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5章 债务
“你把你的那部分全部给我了?”刘萍说。
小玉说:“你的我的不一样?没有你,哪有我呢?”
刘萍说:“我又要它干嘛?你还年轻,还有未来。我帮你经营吧,帝豪还是你的。”
宋刚说:“萍姐,别说了,你的他的,不都是一样?再说,小玉现在是一个集团公司的老板,哪还要什么小小的帝豪呢?你就经营着你的帝豪吧。”
刘萍说:“好吧,我不多说了。”
宋刚犹豫很久,还是开口了,“小玉,你现在拥有财富是一件很简单的事了,假如,让你选择,财富和一个完美的家,你会选择哪样?”
“我没有完美的家。没有爸爸妈妈的家,哪来完美?”小玉说。
“每个人最后都会有这一天,等我们老了那一天,我们的爸爸妈妈也会离我们而去。”宋刚说。
“那不同,因为,你们都有过爸爸妈妈,虽然,爸爸妈妈总有一天会离去,但他们会活在你的记忆当中。而我,记忆里,永远只有一个奄奄一息的妈妈和一个抛妻弃子的坏爸爸,我怎么可能会有一个完美的家呢?”小玉说。
“往事已经不堪回首了,就算是这样吧,你希望你的未来是怎么样呢?”宋刚说。
“……我不知道。”小玉说。
“你没想过吗?”宋刚说。
“想过,可我真的不知道。我没想过什么是幸福。我只想,有哪一天,我在想哭的时候,可以在妈妈的坟前哭个痛快,我可以把心中的话,在妈妈的坟前细细地讲给她听。妈妈寂寞的时候,女儿可以陪陪她。我也想,在我哭的时候有个人在我身边,有个肩膀可以给我倚靠,我还想,我有个孩子,我带着他,到妈妈的坟前给她看看,对妈妈说,她的孙子跟她一样美丽。我还要把妈妈的故事讲给我的孩子听。”小玉的眼睛看这很远很远的地方,似乎是在对着遥远的妈妈说,而不是说给眼前的宋刚他们听。
“小玉,这就是你想的未来?”宋刚问。
“我就想那么多,还能想别的吗?如果有这一天,我就很幸福了。”小玉问。
“没想过你爸爸?”宋刚试着问。
“我恨他,妈妈就是因为他,所以才这么凄惨,总有一天,我要给妈妈讨回一个公道。……唉,我想要个爸爸。可是,已经不可能了,他永远只是个坏爸爸。”小玉说。
宋刚说:“小玉,我们过一段时期一起给你妈妈上上坟吧,我每年去一次。不过,我很奇怪,我每次去,都发现有人给你妈妈上过坟。”
刘萍和小玉都很吃惊,“可能吗?知道她坟墓的人很少。哦,也许,原来照顾过她的人会去上坟的。”
宋刚说:“我也想过,可是,上坟的人不止一个,有些祭品很特殊,例如,一些名贵的鲜花,不是普通人买得起的。”
他们想不出是谁,刘萍最了解凤姐的历史,她也想不起是谁。
很晚了,宋刚提出今天就聊到这里。刘萍犹豫地看了看小玉。宋刚说:“刘萍姐,你就别担心小玉了吧,有人在外面等着他呢。”
小玉的脸红了,刘萍惊讶地问:“小玉,你有男朋友了?”小玉点了点头,刘萍问:“谁呀?”
小玉羞涩地说:“余佑。”
刘萍想起来了,就是那次在美国戏弄两个跟踪者的小伙子,她笑着说:“那小伙子不错,就是有些木讷、腼腆。”
果然,余佑一直在车里等候小玉。
小玉和陈红回香港了。宋刚对婷婷说:“我要见一次张文静。”婷婷迟疑了一会,说,好吧,该面对的问题永远逃不脱的。
第二天,宋刚见到了张文静。同样是波士顿咖啡厅的VIP包间。
“宋刚,我很想跟你聊聊,有几次,我不知道你讲的是什么意思,真的,我也犯糊涂了。是不是我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对?你可以直接说出来嘛,吞吞吐吐的,使我云里雾里的琢磨不透。作为我在行政上做了几十年的人了,有些事可能已经看不清了,别人容易犯的毛病难免不在我身上出现。所以,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你可以直接说出来。”张文静一坐下来就直截了当地说。
张文静刚从北京回来,听说宋刚想见他,下飞机以后他就直接来见宋刚了。
宋刚没有打算直接跟他摊牌,他不会愚蠢到对老虎说,我想要你身上这张皮。他只是凭感觉需要见见张文静,至于为什么,他自己也说不准,或许,他是想看看张文静对他过去所欠的债务是个什么态度,当然,也可能是想和张文静来一次告别。
宋刚说:“书记,您是我很尊敬的领导,从公来说,您正直、不苟私情,为民兢兢业业做实事,这点,我非常敬佩您。从私交来讲,那不要说了,知恩图报太俗气,我宋刚能到今天这地位,没有您,是可能的。我想讲个故事,不知道书记同不同意?”
