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初一

  圣天城，皇城大内

  从凉军入主京城到今天的这九个月里，皇城内新建起了一座大型宫殿，曰：

  天坛

  天坛占地极广，高四层，每层由九十九级阶梯铺就而成。

  站在天坛顶端可以俯视整座皇城，甚至可以看见大半座京城的景象。

  地面清一色的琉璃瓦、青石砖，宫殿内的广场极为辽阔，拱卫正中央的祭坛，整个布局完美的契合了天圆地方的原理。

  从建成到今天，天坛第一次正式启用。

  四周的宏伟广场上整整齐齐的站下了两万精锐士卒，由一万大凉龙骑和一万骁勇步卒组成。

  两军甲胄一银一黑，蔚为壮观。

  有一条主路从宫门口直通祭坛下，道路上空空荡荡，但能站在路两侧的人无一不是尘岳的左膀右臂。

  数不清的礼部乐师、鼓手守在两侧，一架架蒙皮大鼓看着有些唬人，遮天蔽日的军旗让人有一种身处疆场的感觉。

  “嘎吱~”

  宫门在某一刻缓缓大开，这一刻几乎所有人都挺起了胸膛，目光齐刷刷的看向了道路尽头。

  尘岳身披黑金龙袍，双手作揖，神情无比凝重，从他这个视角看去，正前方就是那座巍峨耸立的祭坛。

  尘岳身后跟着的乃是身着霞帔的马灵儿，马灵儿的身边跟着尘岳的嫡长子：

  尘盼安。

  今天的尘盼安也穿上了一件金光色的龙袍，上面绣着张牙舞爪的龙纹。

  三人之后还有两人，左雪芊芊、右周芷凤。

  今天之前，这两位是北凉王妃，今日之后，她们就是皇妃了。

  五道身影，站成三排，静静的矗立在宫门口，淡淡的秋风拂过，让几人的衣袍缓缓飘动，全场寂静无声。

  文官首位，原北凉道经略使宋之鹿沉吸一口气，迈前一步，朗声高喝：

  “登记大典，始！”

  “咚！”

  在那个始字落下的一刹那，左右两侧整整上百号鼓手同时挥起了鼓槌，鼓声响彻云霄。

  “豁！”

  “轰！”

  每一声鼓响之后，两万精锐悍卒都会怒喝一声，将手中凉矛高高举起。

  “咚！”

  “豁！”

  “轰！”

  就在一声声战鼓的应和下，尘岳保持着双手作揖的姿势缓步向前。

  “咚！”

  “豁！”

  “轰！”

  一声声战鼓，一步步向前。

  从宫门口到祭坛下只有百十步，但尘岳从武关走到这座京城，整整花了十六年。

  十六年，从一个初入军武的毛头小子到今天的大凉皇帝。

  不容易。

  “咚！”

  一声战鼓落下后，尘岳终于站在了祭坛之下，再往前，就是通向坛顶的玉石阶了。

  “登坛！”

  随着宋之鹿的又一声怒吼，尘岳跨上了那玉石阶。

  一步，又一步。

  第一层的九十九级台阶迈完后，尘岳驻足不动，落在最后的雪芊芊与周芷凤分别向左右两侧站定，早就有礼部的仪典官员以及侍女守候在此处。

  礼部官员朗声喝道：

  “青州雪氏、京城周氏，品行纯良、敬慎持躬，特封：

  皇贵妃！”

  “加妃冠！”

  雪芊芊和周芷凤同时跪地，一旁的礼部官员郑重其事的将两顶妃冠带在了两人头上。

  两位女子眼眶红润，强忍住眼中的泪水，她们知道这个男人为了让她们站在这，付出了多少。

  “再登坛！”

  尘岳三人再度登上了玉石阶，而加了妃冠的雪芊芊两人就守在了第一层，不用再跟着走了。

  “咚！”

  “豁！”

  “轰！”

  停在第二层时，又出现了几位礼部官员，看向马灵儿的眼神无比恭敬。

  一名白发苍苍的文官在略微调整了一下呼吸之后朗声喝道：

  “粤稽古典，内治之隆，妫汭嫔虞，涂山翼夏，姬周之盛，本自姜任，厚德承天，彝伦攸叙。克相肇基，日月光华，照临下土，化成俗羙，有关睢麟趾之风。

  咨尔马氏，内助藩国二十余年，朕躬行天讨，无内顾之忧，济朕艰难，同勤开国，今寰宇肃清，朕登大宝，允赖相成，宜正位号。

  今特遣使奉金册金宝立尔为皇后，以奉神灵之统，母仪天下，表正六宫。

  尔尚远遵古道，谨守皇后之训，夙夜儆戒，永保贞吉，耿光万年。

  钦此！”

  马灵儿一言不发，只是跪伏在地，朝着尘岳的背影磕头谢礼。

  一旁的尘盼安也识趣的跪在了母亲身边，虽然今天没有加封太子的圣旨，但所有人都知道，太子唯他，再无旁人。

  “加凤冠！”

