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小宝旁若无人，冷冷面对着那十几支还指着自己的黑洞洞的微冲枪口，扫视了一眼房间挤着的那些脸孔正气凛然的特警，嗤笑一声：“要是昨晚跟燕紫通电话的是她的市政府同事，你们最多也就客客气气把人请过去问个话，还会砸门拿人还有胆气砸门拿人吗？”

  这话就是更进一步的诛心之言了。不光是受制于杨小宝的武警官，在场的其他特警也都泄了气势，不约而同地都把枪口放得低了。

  “好了，我跟你们走。”杨小宝也不做得太过份，抬起双手松开了武警官。

  武警官刚一脱离险境，立刻就有四名特警冲了上去，把杨小宝两条胳膊牢牢按住，生怕他再闹出什么老蛾子，这家伙身手不凡，力气还生猛，不得不小心防范。

  然而杨小宝十分配合，不等警察拉拽就主动抬腿往外走，脸上还笑嘻嘻的不当回事：“反正要出去办事，正好坐一坐你们的顺风车。话说我就搭个便车，又不是老太太，你们用不着这么多人搀扶我吧？”

  一看杨小宝那嬉皮样儿，武警官简直都要气笑了，恨不得都想踹他一脚，念着这家伙刚才也没伤着自己，还是忍了。

  “还顺风车？你特么的袭警，就是没事也有事了！先进警察局，再到看守所，最后蹲监狱，一去不回单程票，懂不懂？等着政府给你包吃包住吧！”

  “行啊，武警官，这可是你说的！政府不包吃包住，那我可要找你包了！”

  杨小宝这话一说出来，十几个特警全都直摇头，都觉得这家伙是不是脑子坏掉了。

  四名特警前呼后拥的簇拥着杨小宝出了院子，武警官对余下的几名手下分派任务：“小张，小刘，小顾。我先带人回去专案组审问，你们三个留下，彻底搜查屋子，把有可能提供线索的东西全带回来，特别手机电脑之类的电子设备……”

  杨小宝忽然停下脚，扭头喊了一句：“哎，武警官，不用费神儿找了。我手机是放在床上充电，应该是刚刚你们掀被窝儿的时候，给碰到床底下了。麻烦你们帮我找到带上哈，一定记得带上！”

  在场的十几个特警，包括武警官在内，一听这话全都咧开嘴乐了——还从来没见过表现得这么配合，主动交待重要可疑证物的嫌疑犯，也不知道这家伙到底是傻呢还是傻呢？

  按照杨小宝的指示，警察果然找到了他的手机。武警官也没空翻看，指挥着手下押着杨小宝出了院子。

  警车过来逮人的时候是停在五仙村的村口的，一下子来了四五辆，这么大的阵仗早就把村里给惊动了。十几个特警全副武装押着杨小宝出来后，村口那里已经站了几十个围观村民。

  喜婶家的二黑也在，看见这么多荷枪实弹的警察押着杨小宝出来，一张黑脸惊吓成了卡白卡白的，这特么的绝不会是打架斗殴跟寻衅滋事，那绝逼是摊上大事儿了啊！

  “杨哥，你放心去吧，屋里头有我呢。不管你犯了啥事，要坐多久的牢，婧妹子是肯定会等你的……”二黑擦着眼睛，声音都成了哭腔儿。

  杨小宝乐了：“你一张臭嘴巴说啥烂话呢？我又不是去刑场，还让我放心走？你跟许婧招呼一声，就说我晚上回来吃夜宵。”

  杨小宝正儿八经的叮嘱事情，却当二黑当成了苦情戏码，含着眼泪说：“放心吧，杨哥。婧妹子一定等你给你做夜宵的，十年二十年都会等！”

  武警官不耐烦地推了杨小宝一把，低声喝道：“谁批准你说话了？快走！”

  手下有特警笑了：“让他说嘛，武队，这哥们儿真逗，就当给大伙儿寻个乐子——还特么想着回来吃夜宵？等到了局子里，专案组能熬鹰熬得你连屎都吃不下！”

  众警察都跟着乐得哈哈大笑。

  把杨小宝押上警车，一行人向市区省警察厅总部进发。他们是直属省厅的特警，这起案子也是省里督办的。

  武警官特意跟杨小宝同乘一辆警车，就坐在他旁边一路上抓紧时间问话。

  武警官问：“你跟燕副市长什么关系？”

  “朋友”。杨小宝懒洋洋地答了一句，他也只打算说这么多了。

  武警官像机关枪似的发出一连串追问：“你们怎么认识的？昨晚上你们通电话谈了些什么。”

  杨小宝淡淡说道：“很遗憾，武警官。你问的这两个问题，不是涉及到私密，就是涉及到公密，所以我只能无可奉告。”

