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 交情都是打出来的(已替换)
斯卡念头通达了, 对云深就不客气了——虽说他之前也不见得有哪里客气。
未免更多的狼人被过于安逸的环境腐蚀意志,斯卡只在这里停留了两天,就带着一大群依依不舍的狼人返回部落了, 不过他们走的时候带了不少东西,除了棉衣还有上百陶罐的酒, 连炼铁厂的大钉子也成盒地挂在了身上, 说要用来固定帐篷, 如果不是样子太难看,那些上了年纪的狼人长老可能连他们这几天睡觉的褥子都要一并拿走。
“还不如让他们继续装模作样算了。”塔克拉把报告交给云深的时候抱怨道。
站在旁边的黎洪呵呵一笑,云深说:“那些也总是要到他们手上的, 不过现在提前一些而已。”
塔克拉眼睛斜向右四十五度。
“预备队现在还顺利吗?”云深问, “主要是撒谢尔新来的那批狼人,他们的适应状况怎么样?”
塔克拉的脸立即正了过来, “很好啊。”
“队员们和他们相处得还好吗?”
“当然好啊, ”塔克拉语气欢快地说, “我看大家都玩得很开心。”
玩……
黎洪的表情有点微妙,云深思索了片刻,向狼人展示预备队如今的实力,即使相差悬殊也不必顾虑,最好能彻底扭转他们对传统战术的自信——这是他对天澜他们说的话。预备队队员的素质已经培训到什么地步, 从塔塔递交上来最近一次的体能成绩表上的平均数字来看,至少是甩了云深这种脑力劳动者几条街有余了。而其他方面,诸如枪械的熟练程度,战术的演练效果, 团队的合作情况,经过几次阵营对抗演练,天澜总结的报告评语是“勉强”, 塔克拉则是“有点样子”。
实战经验丰富的狼人骑士们和自己的队员之间有竞争,而且竞争的结果看来不出他们这边的预计。至于天澜他们会不会执行得太彻底,反而使狼人们受刺激过度而产生极端态度,既然现在两位队长的例行报告对这方面的总结都是正常,云深就暂时把他们放在了一边。
“纺织厂现在的生产情况如何?”他问坐在对面的黎洪,“供应得上棉被和棉衣的制作吗?”
“够了,术师,完全够了。”黎洪说,“现在厂里有两台梳棉机,两台并条机,三台粗纱机和三台细纱机,一百八十多个纱锭每天能出四五百斤纱,那五台织布机一个昼夜少说能出二十匹布,女工那边已经做不过来了。”
云深笑了笑,为了便于使用,纺织厂得到的坯布是以十米算一匹的,女工那边的速度赶不这只是因为机械工房那边脚踏式缝纫机的仿造正在进行而已,现在很多工序仍然要通过手工进行。今年的棉花种了八百亩,收获的二十多万斤籽棉就眼下看,是完全够供给目前的需要了,但棉花从种植到采收,经过处理到加工纺织的全程都是劳动密集型工作,单靠人力要在不到两个月的时间里完成一万套棉服和四千条被褥的制作,那恐怕得所有人都上阵了。
还有其他生产的需要。当初从撒谢尔引进两千多名奴隶时有些人不太理解,他们现有的人数已经超过一个大型部落了,虽然不如撒谢尔这样总数过万的巨型聚落,从那边过来的人没有技艺又要吃饭养身体,什么时候才能用得上?
