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2章 危险的他(一更)
陆淮与听见心脏裂开一道口子的细微声响,又在胸腔内轰鸣。
好像所有的画面和声音,都在此刻尽数碎裂、湮灭,交织成一道风,从那个口子不断灌入。
他将那幅画放下,上前揽住她的腰,紧紧抱在怀里,偏头吻去她眼角的泪。
他的动作很轻,微凉的唇落下,带着克制而隐忍的温柔,好像怀里抱着的是一个易碎的玻璃娃娃,生怕弄疼了她。
她比那个糖罐更透明。
可是她的眼泪滚烫,几乎要将他心底灼伤。
她抬手环抱住他劲瘦的腰身,嗅着他身上冷清的雪松气息,轻轻蹭了蹭他的侧脸。
从上辈子,到这辈子,那么多年,日日夜夜。
她爱上一个人,却不敢让任何人知晓,埋藏成心底最深的秘密。
后来他来接她,陪在她身边,说了那么多。
她终于知道他的心意。
可是已经太晚了。
再后来,她睁开眼,回到了十七岁。
她又遇到他。
他护着她,给她撑腰,为她出头,还会把兜里的糖掏给她。
所有人都知道陆淮与喜欢她。
她怎么可能不知道。
她早就知道。
可是越是如此,她越是不敢将那些心事言明。
那些事情,那些记忆,她一个人记得就可以了。
她不要陆淮与知道。
她要陆淮与永远是那个清傲矜贵,慵懒散漫的陆淮与。
而不是那个抱着她哄她,一遍遍低声求她不要睡的陆淮与。
可是——
原来他生了病。
原来他早就把那张名片给了她。
原来那么多年,难念不忘的,不只她。
如今,终于将这一切坦白,她心里的那块石头终于落下。
原本她以为开口会很难,但其实,比想象中的容易。
她歪在他肩头,闭上眼,声音轻软:
“陆淮与,我有点儿累了。”
她从未有过的轻松,却又觉得从未有过的疲惫。
“我想睡一会儿。”
他偏头,轻吻了吻她的眉心。
“好。”
他将她打横抱起,她便乖乖抬手,环住了他的脖颈。
他将她抱到主卧。
她的脊背贴上柔软的床。
他的手从她发间穿过,将她的丸子头散开,柔软顺滑的黑发便在枕上铺展开来。
他一条腿半跪在床边,将她颊边的碎发理了理,声色低沉:
“你好好休息,我在这守着你。”
她望着他,下意识问道:
“那你呢?”
这个时间,他通常也是要睡觉的。
陆淮与一顿。
她既然已经知道他的病,自然会问出这个问题来。
顾听澜说她其实早就看到了他的那份病例,虽然没有打开看,但那时候应该就已经猜到了什么。
难怪这段时间以来,她对他的睡眠格外在意。
他定定看了她一会儿,似是笑了下。
“我陪你一起。”
她放下心来,自动往旁边挪了挪。
陆淮与在她旁边躺下,又帮她掖了下被子。
她实在是很累了。
回忆曾经种种,坦白所有心意,对她而言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何况这里本来就是她最熟悉最安心的地方,他也在。
她闭上眼,半蜷在他怀中,很快就沉沉睡了过去。
夕阳西斜,房间内的光影的角度渐渐变幻。
等到她呼吸均匀,陷入了沉眠,陆淮与睁开了眼睛。
凤眸之中一片深邃,哪里有半分睡意。
他垂眸看向怀里的小姑娘。
还真是个小姑娘,满心记挂着他的病情,却没想过,在她和他说了那些话以后,他怎么可能睡得着。
他静静看了她一会儿,动作轻缓地起身。
来到门口的时候,他又回头看了眼。
她正躺在那,安静又乖巧。
他轻轻带上门,靠在墙上,微微仰头。
四周一片寂静。
他摸向裤兜,空空如也。
他这才想起他的确是很久没有抽过烟了。
最开始是她闻到了他身上有烟味,问了他一句,他以为她不喜欢,何况顾念着她还小,他就很少碰了。
再后来是她喝醉了酒,趴在他怀里,很高兴地说,没有抽烟呢。
那时候他只当她醉酒撒娇,但即便如此也愿意宠着惯着。
于是他彻底戒了。
却不知道,原来他真的带着满身浓重的烟味抱过她。
他闭上眼,似乎连呼吸都消失。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睁开眼。
他拿了外套下楼。
……
再次回来后,他先是往主卧那边看了眼。
她似乎还在睡着。
他来到客厅沙发坐下,从兜里掏出一包烟,抽了一根咬在嘴里。
咔嚓。
他手指微拢,烟尾燃起一点猩红。
他将打火机放下,深吸一口,过入肺腑,又徐徐吐出一口烟雾。
此时,天边铺就的云层已经被彻底染成了橙红,光沿着窗柩流淌而来,为整个房间镀上一层暖色。
那股辛辣感直冲而来,几乎呛得他浑身都疼。
他想起她的话,又将那根烟拿在了手里,手肘压着膝盖,微微垂首。
夕阳把他的影子拉的很长,白色烟雾在空气中无声缭绕,也投下了淡淡的影。
两相交织,缠绵又倦懒。
——那些卷子我都写了的,因为,是你送的啊。
——陆二,那小姑娘上马的姿势,倒是跟你很像啊。你教的?
——我……没有光,不太能睡得着。
——二哥不是别人。
——陆淮与,我只是……想听听你的声音。
——那边,背着黑色背包的那个,那天还偷偷拍你照片,估计人小姑娘挺惦记你啊。
——没关系啊,陆淮与,因为十七岁的我,也喜欢你啊。
——最重要的那个秘密?我喜欢你,陆淮与,我喜欢你很久了。
——陆淮与,等我。
陆淮与,你怎么才来啊。
陆淮与,你不带我回家吗?
如果我真的活过那一生,陆淮与,这是我爱你的第十年。
……
他维持着那个姿势坐了很久,直到那根烟燃尽,他的手被烫了下,微微一颤。
——后来?后来,梦醒了啊。
那股疼痛几乎蔓延到他的四肢百骸。
他已经不知道到底是哪里疼。
……
沈璃这一觉睡得很沉。
醒来的时候,房间里一片昏暗。
她揉了揉眼睛,坐起身,环视一圈,这才终于想起这是在融越公馆。
对了,她来找陆淮与了。
她还把那些话都和他说了。
但陆淮与不在这。
她穿上拖鞋,走了出去。
她好像睡了很久,外面天已经彻底黑了下来。
客厅没开灯,陆淮与独自静坐着。
他的身上似乎也落了一层孤清冷寂。
空气中弥漫着烟草味。
四周一片暗沉,他拿着烟,只指间的那一抹猩红若隐若现。
他抽烟了?
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此时的陆淮与似乎和往日有些不一样。
她本能察觉到一丝静默而凛冽的危险,担心地喊了他一声:
“陆淮与?”
他终于动了,掐灭手里的烟,那一抹猩红寂灭,冷清低沉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内响起。
“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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