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磨刀霍霍
1646年3月2日,周五,大明帝国历隆武二年农历正月十五。
今天,就是每年新春大假的最后一个节日上元节,此时的华美明珠岛海外领还处在新春大假的最后高潮之中,商业街人来车往,爆竹声遍地,小孩子彼此追逐着在街头巷尾。
新拓展的港口在农历新春之后终于迎来了新年最大一波来客:总计六艘华美大小商船在一艘苜蓿级护卫舰的陪伴下进入港区。
龙竹号是苜蓿级护卫舰第三批次改进型的首舰,是华美亚洲舰队第一艘装备全新钢制线膛炮的最新主力舰,也是该级舰第一次部署到远东。其100毫米舰炮的射程几乎可以和公主级轻巡洋舰上的120毫米维斯沃斯旋膛炮媲美。
而龙竹号的第一任舰长,则是周平少校,华美颜公馆颜七姑的儿子。龙竹号的加入,让亚洲舰队的实力再次登上一个台阶。而对周平来说,也是懂事以来第一次回到东方。
由龙竹号护航的商船队里,有五艘都是挂着东联集团旗帜的小型商船。说它们小,也比南洋常见的大明商船要大不少,但在东联集团里以前根本就不存在这种船型。
它们是国内最早一代全蒸汽近代与内河通用商船,满载排水量不足千吨,最大载货量约450吨,船龄大都超过了十五年,属于正在陆续淘汰的国标440型,而目前东联集团最小的商船都是载货800吨的东联800型。
以华美的眼光来看,这种小号商船跨越上万海里出现在远东本身就是一种不小的奇迹,稍有不慎,它们就可能在中途歇菜。
其实这五艘国标440型商船是东联集团为大明广福行从华美本土代购的二手商船,属于罗惠德的广福行在香港东方银行按揭贷款购买的第一批华美造商船,更是大明海商首次拥有了蒸汽商船。
为了让这些翻新过的二手船能航行到远东,东联集团也没少花力气。从出航那天开始,它们的货仓里就堆满了燃煤,还一路停靠磨蹭了几乎半年之久才到达明珠岛。以至于内外脏得看起来更加陈旧不堪。不然以它们那可怜巴巴的2000多海里的标准续航力,是根本无法跨越大西洋和印度洋。
剩下的最后一艘、也是最大的一艘,则是华美目前最豪华的大型远洋客货两用商船印度洋仙女号,挂着国有远洋运输公司的旗帜。
作为太西洋女王号的第三艘同型姊妹船。印度洋仙女号这次除了受雇于华美陆军,运送一批陆军新兵前来远东,还搭载了一批特殊的客人。
印度洋仙女号那华丽的身躯靠上码头的时候,就几乎夺走了港区所有人的目光。良好的远航居住条件让每一个走下船的乘客都精神颇佳,而在码头接客区。早就有一群急冲冲的军人在等候。
首先上岸的是约600名华美陆军官兵,他们都是完成去年秋冬季新兵训练的新兵,将分别加入国防军东方旅和外籍军团棕熊旅,以替换这两支部队的退役兵员。
接着下船的,是东联集团从本土派来的一百多名职员,他们也是前来远东轮换岗位的。现在在远东,有多达千人的东联集团职员,除了部分已经举家迁居远东的,他们大都每到一两年就要轮换一批。
最后下船的,则让人有点意外。几乎全是衣着打扮不俗的女性,甚至不少人身边或怀里还带着孩子,少数人身后还跟着若干仆人。
每一个下船的女子,码头边接客人群里都会走出一位军人,或腼腆的牵牵手,或热情的拥抱,再或是无言的近身对视。
一位胖胖的欧裔中年妇女提着自己的行礼刚一走下旋梯,一个高大的欧裔二级军士长就靠了过去。卷起的袖子露出毛茸茸的胳膊,整个人如熊一样就搂住了中年妇女。
“我亲爱的波利娅,我的甜心小饼干。当我知道你在南山港延误航期的时候,我的心都碎了!不过上帝保佑,明天还有一个不错的节日可以让我们彼此补偿一下,哈哈!”
