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九百七十八章 一对二
一道流光射出落魂渊,迅疾异常,穿过荒原,进入暮落山,径往东去。
流光如一道灰色烟波划破长空,滚滚而过,浩浩荡荡。
‘轰隆隆……’
破空声如同天雷降世,惊天动地,给荒原和暮落山带来前所未有的震撼。
无数修士从入定中惊醒过来,满脸惊骇。
尚未听到雷音,便能感受到一股可怕到极点的威压,弥漫天地。
天将要塌下来一般!
源自本能的恐惧,令无数人颤栗,龟缩在洞府里瑟瑟发抖。
末日将至,天崩地裂,无处可逃。
他们脑海中根本生不出反抗的念头,仿佛那股威压代表着天地的意志。
人生于天地之间,岂敢和天地意志对抗?
……
山谷之中,绿荫如海,古木参天。
‘唧唧唧……’
林中传出阵阵喜悦的叫声。
透过树叶的缝隙,能够看到是一群白毛长臂的灵猿在追逐嬉戏。
这些灵猿在树枝上跳来跳去,如履平地,异常灵活。
它们的动作有一种奇异的韵律,像是一种独特的身法,浑然天成。
灵猿们丝毫没有察觉。
在旁边一棵树上,立着一道淡淡的人影,饶有兴趣观察这群灵猿,手指轻轻摆动,似乎在模仿灵猿的身法。
忽然间,此人神情陡变,身影一晃紧贴住树干,身体如水一般渗入树皮,融入这株古树。
古树树皮扭曲,显露出一张惊恐的人脸。
灵猿们也察觉到了异常,发出尖利的啸叫声,一哄而散。
藏进树身,此人仍觉得不妥,又从树干遁入地下,施展秘术,藏进树根里。
下一刻,流光从上空飞过。
地下,一个大小如蝉的人影蜷缩在树根里,全身止不住颤抖,许久不敢回到地面。
……
暮落山某座奇峰。
风景秀丽,灵气十足。
这里有一个门派,名为八鼎门,亦正亦邪,在整个暮落山也颇为有名。
八鼎门开派祖师是一名元婴修士,后任历代门主均未能超越祖师,传至当代门主,发现功法有缺,革除弊端,一举突破化神期,堪称天纵奇才。
因当代门主壮举,八鼎门的名声传遍暮落山。
不过,这位门主非常清醒,不急于壮大八鼎门,稳扎稳打,并约束弟子不可妄自尊大。
这一日,山门被急促的钟声打破宁静。
玄钟敲响,意味着八鼎门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候。
伴随着钟声,还有门主的吼声,“速速开启护山大阵!”
八鼎门弟子大惊失色,他们第一次见门主这么急切和慌张。
大阵开启的瞬间,恐怖的威压横扫而过。
护山大阵也无法阻绝那股威压。
‘砰!砰!砰!’
八鼎门弟子两股战战,不由自主跪在地上。
掌门大殿前,八鼎门门主死死盯着空中的流光,以莫大的意志力稳住心神。
他的眼神充满敬畏、骇然,以及浓浓的期盼!
……
江水滔滔。
江行于两山夹缝间,地势险峻,水流湍急。
江面上不断溅起白色的浪花。
时不时有江鱼跃出水面,在落水之时,水面下便会浮起一道细长的黑影,露出满口獠牙的尖嘴,一口将鱼吞下去。
当威压来临。
一瞬间,风高浪急,江底的水似乎也被翻腾了上来。
流光飞过,眨眼之间消失在天际。
江水逐渐平静下来,一头似蛇非蛇、似鱼非鱼的怪物浮出水面,翻着白肚皮,没有了声息。
正是那头吞鱼的妖兽。
竟被骇破了胆,当场吓死了!
……
修为越高,越能感受到,这道遁光的主人多么强大。
他们终于见到了传说中能够掌控天地的炼虚修士,但那种冲击,不是谁都能承受的。
冥鹘老祖似乎非常急切,破空疾遁,毫不掩饰行迹。
由不得他不着急,蟠龙天柱是云都九仙发掘出来的,落魂渊只有两人在场,根本无力阻止云都九仙。
稍慢一步,就有可能被云都天捷足先登。
遮掩气息也没有意义,附近一带,有资格和他争夺蟠龙天柱的,只有孤云叟一人。
蟠龙天柱出世,孤云叟也无法稳坐钓鱼台,肯定也会下山。
一根蟠龙天柱的价值,其他遗迹加起来也比不上,两宗的君子协定可不包括蟠龙天柱!
