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节 会海
文德嗣先对张枭的疑虑表示了赞同:“张枭同志的担心很有道理,这方面我们是有教训的。更何况是立足未稳的广州。不过正因为如此,大伙更应该理解我们才是。”
说罢又转过来对午木说:“这两年的形式在座的都很清楚了,元老院不愿在与明军作战的同时面临后方的不稳,不得不与地方势力妥协。这些势力也一直表现得若即若离——既无法真正加以掌控,又难以抓住把柄打压。非常时期,不一定要刻意追求什么程序正义,我们的计划完全可以随机应变,哪怕是先统统抓起来,总能找到攀咬他们的人不是?”
政保局元老对文德嗣的暴论已经见怪不怪,之前他还对佛山的小元老们说过必要的时候不在意将佛山镇的几万人都给虚无了。
午木不置可否,不过在是否要坚持程序正义的问题上,赵局长显然有更深层次的考量:
“如果我们不想步那些历史上声名显赫,可止小儿夜啼,最后却被当作破抹布一样被丢掉的名人后尘,就要坚持‘程序正义’,因为那些从‘高效的行动’中获取最大利益的群体会竭力与之撇清关系。”
这时,黎卓贤发表了自己的意见:“在诸位都知道的故事中,即使是到了全国大部分地区均已纳入某王朝统治之下的顺治时期,广东仍长期处于不清不明、亦清亦明的尴尬境地,究其原因,还是广东社会各个阶层都面临着艰难的去向抉择。后来,清朝延续了前朝的政策,并通过举行科举积极笼络地方士绅,才得到了广东社会的接纳和承认,故而这两个王朝的统治是一个连续的时代。显然,元老院不打算延续明朝的政策,所以哪怕我们现在由于力量的不足,在部分地区和领域暂时萧规曹随,但在不久的将来也必将与封建士绅爆发激烈的冲突。依我看流血是不可避免的。但我能理解一部分元老的忧虑,若是无差别的‘肃清’,未来北伐的时候在地方上会遇到意想不到的阻力。师出务必有名,最好一次性将潜在反抗势力连根拔起。”
“这就是既要……又要……”慕敏不禁吐槽起来,随着对广州社会了解的越多,她越是反感这些封建士绅。
又有人说:“我还是觉得,长痛不如短痛……”
市政府班子显然不太赞同文总的意见,刘翔的意见非常明确:如果没有类似巫蛊案这样有确凿的证据的大案,他是不赞成进行无差别的“肃清”行动的。
NND,这刘大府现在态度很暧昧啊。张枭心想,他刚来广州的时候可是很热衷于“罗织罪名”,大发“抄家财”的,现在怎么突然转性了?莫非是和本地的缙绅有了什么PY……利益联系?这倒是值得深挖呀……
他正在胡思乱想中,会议在缙绅动向的通报中提到了陈邦彦可能勾连花山盗。
花山盗这个群体他是相当熟悉的,在旧时空的历史上他们曾经是明末广东反清的一股重要力量。在本时空张枭在相关简讯、通报上不止一次的看到过他们的大名。因为在本时空,他们也是威胁元老院在广东统治的一股潜在力量。拿下广州之后不久,治安整肃运动中的头号目标。
没想到他们居然还在!虽然知道自己提出这个疑问不太妥当,他还是忍不住问道:“花山盗还在?我原以为经过两年的治安整肃运动,他们应该已经消失了。”
“这也是今天会上我想提出来的事情。”刘翔看了他一眼,说,“我们占领广东各州府之后,行政区划上仍然沿用了明朝的设置。花山地处数县交界之处,地形险要,人员混杂,离各个县治都很远,一直是广东盗匪聚集的主要区域,被称为番禺、清远、从化三不治之地,康熙初年单独置花县之后才逐渐平息。多次清剿,很快又出现新的盗匪团伙,说明我们的地方治理还存在不足。”
刘翔没有说得另一个原因是这一地区缺少有力的缙绅或者强宗大族,市政府想在花山地区低成本维持治安缺少本地助力,难以实现。眼下只有花大力气自己下去治理了。
“大府的意思是,增设花县?”张枭听懂了刘翔的目的。
“没错,”刘翔道:“其实早在明朝嘉靖年间,就有士绅上书要求在花山设县。我提议顺应形势的需要,分割南海区三江都的华宁堡、苏山堡、骆村堡等地,以及番禺区部分地区,合置花县,加强这片三不管地带的管理。”
