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越明，老关上方的硝烟，仿佛便越发清晰。

狼王郝连战这一次，在云梯车毁去之后，不退反进，使得整个攻坚的战事越渐疯狂。

为了帮助这一轮的死战，在后方的狄戎营地，输送的各种物资，也越来越频繁，退回营地的伤卒，也随之越来越多。

数个留守营地的狄戎酋长，不断按着军令，调度粮草与器械，随时运往前线。他们并不知，此时一场营地的厮杀，即将拉来了帷幕。

“我原先的意思，是趁夜最为合适，奈何军情紧急，我等只有白日起攻了。”殷鹄沉着脸色，再无先前作为河州降将的唯诺。

收到传讯，营地里的人马，都已经准备妥当，已然是最好的时机了。

昂起头，殷鹄呼了一口气，凝望着天空片刻，在重新复盘算计了一番，才蓦然抽剑而起，声音狂吼。

“鸣镝——”

“殷先生有令，射鸣镝箭——”

不多久，半空中刺耳的声音，一下子炸了开来。不仅是友方的人马，连着几个留守的北狄酋长，都同样脸色大惊。

“直奔粮仓！杀过去！”殷鹄横剑高吼。

鸣镝箭下，卢牙迅速带着人从另一边杀出。乐虹也带着本部的河州军，约莫更是为了证明清白，一时杀声震天。

原本恹恹的数千民夫，得了鸣镝箭的信号，也取了藏好的武器，从东面尽头扑了出来。

三路人马，直奔狄戎营地的粮仓所在。

殷鹄只带着数个心腹，仗剑出手，将一个冲来的北狄骑尉，一下子刺死在马背上。

夺了马，殷鹄迅速狂奔而起。沿途所过，身上的剑术不知杀死几人。

“快集结人马！”留守的一个酋长，约莫是明白了什么，不敢有丝毫耽误，吩咐留守的狄戎士卒，开始集结剿叛。

认真来说，留守的兵力并不少，至少还有四五万的人马，再加上退下来的伤卒，也有一部分尚可作战。这般的情况，已然对他们有利。

“该死，我收到消息，是那些河州军作乱！传我军令，杀光河州军！”那位留守的酋长，举着弯刀怒喊。

浩浩的人马，直往殷鹄率领的方向杀去。

此时，骑在马背上的殷鹄，一下子皱住了眉，虽然掌握了狄戎人的情报，但眼下狄戎人的集结之快，有些出乎他的所料。

“殷先生，已经杀到粮仓了，不过是二三千的狄戎人，在坚守粮仓阵地。”乐虹骑马而来。

“乐虹，我只问你，若你带着河州军，需多久能攻下？”

“两个时辰——”

“一个时辰。”殷鹄沉吟开口，“时间不多，我与卢牙酋长便去前方，替你挡住杀过来的狄戎人，务必一个时辰内烧掉粮仓。”

乐虹咬牙，重重一个抱拳。

“卢牙兄弟何在！”厮杀中，同样在马背上的卢牙，听得士卒传话，急急赶到了殷鹄身边。

“卢牙兄弟，不若你我联手，先挡住追击过来的集结人马。乐虹若烧掉粮仓，我等便算立了第一功！”

按着殷鹄的打算，原先还想再烧掉辎重器械，却发现郝连战这疯子，为了攻打老关，几乎全派了出去。营地所剩寥寥，攻打得不偿失。

听得殷鹄的话，卢牙抬头大笑，“愿与先生同去。”

只说完，待骑马多走了几步，卢牙又有些犹豫着回头，“此去不知生死，可否……劳烦先生一事。”

“请讲。”

“得李将教诲，我时常在梦里回到中原，又在梦里见着中原的大好河山。我想请先生……替我斟酌一表字。原先在草原上想劳烦老师的，但又觉得有些叨扰。”

“勇安。将军之勇，江山可安。”殷鹄声音微颤。

卢牙放声大笑，整个人欢喜至极，“如此，某卢勇安便大杀一场，壮我中原之威！”

“同去。”殷鹄也变更脸色，战意灼烧脸庞。

“杀——”

……

“你说什么……”挂甲马上，郝连战不可思议地回头，看去营地方向。此时，营地的上空，已经到处都是硝烟弥漫。

即便在白日，依然看得清熊熊的火势，使营地的好几处地方，都疯狂烧了起来。

不仅他看见了，连着许多的酋长，狄戎联军士卒，也一起看见了，不少人的脸上，都露出颓丧的神色。

“河州军怎会叛我！”郝连战怒吼，揪住了传信的斥候，“河州军献了城关，中原人定容不得他们……不对，不对啊！献城是假，不仅是要坏我后方营地，更是要将我诱入中原里！”

“有无发现，你们有无发现，我等的战线拖得太长了！若是粮草被烧，草原的补给线根本来不及了！”

郝连战人影摇晃，险些从战马上摔了下来。这所谓的献河州，原本就是将他拖入死局的。

粮草被烧，又攻不下老关，大军不出几日，士气必然崩溃。

郝连战怒得连连大口喘气。他并不知道，还有一个更坏的消息，已经迅速降临。

“报……狼王。”又是几个斥候骑马而回，看着面色不对的狼王，终归是声音悲痛地开口。

“禀报狼王，老关附近的各个方向，都发现了中原的援军。为首的，是中原的几路骑兵人马，已经朝着我等突击杀了过来！老关外地势平坦，恐怕——”

“住口！”郝连战怒吼打断。他突然发现，这一盘大势，他一直都被算计了。

二十多万的兵力，自然是优势尽占，但打到现在，几乎面临溃败。前方的老关，云梯车被毁，短时内根本攻不下。

后方的营地，又被河州军烧了。而在他们的四方，忽然出现的中原各路人马，却趁着机会，一下子都冒了出来。

“狼王……前线士卒死伤惨重，士气要溃败了。”

郝连战疯狂晃着头，握着金弯刀的手，也不知觉间颤抖起来。第一次，他发现面前的中原老关，如一头巨大的雄狮一般，狮目冷冽，狮爪锋利，死死拦在他的面前。

“狼王！”

“住口！”郝连战脸色变换，自知老关的守势，已经成定局，四方又有中原大军杀出……

“鸣、鸣金收兵，快鸣金收兵，先退回河州！”

声音落，郝连战呼了口气，只希望中原的突击人马，晚来一些，再晚来一些，先让他收拢兵势，安抚军心——

可惜，一切都来不及。四周围乍起的马蹄声，已经响彻在耳边。

不远处的一座哨塔上，一个大嗓门的沙戎斥候，昂着头，梗着脖子，只喊出一句话，让郝连战登时绝望。

“狼王，中原的骑军……杀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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