孤云叟法身出游,虽不如冥鹘老祖声势浩大,也在云都山造成了不小的波澜,遁速丝毫不慢。
……
青羊观。
秦桑不知何时出关,离开地窨,身入高空,目望北方。
“这就出山了?”
炼虚出动,震动天下。
秦桑喃喃自语,感到颇为意外。
他在火域落子,插手人间,一切的布局,都是为了引两位炼虚修士出山。
今日得偿所愿,却有些出乎预料。
太快,太容易了。
秦桑不清楚赤火铜柱的真正价值。
仅靠此物,惊动两位炼虚,或许有一丝可能,但秦桑没抱太大的期待。
只要能够引起两宗争斗,加深他们的矛盾,就算物尽其用。
秦桑做了两手准备,落子的同时插手人间,搅乱局势,一步步将两宗拖入泥潭。
没想到这么容易就成功了,后面的计划全都用不上了。
由此可见,赤火铜柱的价值远超预估。
错失重宝,秦桑丝毫不觉得可惜,因为并不重要。
他反而隐隐有些兴奋,跃跃欲试。
来得好!
一些想法,终于能得到印证了!
秦桑目中精光一敛,俯瞰下方的青羊观。
山脚下,炊烟袅袅。
玉朗功成名就,学堂成为燕国百姓心目中的圣地,前来朝圣的士子络绎不绝。
七排村因此受益,一扩再扩,日趋繁华,俨然变成一个小城镇了。
秦桑反掌向下一按。
一道无形光幕笼罩大地,阻挡凡人视线,遮掩所有波动。
‘咔嚓!’
青羊观所在山峰突然开裂。
裂缝贯穿山体,恰好穿过青羊观,将道观的正殿一分为二。
山体缓缓向两侧倾斜,将倾未倾。
山峰内部暴露出来,雷光闪烁,主坛现世!
秦桑在高空盘坐,位于主坛正上方,闭目入定,手结雷印。
‘轰隆!’
仿佛地底传出来的闷雷声,在这方天地回响。
山下的凡人们完全听不到雷声,依然过着正常的生活。
甚至于,缙县附近的修仙者,也毫无察觉。
所有异象都被秦桑刻意压制住了,他的动作却没有停止,印诀连变,越来越快。
每结成一道印诀,就有一道雷符脱手而出,没入主坛。
然后主坛便会诞生闪电,射向天际,神雷弥天。
须臾,天地之间化生一片广阔雷泽。
秦桑徜徉在雷霆之海,这些雷霆恰好在秦桑身下形成了一座巨大无比的雷坛。
此坛勾连天地,酝酿神威,隐而不发!
下一刻,下方的主坛再生异状,迸发出夺目的银芒,甚至压过了天上的雷泽。
一张银色的‘纸’在主坛中浮现,散发出异常神秘的气息。
银纸表面,写满文字。
文字一直在变化。
这些文字玄妙异常,暗合天地至理,一个字就仿佛蕴含无穷知识。
凡人只看一眼,就有可能神智崩溃,被撑爆脑袋!
银纸起伏,随时可能脱离法坛,射向天际,也被秦桑压制住了。
秦桑此举正是在启坛,并没发动,蓄势待发。
主坛现世,整座坛阵随之而动。
东南西北四方,太乙、雒侯、灵蚀和桂侯,四大化神皆盘坐于分坛之上,满脸肃穆。
他们坐镇四大分坛,可以视为坛阵的四根支柱,定鼎四极,拱卫主坛!
秦桑的意志,通过主坛,经由坛阵传递而来,四大化神身下的分坛齐齐闪耀雷光。
除四大分坛之外,其他分坛也有坛主坐镇。
这些坛主,有火灵,有妖怪,几乎没有人类,并且都现出了原形。
这些年,它们被划分到四化神座下,修习雷法,都取得了一定的造诣。
此时,这些妖类学着人形的姿势盘坐,遵循冥冥之中的命令施法,身下燃起熊熊雷火。
犹如法坛在燃烧。
秦桑也不要求它们的悟性有多高,只要能够施展雷法,坐镇分坛,稳固坛阵即可。
四化神接受秦桑的指引,这些分坛主又听命于四化神。
分坛、主坛,所有坛主都连通一气,形成一个覆盖人间的庞大坛阵!