“亲爱的死鬼。你已经整整一年没有将薪水发回家里了,我不得不缩减了家里的开销!我要好好检查下你这一年的花费,上帝见证,如果有不对劲的地方,我会马上离开!”
胡子拉碴的脸高频率地碰着妻子的脸颊,结果却遭到了妻子“无情”的吐糟。马卡洛夫厚脸皮的笑声几乎传到几十米远,引起了船上传下一片哄笑与拍手声。
又是一队阵容不小的乘客下船,当头的金发女子年纪不过二十来岁,衣裙华贵,身边还牵着一个只有三四岁的小男孩,身后一长串人几乎全是仆役,无论男女都提着行李箱。
“少校,您的夫人应该是这艘船上最美丽的天使!”
“我敢肯定,少校夫人一定是把半个庄园都装在行李箱里带来了!”
任兴忠在同僚的掌声中不好意思地出列,走到金发女子身边,深情凝望了几眼后,还是忍不住将对方拥抱入怀。然后又转过头,打量已经离别三年、胆怯害羞的儿子。
“快叫爸爸,亲爱的。”安妮见儿子缩到自己身后,赶紧蹲下身,将儿子推到了丈夫跟前。
当初任兴忠从本土出发的时候,儿子才只有几个月大,现在已经能够站着说话了。任兴忠按捺下内心的激动,只是微笑着用手触碰着儿子的脸。
要知道当安妮打算携带儿子一同前往远东探亲的时候,杨雯雯还坚决反对过。即使乘坐的是大型豪华客轮,但深知远洋航行风险的杨雯雯也十分担心小孙子的安危。
小男孩望着眼前陌生的军官,再回头看看母亲,最终还是低下头又抓紧了母亲的裙边。任兴忠和妻子对视一眼后,只能露出一脸苦笑。
不多时,乔肆的妻子和长子,于山的妻子和幼女也出现在乘客当中,可惜此时此刻乔肆正带领一支东方旅和棕熊旅的混编部队在大员岛执行一项重大任务,只有于山代为接待。
几十位东方旅官兵的探亲家属走下船,掀起了码头上阵阵哭泣与欢笑交织的热浪,许多久别妻儿的军官或士官居然都红了眼。
这种安排应该是华美国防部第一次尝试。目的就是让部署在偏远地区的官兵都能有机会和家人团聚。虽然东方旅在组建之时,国防部就特批军官或高级士官家属可以随行定居明珠岛,但实质上只有少部分人进行了申请。
由于远东军事行动时间表的拖延更改,东方旅原计划的三年部署期不得不继续延长两年。除了按役期正常退役或替换的官兵,大部分人都不得不继续待在远东。
为了照顾官兵情绪或是保持士气,国防部除了慷慨地给予部分官兵军衔晋升外,还同时在去年末安排了这次大型远东探亲活动。只是由于印度洋仙女号在南山港中停期间临时汇合那五艘卖给广福行的二手船,才导致本应该在农历除夕前到达明珠岛的行程拖延到了今天。
随着最后一位家眷下船。码头的人群才渐渐散去,紧接着又一波码头工人靠了过来,开始了下阶段的货仓卸货工作。
似乎是进港之时还在睡觉,当大部分水手都开始离船的时候,印度洋仙女号的船甲板上才出现一位西装打扮、睡眼朦胧、提着行李箱的华裔年轻人。
“请问您是新任的外交部远东事务司助理的常先生吗?”
一位举着牌、快在码头边失去耐心的欧裔男子一看到华裔青年独自一人走下船,赶紧跑了过去。
“你好,我就是常玉,这是外交部开具的任职文件和身份证明。”常玉一边和对方握手,一边不好意思地从身上取出身份证件和任职书,“中途船只耽误了航期。所以迟到了。麻烦你带我去远东事务司办公室,我会当面向金司长道歉的。”
“很遗憾,金司长现在正在访问大员岛,这是他临行前对您的工作安排,请您马上去香港面见康拉德总督。信件内容二级加密,要您自己解析。去香港的船票我也帮您准备好了,您只能休息两天,后天就出发!”
