南方的，所以就改名通南了）大约二十西班牙里（二百二十华里）的小镇阿乌马达。

　　如果商方大军要从通南要塞南下，那阿乌马达就是必经之路！

　　对于上面的这个安排，佩雷斯也真是欲哭无泪，只好接受了。虽然他并没有在河湾之战中被俘，但他对西班牙皇军在河湾之战中的失败显然是负有责任的。如果不是他没有发现殷家人的左轮轟，洛林公爵率领的大军也不至于输得那么难看！

　　所以皇帝陛下没有治他的罪，而是给了他一个慷慨赴死上天堂的机会，他还有什么好抱怨的？

　　况且......商方国也不一定会趁着西班牙帝国和阿兹特克国打得难解难分的机会出兵去抢萨卡特卡斯银矿。那里距离通南要塞有足足二百西班牙里，相当于两千多华里。为了一银矿就冒险深入那么遥远，好像不值当吧？

　　这一天快到傍晚的时候，在小镇外围新修建的城墙上转了一圈，没有发现什么异常的佩雷斯终于松了口气，沿着梯子从城墙上走了下来，朝自己的上级，一营之长拉蒙中校苦笑道：“中校，今天又算挨了一天......莱昂城那边有什么好消息吗？”

　　拉蒙中校是个高高瘦瘦的中年人，留着八字胡，长得有点奸诈。他是个混血白人，不过并不是私生子，他的父亲娶了他的母亲，所以他是个真正的婚生子，而且还是个小贵族。因为有个出身，他老爹也舍得出钱送他去西班牙上军校，所以才有了现在一营之长的地位和中校军衔。

　　他并没有参加河湾之战，当然也不可能被俘，而且他的母亲和妻子都生活中莱昂——他本来就是莱昂城的驻军军官，还在莱昂城外拥有自己的庄园，过着舒适而且受人尊敬的美好生活。不过现在，莱昂的美好生活，都被蒙特祖玛王和商方国的魔鬼搞坏了......

　　拉蒙中校正在城门边上搭着的一个帐篷里面翘着二郎腿坐着，手里还拿着一封书信在翻看——这是他的老上级，莱昂总督堂.迪亚戈的信。

　　在信里面，那个西班牙本土来的纨绔子弟跟他抱怨了洛林公爵的胆怯和战争过程的拖拉......双方都没有放开手脚，而是打得小心翼翼，谁也不知道这场战役会打多久？

　　听见佩雷斯的问题，拉蒙中校叹了口气：“还是老样子，堡垒对堡垒，谁也奈何不了谁，所以谁都不急于发起进攻......真不知道这场战争会打到什么时候？”说到这里，他就收好了手里的书信，站起来道：“去！咱们吃饭！”可就在这个时候，啪的一声枪响划破了傍晚时分高原上的宁静。拉蒙中校连忙站了起来，佩雷斯也好像中了定身术一样，两个人都凝神仔细听着。

　　渐渐的，他们就听见了如雷的马蹄声，然后就是一阵紧似一阵的密集枪声！两人都变了脸色，这密集的枪声一定是己方在外面训练的骑兵和从通南城南下的商方国的大军遭遇上了！

　　商方的魔鬼......果然入侵西班牙帝国了！

　　佩雷斯马上在自己据守的小城里面吹起集结的哨子。这座小城内只有佩雷斯的一个连再加拉蒙中校的营部，满打满算就二百人。完全不是对手啊！

　　佩雷斯和拉蒙两人都冲上了城墙，这个时候天已经有点黑了。所以他们已经可以看到远处的闪烁的火把已经汇成了一片海洋！这数量太惊人了，满打满算都有一两万之多了吧？

　　他们两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已经有大批的西班牙皇军官兵扛着燧发枪上了城头。

　　这些人大多都在河湾之战中被俘过，他亲眼见到菲利普大主教带着圣矛被俘……心里面对魔鬼的恐惧已经深入骨髓了。

　　相应的，他们对上帝的信仰也完全动摇！已经不知道为谁而战，更不清楚他们为什么要被那些白皮骑在脖子上了？

　　美洲……不是商方人和印第安人共同的家园吗？

　　有他们白人什么事儿？

　　“魔鬼，是魔鬼来啦！”

　　“天哪，好多魔鬼，至少上万，不，也许是两万！”

　　“完全不是对手……枪声已经不响啦，我们的侦察兵都完了！”

　　“我们也完了……我们就这点人，根本挡不住他们。”

　　“完了，全完了，这下要下地狱了！”

　　上了城墙的这些西班牙皇军也不等佩雷斯和拉蒙中校的命令，就已经自己嚷嚷开了。

　　佩雷斯和拉蒙中校的脸色也一片惨白，全靠着强撑才没有崩溃。可就在这时，不知道谁突然大喊了一声：“魔鬼来了，上帝抛弃我们啦，我们投靠地狱吧！”

　　紧接着就是更多人的呼喊。

　　“中校投降吧，我们打不过他们的。”

　　“敌人那么多，而且他们还有魔法，我们只能投降！”

　　“是的，中校，请您带着我们一起投降！一起下地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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