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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治水


  出兵动议定下,就极其被瞒住。

  消息,犹如过堂风一般,吹遍了街头巷尾。

  京营虽然是由陕人、楚人、蜀人为底子构建而成,但如今也纷纷落户京城,成了正儿八经的京城人。

  一如当年蒙古人入主大都,淮西人重建北京一样,新一代的京城人中,纯正的北方血统倒是少了。

  话虽如此,但北京城流行的话语,依旧是特有的北京话,而非什么陕西话,亦或者湖广话。

  无他,在各省的方言中,充当桥梁的只能是京城官话。

  “夫人,开春的炭都快用完了,还要再买点吗?”

  贾宅中,伴随着贾代化荣获子爵的勋位的消息传来,整个府邸一片欢腾。

  也就意味着,贾府突然就有了两个子爵传家,这是偌大的荣耀。

  而刚嫁去两年多的贾史氏,在家中也水涨船高,在加上娘家的给力,谁人不敢给她面子?

  贾陈氏也乐得偷闲,将一应的杂物都交给了她处置,成了管家婆。

  此时,贾史氏外面穿着红面牡丹织金锦的褂子,内里是一件天青色襦裙,头上带着微微晃悠的金色风钗步摇,整个人显得精神百倍。

  一旁的贴身丫鬟则清脆地问着,一双滴溜溜的眼睛想要尽快知道答案。

  贾史氏则红唇微动:“虽说这寒冬腊月已经过去了,但保不齐来个反春寒,看着这大喜的日子,还得去买些木炭回来。”

  “买两百斤红罗炭回来。”

  贾史氏咬着牙,似乎下定了决心。

  丫鬟则大吃一惊。

  红罗炭,是京城最昂贵的木炭,产于通州、涿州、宛平、大兴等地,是用青信木、白枣木以及牛斛木三种木材烧制而成,除此三种树木之外,其他均不可烧制成红萝炭。

  红罗炭因火力猛,呈现灰白色,且从来不用担心中毒的问题,从而饱受王公贵族们的欢迎。

  就连皇宫,也是不断购买。

  至于煤炭,那是普通百姓取暖的玩意。

  也因此,红罗炭的价格一路走高,每斤达到了百文,换句话来说,两百斤炭,就差不多要二十块银圆。

  够在京郊买上几亩地的。

  “是,夫人。”丫鬟点头称是。

  这时候,一个仆从小跑过来,满脸喜悦道:“夫人,是两位少爷来了。”

  仆从是她从史家带过来的,所言语的少爷,自然指的是史鼎、史鼐兄弟。

  果然,虎背熊腰的两个哥哥就大步流星而来,见到略微发福的妹妹,这才放下了心:

  “小妹,看你在贾家待得不错,我也安心了。”

  “贾代化这小子,为了自己的爵位,狠心把我妹妹扔在家中。”史鼐愤恨道:“等老子回来,揍不死他。”

  “别说混账话。”史鼐对着弟弟毫不留情地训斥了一句,然后安抚妹妹道:

  “代化的身份在家中尴尬,他急着外出立功,也是情有可原的。”

  “哥哥,我明白。”贾史氏露出无奈之色:“这些道理我都懂的。”

  “我小妹那么好,真是便宜贾代化了。”史鼎摇头感叹。

  这番话,兄妹三人都笑了。

  “大哥,二哥,你们这是要出征?”

  贾史氏聪明伶俐,立马就明白了两个哥哥来看望自己的缘由,脸上瞬间堆积着关切。

  “京营早就在动员,提前放了好几天假。”史鼐也没否认:“我和你二哥都是骑兵出身,这此北上机会很大。”

  史鼎则道:“小妹,代化都升官到我们头上了,再不努力,你两个哥哥以后怎么混?”

  “那就别过混了——”贾史氏断然说道。

  看着两个哥哥目瞪口呆,她又噗嗤一声,如脆玲般笑开了:“我是说,你们以后就跟着他混得了。”

  “跟着妹夫混,也不丢人。”

  史家兄弟被说得目瞪口呆,脸瞬间就被气歪了。

  “要不怎么说女生外向啊!”史鼎撇撇嘴道:“有了夫君,就忘了哥哥。”

  “还想让两位哥哥给她夫君当护法,真是够可以的。”

  史鼐深出一口气,他怀疑眼前这个妹妹是假的。

  女人结婚的差距后就那么大吗?