秦桑是主坛之主,坛阵的掌控者。
他第一次真正启坛,感受着整座坛阵,露出奇异的神情。
此时此刻,他想到的却是在符箓界的一幕幕。
道庭残部,依靠法坛,聚众道之力,张天师借助法坛请神突破,一举斩灭大乘。
惊天神威,令人神往。
秦桑终于亲身体会到了法坛的力量,果然名不虚传!
而他身下这座法坛,在整个道庭,肯定排不到前列。
仙途漫漫,自己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秦桑暗叹,缓缓睁目,起身立于雷坛之上。
环顾一周,秦桑向左侧踏出一步,原地竟留下了一个一模一样的他。
两个秦桑并肩而立,一为本尊,一为法身。
这是真正的法身,可不是之前历世下凡的化身。
法身微抬双手,掌心向下,剑光闪过,一道剑影浮现,剑身倒悬,缓缓转动。
此剑正是灰莺剑。
而且,是已经蜕变为灵宝,孕育出灵胎的灰莺剑!
‘嗡!嗡!’
灰莺剑似乎感受到了主人的心念,发出凌厉剑鸣,灵性十足。
灵剑迸发杀气,剑锋将随主人的意志而动,斩却一切敌!
“嘎嘎!”
和剑鸣一起响起的,还有怪异的鸟叫声。
一道火光环绕灰莺剑飞舞,正是朱雀。
朱雀似乎被压抑太久了,毫无圣兽风范,叫声充满兴奋,催促秦桑:“快!快!快!本朱雀要等不及!头功是本朱雀的!”
这傻鸟果然胆大包天,唯恐天下不乱。
秦桑暗暗摇头。
朱雀知晓他们接下来要干什么,却没有丝毫惧怕和担忧的情绪。
法身一甩袖袍,将灰莺剑和朱雀收入袖中。
与此同时,秦桑本尊背后浮现青光,青光纯粹,伴随着一声凤啼,青鸾法相被召唤出来!
青鸾展翅,凤翼遮天。
青鸾法相尽情舒展身躯,飞至高空,投身而下,化作一道青芒自秦桑顶门灌入。
法相和肉身合一,秦桑气息瞬变。
与此同时,五色光华闪现,小五随即现身。
回归山上,小五好像忘却了世俗红尘,洗去了一身铅华。
她依然闭着眼睛,站在秦桑身边,一脸恬静,天真烂漫。
本尊牵起小五的小手,冲法身点了点头,往东北而去。
……
云都山。
孤云叟离了山门,孤身西来。
他的遁术颇为奇特,手中紫竹仗向前一点,杖尖点在虚空,紫芒迸发。
紫芒如电,瞬息飞越座座山脉,待紫芒力竭之时,孤云叟便会于紫芒中现身。
紫电不断跳跃,渐渐抵达云都山边缘。
孤云叟一手持杖,另一只手掐指推算着什么,神情并不轻松。
“那头尸魔,不知神通有没有大成,若然,却不好对付……”
正思索间,孤云叟忽然心有所感,蓦然色变,紫竹仗重重点在虚空,紫电顿止。
正前方,一座山顶,竟站着一个陌生道人,负手望来。
“何方道友,因何拦阻老夫!”
孤云叟厉喝,并未轻举妄动。
他从秦桑身上感受到了法相的气息。
尽管有些天赋超群的妖修,在化神期也能参悟出法相,但绝不可能拥有这么强横和浓郁的法相之力!
事出反常必有妖。
这名道人和他素未谋面,却在这时拦住他的去路,难道是尸魔叫来的帮手?
“贫道清风,久仰孤云叟道友大名,特来拜会。”
秦桑遥遥拱手,侧身让出身后的事物,竟是一个石桌雕成的棋盘、两个石凳,以及黑白棋子。
棋盘和棋子都是用普通的石料雕琢而成,就地取材。
“听闻道友精擅棋道,贫道想请道友手谈一局,不知意下如何?”秦桑抬手相邀。
孤云叟眯起眼睛,端详秦桑片刻,又看了看棋盘,不知在思索什么。
少顷,他竟真的飞上前来,落到棋盘一侧,手中紫竹仗轻轻点了点地面。
秦桑一撩道袍,坐下吩咐道:“小五,上茶!”
“唉!”
小五端着茶盘走上来。
像一个乖巧的小道童,端端正正跪坐在一旁,摆好茶壶茶盏,一丝不苟煮起茶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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