事实证明了人的学习能力,聚居地对人力的需求也比大多数人所想象的大得多。因为需要而吸收人口,因为吸收人口而产生更大的需要,正如云深所知另一条时间线上的历史进程,动力机械的发展和普及是一种必然。只是从黎洪诸多不确定数字的回答来看,这类机械投入使用已经五天了,产量还是不够稳定,没有马达,纺织机的传动效率是不够高,但关键的还是机械工房这一次的独立制造有些问题。
技术和工艺的进步是需要更长的时间和更多的实践来积累的,一边用一边改良吧,至少一段时间内他是不需要烦恼动力问题了。云深这么想着,向主要负责的黎洪询问起了其他方面的问题。
而此时聚居地外肃杀的初冬山林中,预备队最喜闻乐见的对抗演练正在进行,和之前几次不同的是,这次不是两位队长分别带队换着手段互掐,而是力量悬殊的一个对一群。
那一个是谁就不用说了,至于那个一群……
头上戴着枯草和树枝编成,跟鸟窝没什么区别却能遮掩他们位置与常人稍有不同的耳朵的帽子,伯斯藏身一处草窝中,屏息静气观察外面的情况。除了枯草帽,他身上也有意挂满了各种枝叶以掩饰身形,干燥的寒风吹过山坡,他已经在这里待了一段时间,还有耐心继续等待下去。
早先就有五个人全力围攻却不过十几息时间被搞趴下的教训,肉搏既然是不智的,就只能依仗武器的力量了。
他轻轻摸着手中冰冷黝黑的枪管,一直到光滑的木柄。
啪一声爆响,伯斯耳尖一动,压抑自己迅速转头的本能,慢慢地将视线转到声音传来的方向。
一阵黑烟从左后侧的山凹中升起,位置很不好,陷阱被人引发了,但是除了那标志性的黑烟,他没有发现别的东西。没有跑动的身影,摇晃的枯草从,滚动的碎石,只有被惊动之后从隐蔽处试着探出头来的同伴。
——出头还是太早了。伯斯盯着那个同伴,将枪管伸出草窝,对准了他所在的方向。
提醒同伴也救不了他,反而会暴露自己的位置。他已经见识过这种用陷阱制作的陷阱,要干掉那个家伙的机会不多,只能先牺牲一个人来换取时机。活下来才是胜利,这一点无论对狼人还是人类来说一样的法则。
不过在有过几次教训之后,那位同族也变得警醒了,他对四周的动静非常警觉,警戒的方式也是先防备背后,然后才慢慢转到面前,在这个过程中他一直紧紧握着腰侧的匕首,即使受袭也至少有一击之力。但直到他确定完周边的状况,猫着腰准备离开隐蔽点,移动到另一个有利于设伏的地点,伯斯盯了好一会都没在他附近发现明显的异常。
如果那个男人不在那附近,他是怎么触动陷阱的?要说是他自己踩中的,从进入预备队到现在,伯斯宁愿相信自己耳鸣了也不认为这种事会发生。论隐蔽的手段那个男人确实更熟练,但他要赢这场比试就必须主动出击,那么他现在是埋伏在哪个角落,还是已经选定了猎物?
一阵寒意从伯斯的背后生出,下一刻他的身体就证明了本能是正确的,一支手按在他肩上,伯斯一惊一动,匕首刚出鞘一半,一道冷硬的触感就贴上他的喉骨然后横向一拉。
——居然连示警的机会都没有!
“死”得很憋屈的伯斯只能顺着对手的动作倒向一侧,眼睁睁地看着这个黑发人类接过他的枪,给不远处那位背对着他们快步小跑的同伴来了一发。
他们剩下的人本就不多,连学得最快表现最好的伯斯都完了,全军覆没简直就是眨眼间的事。
结束的哨音在山间响起,各种死法的狼人们纷纷从地上爬了起来,一边整理形容一边嘟囔或者低咒着,在外围观察的预备队队员也围拢过来,跟刚经受一次挫败的狼人们比起来——三十打一不仅输了,连对方的毛都没揪掉一根!这些人类讨论这次演练的兴致显然要强得多。
“我就说嘛,干嘛非得挑战队长呢?不要说只有冷兵器,连空手他都是个神……”
“不亲身体验过几次怎么叫教训呢?”