  一顶无比华丽的凤冠被戴在了马灵儿的头上，从此刻起，她不再是北凉王妃，而是大凉皇后。

  尘岳虽然是背对着马灵儿，但是他知道，自己的女人一定在看着他。

  “再登坛！”

  随着礼部官员的一声大喝，尘岳又一次迈步前行。

  不过这一次，只有他一人跨上了玉石阶。

  守在第三层的礼部官员那叫一个紧张啊，等尘岳站定，忙不迭的高喝道：

  “加帝冠！”

  “跪！”

  “轰！”

  全场的士兵大臣们尽皆跪伏在地。

  礼部官员恭恭敬敬的将帝冠带在了尘岳的头顶，随即俯身跪地。

  这一次没有声音响起，只有尘岳一人独自站了起来。

  第三层可不是天坛的顶层，上面还有九十九级台阶，顶上摆着祭祀天地之物。

  不过顶上再也看不见礼部官员的身影，因为那属于尘岳一人。

  身披龙袍、头戴帝冠的尘岳一步步登上了祭坛之顶，然后双膝跪地，仰天大喝道：

  “惟天下之君，自周运告终，帝命真人于北境，入中原为天下主，其君父子及孙百有余年。

  今运亦终，其天下土地人民豪杰分争。

  惟臣，帝赐英贤为臣之辅，偃兵息民于田里，今地幅员二万余里。诸臣下皆曰：生民无主，必欲推尊帝号。

  臣不敢辞，是用以今年十月初一于天坛之顶，设礼备仪昭告上帝皇祗。

  定有天下之号曰

  大凉！

  建元隆武！”

  一语落罢，尘岳恭恭敬敬的对天行礼。

  下一刻，尘岳转身看向祭坛之下，乌泱泱的人头让他心头感慨万千。

  宋之鹿朗声怒吼道：

  “跪！”

  “轰！”

  “山呼！”

  “吾皇万岁！”

  “山呼！”

  “万岁！”

  “再山呼！”

  “万万岁！”

  “豁，豁，豁！”

  “大凉万年！”

  “轰轰轰！”

  全场盎然。

  这些人、这些臣，跟着尘岳南征北战十几年，今日伏龙功成！

  “众爱卿，平身！”

  “谢陛下！”

  从尘岳的视角看，祭坛之下只是一个个模糊的黑点，但他知道，所有人的目光此刻都汇集在自己身上。

  尘岳轻轻一招手：

  “御史，宣诏！”

  第二层台阶处，一名御史手捧诏书，纹丝不动，高声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朕起于微末，出身寒门，十六年间扫六合、平八荒，功盖社稷、名震天下，皆仰赖众臣辅佐之功！

  原北凉道都护使褚玉成，封凉国公，加正一品兵部尚书衔，领太子少保！

  原北凉道经略使宋之鹿，封宋国公，加正一品吏部尚书衔，领太子少傅！

  原辽东道都护使王如松，封幽国公，加正一品骠骑大将军，领京师防务！

  原辽东道经略使童成襄，加正一品礼部尚书衔！

  原北凉道副经略使雪承义，加正一品刑部尚书衔，领太子少师！

  原辽东道副经略使雪泪寒，封青国公，加正一品户部尚书衔！

  原燕州刺史姚青峰，加正一品工部尚书衔！

  原北凉道副都护使薛天，封凉州侯，加从一品辅国大将军，兼北凉道都护使，坐镇凉州！

  原辽东道副都护使辛疾，封燕州侯，加从一品安国大将军，兼辽东道都护使，坐镇燕州！

  原左骑军主帅薛猛、右骑军主帅步文山、镇辽军主帅岳展鹏、定北军主帅常怀奕、虎豹骑主帅燕弘毅，加正二品护国大将军，统率大军，坐镇边关！

  原大凉龙骑主帅钱子默、奔雷骑主帅谢霄雷领正二品兵部侍郎！

  原……

  在一声声大喝中，曾经跟着尘岳南征北战的文臣武将们皆有封赏，他们就是大凉王朝的开国之臣！

  尘岳的心绪不断起伏，泪光闪烁，因为念到的这些名字都是大浪淘沙，在一场场大战中活下来的，还有许多许多人，没有等到今天~

  待御史宣读诏书完毕之后，众臣齐齐跪地行礼，大喝道：

  “臣等叩谢陛下！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尘岳缓步向前，居高临下看着这座祭坛、这座皇城大殿，朗声道：

  “天下纷乱、战火连天，百姓哀怨已久！

  今南北初定，百废待兴，朕望诸位爱卿齐心协力，共治国家！

  还百姓一个盛世安康！”

  “臣等遵命！”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大凉万岁！”

  “大凉万岁！”

  “击鼓！”

  “咚！”

  “咚咚！”

  “咚咚咚！”

  这一刻，战鼓声响彻云霄，大凉二字也终将传遍天地。

  漫天的战鼓声中，尘岳的目光逐渐惆怅，往事依稀浮现：

  少年离家，披甲上马~

  左手执矛，右手握缰~

  行向远方~

  从军郎，从军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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