  这并不是杨小宝故意扯野不配合，而是真的涉密说不得。跟燕紫相识是因为给许婧从军队往回迁户口的事情，这个涉及到红星公司，当然说不得。

  昨天跟燕紫的通话内容牵涉到一桩高层正在查办的一桩重大腐败窝案，这个当然也说不得。

  武警官却没太听懂，愣了一下：“啥叫公密？”

  杨小宝像看待白痴似的斜瞟了他一眼:“有私密当然就有公密，私密就是私人秘密。‘公密’就是公家的秘密，国家，政府，军队，还有机关，都是统称公家，这都不听懂，还亏你是警察队长呢！”

  武警官气得嘴都歪了，可又偏偏理屈词穷，说不过杨小宝，索性撕下脸皮威胁起来：“你小子跟我伶牙利齿扯淡没用！我是搞抓捕的，审人不是我的专业。等到了局子，专案组里有的是审讯专家，轮着熬你能把你肠子都给熬出来你信不信？”

  杨小宝淡淡一笑：“我信，不过也得真能到了局子不是？”

  这话摆明就是说不认为自己能被送进局子。武警官不由得起了警惕，难道这家伙是想逃跑？又或者是有同伙接应要在半道上劫下警车？

  这么一想，武警官越发警惕了，一路上牛眼睛瞪得大大的，死死盯着杨小宝不放松，还一边打电话请示上级，要求加派警车接应增援。

  杨小宝却完全不像要逃跑的样儿，神情脸色都放松得很，只有眼睛不断地往车窗外边儿的路上瞟，似乎在寻找什么。

  “你在找什么？”武警官终于忍不住厉声问道。

  “找吃的呀！”杨小宝白了他一眼，说着又往外面瞟了一眼，连声喊了起来：“到了！停车，停车！右手边这家‘庆祥茶餐厅’很不错的，我还没吃早饭，先停下来在这儿喝个早茶吧！”

  这一下，武警官对对于杨小宝这种没个正经的货色是毫无办法，简直都要气笑了，也彻底放弃了跟他沟通的最后希望，这特么的都不是正经常人，那还能说个屁？

  他板起脸孔冲着司机催促道：“开快点儿，开警灯，拉警笛！”

  于是四辆警车一起打开警灯，拉响警笛，全速向着省厅总部驶去。

  除了是预防路上节外生枝发生不测，武警官也确实是着急赶时间。

  省里对于燕副市长被绑架极为震惊，责令警方二十四小时之内破案，而且务必确保燕紫本人平安。眼下都过去两个小时了，专案组还是跟无头苍蝇似的抓着瞎，别说有用的线索和证据，就连一个可以用来盘问的嫌疑犯找不到。

  所以武警官很着急地要把杨小宝尽快押回去，整个专案组都在等米下锅呢——就算此人不是正菜，有枣没枣打三竿子也是不赖的，说不定真就打着枣了呢？

  武警官并不认为杨小宝真就是绑架案的元凶，但是他还是觉得此人跟这件案子一定有着某种密切的关联。这是基于一个很简单的道理：杨小宝对燕紫的出事明显表现出了一种预感。所以一定可以从杨小宝身上打开突破口。

  然而这个白日梦没做多久就醒了，一个突如其来的电话打到了武警官的手机上。

  接完电话，武警官的脸色就跟吃了屎一样，阴沉着脸吩咐靠边停车，然后在下属惊愕的目光中，动手打开了杨小宝的手铐，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算你面子大，下车吧。”

  这一切早在杨小宝的预料之中，只要许婧溜弯儿回来，得到自己被警察带走的消息，就会马上给吴秘书打电话通知此事。

  有吴秘书和他背后的韦庄在，没什么事情是摆不平的。而且韦庄本人也是知道“天道社”以及罗九的，于情于理都绝对不会不帮这个忙。

  让二黑代传的那句“吃夜宵”，其实是杨小宝早就与许婧约定好的一句暗语，意思是打电话给吴秘书。

  这样的暗语有很多。最近形势危机四伏，“天道社”暗中窥伺，为了保护身边人的周全，杨小宝当然要预作一些准备。

  就算许婧不打这个电话，吴秘书那边也一定会知道，杨小宝也照样能平安脱身。只不过会拖些时候，那就可能会误事——燕紫可还在罗九手里呢。

  此刻武警官接了个电话，脸色就跟死了爹一样让靠边停车放人。杨小宝当然知道是怎么回事，这是他上车之前就预料到的——说的是搭顺风车，那还就真是搭顺风车。

  但杨小宝马上下车的意思，淡淡说道：“我刚说什么来着，到‘庆祥茶餐厅’喝早茶啊，刚让你在那儿停，你偏就不停。这下你麻烦我也麻烦。”

  武警官没法儿，阴沉着脸吩咐了司机一句：“调头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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