“他们还算好的吧,想当年我们不是更惨,连塔克拉队长都能让我们满地找牙……”
“这些狼人挑隐蔽点挑得很好啊,有几个我都没发现呢……”
“武器还是没用熟啊,他们上手才几天吧……”
伯斯把草帽从头上拿下来,一边平复心绪,回忆过程反省刚才的失误,看到同族们的神态有点不对,他刚想说些什么,那些人类预备队队员就熙熙攘攘地挤到他们中间,有几个他才记住名字不久的人凑了过来,似乎很感兴趣地询问他之前是怎么判断和指挥的,伯斯应付着他们的问题,一边分神去看同伴的情况,发现他们也被围了起来。
这样有什么丧气都不会表现出来了。伯斯瞥向站在人群外围,正和一个带着小队长袖章的人类说什么的黑发青年,一时间闪过许多想法。
这样纷乱的场面没有持续多久,那两人说完话,戴袖章的就转身短促地吹了两声哨子,嘈杂的话声戛然而止,接着一阵脚步声响,在场的两百多名预备队员片刻就排成了数个整整齐齐的方列,人人抬头挺胸,手臂下垂,目视前方。
狼人们现在也勉强算是习惯了预备队的这种纪律,虽然他们列出来的队形要让人夸一声好实在违心,但人类那个对内严苛的大队长也没有追究他们什么。这个长相好得过头的人类青年长腿一伸,像踢一块小石头那样,从附近踢了一块半埋入地面环抱大小,顶部略平的石块过来,将平面侧向他们,然后用他那把黑铁匕首在石面上利落地刻画出线条。
“刚才的演练,我现在来解说。”铁石摩擦声让人耳朵发痒,石粉在地面落了一层,然后那个男人抬起头来,语气平淡地说道,“现在的输赢都不是问题,但你们要知道是怎么输的,输在了哪里。”
在从午后一直持续到傍晚的训练结束之后,伯斯没有和同族一起去食堂吃今天的晚饭,而是追上了正走向下一个工作场所的范天澜。
“亚尔斯兰!”伯斯喊道,黑发青年停下了脚步,他快步走过去,看着对方的眼睛,“我有一个问题。”
“想问什么?”
“这些……都是术师的意思?”伯斯问,这些敲打,容让,震慑和暗示,从各种细节表现出来的意图,让他很难认为是自己想错了。
“你以为,还会有谁?”黑发青年冷冷地说。
他转身离去了,留下狼人在原地深思。
不管怎么样,至少表面上狼人和人类相处得不错,术师的领地和撒谢尔也都非常稳定地依照着各自的秩序运行。
然后又一个清晨来临。
天空是灰白色的,看不到阳光,但也没有多少压抑,将沙石和黄土混合,一遍又一遍地用碾子压实的路面上,钉铁马掌和皮底布面的厚靴将路面薄薄一层霜雪都踩化成水,这一批将在冬季期前往撒希尔铜矿换班的两百多人拉着成车的物资走到道口,车队缓缓停了下来。
在初冬已经初现凛冽的寒风中,术师亲自来为他们送行。
这是他们今年的最后一批外派人员了,无论枪械制造电网铺设还是机械部门,对从撒希尔来到的铜资源都非常倚重,狼人们的生产效率是不可能让他们满意的。现在他们只拥有限时的部分矿权,开采的铜矿在原产地进行初步精选和冶炼后,再经由陆路运回这边新区。这是现在他们受到的限制,但用不了几年时间,他们就会开发出一个码头,行船逆流而上,将铜矿,还有其他更多的资源带回他们的城市。
“这次就要辛苦你们了。”云深端起酒碗,“愿一路顺风,诸事平安。”
“这是我们应做的,术师。”领头的队长双手接过酒碗,仰头一饮而尽,然后看着他说,“我们就算不在这里,也会祈祝您一切顺利,身体安康。”
“那么,明年见了。”
“明年见,术师和同胞们!”
而这次离开的不仅是这支采矿队伍,车队开拔之后,中午时分有一名红发狐族牵着马,带着包裹离开了人类的聚居地,穿过狼人的领地,绕过他们的部落,踏上长长的吊桥,回到河岸的另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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