刘翔又问张枭:“你没意见吧?你刚来就从你的辖区划走一块地。”
张枭连忙说:“没意见,没意见,南海的水比马里亚纳海沟还深,再划出去几块都可以,正好帮我减轻负担。”
刘翔点点头,看来这位工业口出身的“药师”提前做过“功课”。当初马千瞩见“小元老社会实践”提案在元老院里已成定局,便打算让南海区区长侯闻永兼任佛山经济开发区管委会主任,领着小元老们实习。显然元老们从心理上是不愿意看到归化民干部爬到元老头上发号施令的,即便是小元老也不成,他这才推了张允幂出去,调侯闻永接替张允幂的市政府秘书长之职,也算是物尽其用,南海区区长的职务自然也就只能暂时由刘翔兼任了。
跟着小元老去佛山的除了从芳草地学习院、中学部抽调的干部,还有一批南海区的干部。这一番调动下来,虽然马千瞩的谋划落了个空,但刘翔本人不仅身兼数职,还不得不外放一批人手,逐渐有些吃不消,才向萧子山发了封电报。这位“药师”刚刚进城,看起来不仅对本地情形了解颇深,自己还带了一批班底过来,可以说大大减轻了他的压力,看来有高嗯指点。
“文总,你看我们是不是向政务院申请一下区域调整的事情。”刘翔见与会者无人反对,便探询文德嗣的意见
文德嗣说:“按照目前的规定:两广地区县级及以下行政区划的调整,广东大区自己可以做决策。只要要向政务院做一下报备,两边的信息要对齐,避免出现信息不对称的情况。”
就这样,张枭抵达广州之后一连开了三天的会,大会小会各种会,接连不断,铺天盖地而来的信息多得已经超出了他的大脑处理能力。
虽然他在工业口也经常开会,但是工业口的会议多属于技术性质,少量涉及到管理和资源分配,与会人数一般不多,除非是技术攻关会,否则也很少长时间的开会。
这里却完全不同,几乎所有的条线都要开会,而他作为南海县的常务副县长,不但要参加广州市的绝大多数会议,还要主持南海县的相关会议。会议几乎是日以继夜。
他原本还想召集本县的干部和县内重要人士单独谈话,再下去“走一走”。了解下基层情况。没想到到了广州一星期,除了在各个“衙门”之间转悠,就没出过南海县县政府的大门,日程排得满满的。
虽说他还没有公开露面,但是《羊城快报》上在他到来的当天就已经在头版刊发了相关新闻:《工业元老的转型,为地方治理带来新气象》,正式对广州民众宣布了南海县先县长的任命,而刘翔也准备在十五号的新政宣讲会上向广州士绅正式介绍这位新帮手。
在连续不断的会议上,他大概也了解了目前广州和南海的大致情况。特别是他最关心的干部状况和施政情况。
广东各州县的干部都学习过林佰光起草的三本“公务员指导丛书”:《县政府施政纲要》、《政务指南》和《基层政府常用法律法规》,这是他根据当初当县办主任时候的经验和明清时代出版的各种“当官指南”结合实际情况编撰而成,大原则上不存在什么问题,也有很强的实操性。但是书毕竟是书,无法事无巨细的把所有可能遇到的政务问题都写进去,派出去的归化民干部能力参差不齐,很多时候无法结合实际情况灵活处理问题,导致不少政策荒腔走板。这一对比,也更生动地体现出元老才是整个大宋的神经中枢,相当长一段时间内,归化民干部仍然无法取代元老。
南海的归化民干部号称全广东“最强阵容”,但是实际了解下来,这个“最强阵容”其实很有水分。
具体的水分就是农村干部和城里干部。众所周知,南海县是广州的附廓县。县衙门也设在广州府城内。但是南海县并不是只有“南海区”这一部分城区,还包括城墙之外广大的乡村地区。因为广州的特殊属性,所以城墙之内的“南海区”的干部配置就较强,相关经验和能力也是拔尖的。但是一到城墙之外的广大农村,干部的履历就显得不那么好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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