  “好了,逗你们玩的。”贾史氏这才收敛起笑容,然后从腰间的荷包中掏出一对护身符,交给了史鼎、史鼐。

  “京中疯传出兵的时候,我就知道咱们家必然会出动,我的两个哥哥怎么会耐得住寂寞?”

  “这是两天前为你们求的护身符,好好戴着,平安归来……”

  京营二十万人,其中的消费力,堪比二十万户中小地主。

  甚至比地主都强。

  地主们因为吃喝拉撒都依靠着土地,所以购买力并不强,而京营则不同,他们基本上都是脱产军人,一切的柴米盐油都要花钱购买。

  同时,近七成的京营兵卒拥有勋田,每年或多或少都有所补益,再加上每月两块银圆的月饷,京营二十万子弟的生活强上大明大部分人。

  可以说,在绍武年间,京营子弟是幸福的,富裕的。

  也正是因为如此,京营此时此刻算是大明最忠诚的一部分人了。

  出征在即,即使军中补给辎重较为完备,但京营家属们还是采购了大量的杂物过来,保障其途中安全。

  金疮药,鞋,是最受欢迎的两项东西。

  金疮药自不必提,在战场上医疗资源总是紧张的,这东西再多也不会嫌少。

  而鞋,则是战场最不起眼却又最重要的东西。

  所有人对待战争,第一眼永远看的是着甲率,然后就是粮草补给,但实际上,鞋的损耗极大。

  在每天三十里的赶路中,草鞋只能坚持三天,步靴只要持续十天就会被磨损殆尽。

  所以,古代大军一旦向南行军,赤裸脚底的军队立马就会遭受重创,南方的草地遍地是危机。

  大军自然也不可能无限量供应鞋子,只能让士兵们多带几双,以免影响到作战。

  京中持续地酝酿,不过草原上倒是出现了难得的景象。

  由此,反而印证了一件事:今春,两军不会开打。

  饿了一个冬天的牲畜,急需要草料补给,骏马也掉膘,现在这不是一个作战的好时候。

  显然,满清也明白,这时候作战即使赢了也是惨胜,掉膘的战马一年都不一定能养回来。

  这真的会便宜到明人。

  由此,京营出兵也就不急于一时,开始有条不紊得进行着。

  就这样喧闹了一个多月,直到三月初十,三万骑兵,两万步兵,好整以暇地向西北而去。

  他们将迈过内长城,跨过张家口,抵达归化。

  从星罗棋布的村庄原野到点点蒙古包,白色成片的牛羊,这是战略性的一步棋。

  而紧随其行进的,则是三十万民夫的转运。

  坦率的来说,十万民夫是无法应付五万大军的,所以内阁又不得不加急征集了二十万人,直接付出了一百五十万块安家费。

  代价极其昂贵。

  而真正意义上背负运输重担的,则是牛。

  没错,就是牛。

  草原上的迁移,逐水草而居,实际上担负主力的从来不是马,而是牛。

  牛对于农民来说是命根子,对于游牧民族来说,也同样是命根子,因为蒙古包就在牛背上。

  这次从察哈尔、绥远两地,征集了五万头牛,以及两万牧民。

  毫不夸张的说,一头牛能背负五石粮食,五万头牛就是二十五万石,扣除一些路上吃喝损耗,抵达归化后,起码能剩下十万石。

  而三十万民夫,则分段且接力而行,省得路上被累死,也能节省点粮食消耗。

  保守估计,从北京城运一百万石粮食过去,抵达归化后,一千里的路程,最多剩下二十万石。

  一比四的损耗。

  内阁作出预估:若是战争持续到年底,朝廷仅仅是粮食上,就会支持近千万石。

  好家伙,要是没点库存,直接就空了。

  这也难怪汉武帝时期,打完漠北之战,整个国家就十室九空,百姓都逃亡了。

  ……

  北京的百姓为草原战事焦虑的时候,淮河地区,则陷入到了一片紧张中。

  自去年入冬以来,河南、安徽等地气候极其的反常,要么就十天半个月的不下雨,要么就大雨倾盆。

  三月份,按照道理来说应当是春雨贵如油的时间,但在江苏百姓看来,这油实在是太多了。