张文静说:“好吧,等会我也讲个故事给你听。”
宋刚说:“耶稣和释迦牟尼猜拳。输了就让对方弹一下脑袋,耶稣总是赢,释迦牟尼就被弹得满头包。终于,释迦牟尼赢了一回,耶稣一看自己输了说:你等我一会,回来之后你再弹我。耶稣就再也没回来,所以几千年来,释迦牟尼的一只手就一直保持着那个准备弹耶稣脑袋的姿势。”
张文静沉思了片刻,说:“这债,迟早也是该还的。”
宋刚笑了笑说:“我也觉得这债应该还。”
张文静说:“这耶稣终究还有还债的机会。可是,有的债,永远也没机会还。”
“是吗?既然没法还,那就不需要还了。这不是很好吗?”宋刚说。
张文静说:“也许,对有的人来说,这样很好,一辈子也不需要想这债的事了。可是,对有的人来说,这债,永远是一个包袱,为了这债,魂牵梦绕的,天天惦记着,陷入其中而不能自拔。”
宋刚说:“您说,这欠债人不是很痛苦吗?”
张文静说:“当然是很痛苦的。宋刚,我还是先讲个故事吧。从前有一个国家,一国的人都得了癫狂病,整天闹呀、叫呀,干一些荒唐至极的事。这是为什么呢?原来这个国家有一眼叫做‘狂泉’的井,谁要是喝了那里的水,立刻就会变得癫狂起来。而这一国的人除国君外,全都喝‘狂泉’的水,所以一个个都疯疯癫癫的。这个国家的国君之所以没有得癫狂病,是因为国君另有一口专供他一个人饮用的水井。然而全国的人都得了癫狂病,在他们眼里,无病的国君与众不同的样子倒成了一种病态。因此他们商量好,大家一起动手给国君治病。这些人轮番给国君拔火罐、扎针灸、熏艾蒿、服草药,能用的办法全用上了。国君实在不堪忍受这种折磨,只好到‘狂泉’去饮水。国君喝了‘狂泉’的水以后,马上就得了癫狂病,也变成了疯子。于是,这个国家从上到下,无论国君还是臣民,都一样癫狂;无论大人还是小孩,都一样荒谬。所有的人都一样疯疯癫癫,这样,大家反而都高高兴兴、心安理得了。”
宋刚想,是呀,迷恋权势地位、贪图富贵荣华、享受金钱美女,这些不都是世人为之癫狂的事。想做一个淡薄名利、无所贪婪的人,反倒是不正常的人了。
宋刚说:“您是说,这‘狂泉’不饮还不行罗?”
张文静说:“你说呢?”
宋刚说:“这是欠债不还的理由,很合情理,并且似乎还很有说服力。我也说个类似的故事吧。从前,有个岛上,那里的人都只有一只眼睛。有个正常的人,想到那岛上捉一个独眼人给世人观看,他想从中赚到很多的门票钱。那人后来真的到了那岛上,没想到的是,他一上岛,就被独眼人发现了。独眼的人们一看,感到很惊奇,哈哈大笑起来,说,世界上还有两只眼睛的怪人。于是,他很快就被捉拿关了起来,在那个岛上轮流展览,岛上的人都来看着两只眼的怪人。书记,我理解为,不变成和世人一样,会被世人看作是怪人,所以,我们为了不做怪人,昧点良心的事倒是可以做一点,欠了人家的债也可以不还。您认为我说得对吗?”
张文静说:“整个世界都癫狂了的时候,不癫狂只怕真是很难呢。世人皆醉我独醒,最后屈原不得不投河自尽。”
宋刚说:“我明白书记的话,屈原因为没有饮这‘狂泉’,觉得自己欠了一份债,欠了良心的债,没法还清了,所以,就用这种方式来还。”
张文静说:“对,要是他也能饮这‘狂泉’,就不必死了。可是,他不饮。”
宋刚说:“所以说,屈原很愚蠢。”
张文静说:“不,用这种办法来还债,也不失为是一种办法。可是,需要的是勇气。”
宋刚说:“书记有这种勇气吗?”
张文静说:“难说,希望能够是这样。”
宋刚凝视着张文静的眼睛,说:“哦?在这世上,其实,有很多人都欠着别人的债,我宋刚就欠着别人的一份债,一个临终者的债。我希望还了这债,不知书记有什么想法?”
张文静身子剧烈地一震,半天才说:“你欠着一个临终者的债?还这债的代价如何?”
宋刚笑了笑说:“需要问代价吗?真要问代价,也许代价巨大。代价大了是不是可以赖了这笔债呢?”
张文静说:“不赖是最好,等不需要付出巨大代价时,也许就没机会还了,那一辈子也不得安宁。”
宋刚说:“这么说,应该趁早还了这笔债哟?”
张文静说:“还是还了的好。”
宋刚说:“书记的话里,似乎您也有债着欠,您有没有趁早还的意思呢?”
张文静沉默了,沉默的时间很长很长,最后说:“已经迟了,永远没法还了。所以我劝你趁早还了。”
宋刚“哦”了一声,没再说下去。
张文静说:“我还是讲个故事给你听吧,关于我的故事。这辈子,我都陷入在这深深的痛苦之中。我没有人可以倾诉,只能让它在内心煎熬。现在,我找到了一个可以倾诉的人了,这人,就是你。你愿意听吗?”(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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