  整个黄河竟然岌岌可危起来。

  世人皆知开封掘堤淹开封的惨事,却很少知晓,南宋却是造成淮海糜烂的罪魁祸首。

  在南宋建炎二年(1128年)冬,为阻止金兵南进,宋将、东京留守杜充决开黄河南堤,自泗入准,黄河主流河道南徙,开始了长达700余年泛淮夺淮入海的流势。

  大片的沃野被流沙掩埋,肥地普遍盐碱化,湖泊河流淤塞堙废,积水无出路,又造成一系列新的湖泊,使原来这里发达的农业经济一落千丈。

  要知道,淮海平原可是刘邦集团的发祥地,曹操起家之地,自南宋后,就完成成了盐碱地的天下。

  淮北与淮南,完全成了两种地方。

  而明朝治理黄、淮河,是以保漕为目的,换句话来说,他的目的不是为了土地,而是保漕运。

  所以从一开始,其方略就有了偏见,对于饱受黄淮之祸的百姓来说,毫无裨益。

  例如,宿迁在万历年间官、民土地八千七百顷,到了天启年间,就只有六千顷。

  又因为不断加高洪泽湖大堤,所以导致五河、泗州、清河、桃县、虹县等大部分农田沉入水底,到了历史上的1680年,泗州城都直接沉没了。

  灌溉系统被破坏,导致排水不畅成盐碱地,土地贫瘠穷困,再加上大频繁地修河工,导致民众四逃。

  从豫东、鲁南、苏北、皖北这方圆千里的辽阔平原,经济持续凋敝,成了各省的负担。

  此时,江苏巡抚站在邳州城头,远处的黄河令人触目心惊。

  汹涌的黄河水,即使到了江苏,也依旧不改其滚黄之色,一路上无论是人羊牲畜,牛鬼神蛇,它尽都吞噬而去,然后向着南方进发。

  裹挟着一切肮脏的东西,去向了淮河。

  想起淮河那狭窄的河道,将会遭受如此的挤压,江苏巡抚感觉自己头疼了。

  “今夏还能安生吗?”

  巡抚嘀咕着。

  一旁的布政使则叹了口气:“难,难,难——”

  “春雨都那么难扛了,更何况是夏雨?”

  “这条黄龙要是乱了,咱们徐州、海州、宿州,淮安,都得乱。”巡抚沉吟道。

  “安徽那里也不安生,淮河要是泄了怎么办?”

  “留贮银还有多少?”巡抚突然开口问道。

  “不到两百万块。”布政使一愣:“去年受灾的不多,还存下不少。”

  “征集民夫,先把河堤再给修一遍。”

  巡抚扭过头,满脸认真道:“这河堤,不能在你我两人的任期之中溃了,至少得熬到明年吧!”

  “没错——”布政使恍然,明年任期就过了,他咬着牙:“我这就去准备五十万块银圆过来,再征召十万民夫……”

  而这时,一位两腿带着泥浆,被雨打湿衣衫的官员走了上来。

  他听到最后一句话,感慨道:“抚台、藩台,如今最要紧的,不是修河堤,而是修小河,疏通水道——”

  来人乃是工部郎中,专司负责淮河治理之事。

  “淮河不如黄河要紧。”两人扭过头,目光炯炯,强调道。

  “非也,别看黄河汹涌,但堤坝安生,而淮河却水量极大,一但与黄河共挤水道,淮安府就危险了。”

  “洪泽湖可是地上悬湖啊——”

  俩人一听,顿觉有理,淮安府要是被淹了,事情可就大条了。

  见此,郎中松了口气。

  这几年来,朝廷调拨工部修缮淮河、黄河,而工部最常做的是,就是在黄淮两岸修筑圩岸。

  排干积水,扩建圩田。

  这几年来,荡圩、河圩、湖圩,在整个淮河两岸生根发芽,大量的土地被重新利用,耕地面积激增。

  经济得到了恢复,人口渐渐归来,从而让工部治淮得到地方的称扬。

  百姓们也乐于帮忙。

  迅速做出成绩,打开局面,所以工部每年的钱财拨款,也是从未被耽误过。

  而如今,治淮到了攻坚克难的地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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