说着,一封纸袋就递到常玉的面前。
没想到自己刚一下船就接到了这么紧张的工作安排,似乎还是很重大的任务。常玉再一次对自己调职远东报以深深的期待。
……
……
此时此刻,华美香港总督府。
“总督阁下,巴达维亚的荷兰东印度公司代表已经到了,希望他们的船员和士兵能进市区休整。”
总督官邸办公室的大门推开了。一个文员此时走了进来,向康拉德递上了一份文书。正在窗台前修剪花卉的香港总督手上一晃,差点就误伤了一枝花茎。
“倒是比葡萄牙人的效果更高,不过从那个满是蚊虫和疾病的乡下过来,就应该更自觉点……告诉他们,他们只能在港口检疫区活动。而且必须经过充分的卫生检查!”
康拉德被人打扰后的心情不是很好,手里的剪子就重重地敲在了窗台上:“对了,卫生检疫后让他们驻扎到指定的区域,不能进入市区。让警察盯紧一些,今天是上元节,我可不想发生任何可能骚扰到香港市民的事件!”
康拉德的指示下达一个小时后,大约八百多名解去武装的荷兰东印度公司的水手或雇佣兵登上了香港码头的卫生检疫区,纷纷带着大惊小怪的惊叹和羡慕的目光打量着这座和其他东方城市颇有不同的华美地盘。
和整体颜色原始灰暗的巴达维亚或是香料群岛的贸易堡垒相比,这里空气清新,视野开阔,入眼的一切建筑都是清新明亮的颜色,更没有那些几乎和半个野人相当的爪哇土著走来走去。
远方整齐的市区街道和绿化带,以及海腥中夹杂的若有若无的美味,让每个来自遥远欧洲的雇佣兵都心旷神怡。
不过,还没等到他们将看法汇总起来继续探讨,一行华美东方旅官兵、警察以及十几个检疫区的卫生人员就围了上来。不由分说,几乎所有人都被勒令由里到外拖掉那身因为长时间的远航而脏得可以和乞丐一比的衣服。
“不!绝不!上帝啊,这是对我个人的侮辱!中尉,瞪大你的眼睛,好好看看这份文书和我的将军身份!我是代表荷兰东印度公司,也是这次军事行动的总指挥!”
负责这次日本贸易开关联合行动的荷兰东印度公司总指挥官是位丹麦汉子。名叫拉斯穆森,此时正唾沫飞溅地朝着一位华美中尉军官大发雷霆。
“很抱歉,将军阁下,现在还没有正式组建联合指挥部。所以,您现在的身份还是普通入境者。我奉命指导各位进行卫生消毒工作,否则将无法提供下一阶段的物资补给。”
听完翻译后,年轻的华裔中尉冷冷地朝表面身份远比自己高了无数档的荷兰少将行了个军礼,但并没有放弃自己的职责。
大概现场的某些气味正在悄然散开。几个离拉斯穆森最近的华美卫生检疫工作人员都偷偷掩上了鼻。
“该死的香港总督!告诉他,我们可不是爪哇土著,更不是敌人!”
拉斯穆森大概觉察到了什么,又环视了一下四周渐渐围上的上百名华美士兵,以及那纷纷拉开枪机的步枪,脸涨得通红。
“也许我们确实该换上一身更舒适的衣物,看样子他们也都准备好了,您说呢,将军阁下?”
看到不远处的窝棚里整齐码着一摞摞**物,一个陪同拉斯穆森的荷兰东印度公司书记官在一边轻声嘀咕着。
“好吧。让大家脱去铠甲。”见反抗无效,拉斯穆森也只能红着脸脱下了扣在身上的胸甲,而取下头盔的瞬间,从他一团糟的头发中飘出的味道,让距离最近的几个华美卫生检疫人员都露出了难受的表情。
“将军阁下,必须全脱掉。除了你们的铠甲和武器,其他的都会集中烧掉,不过我们会补偿每人一套全新的**物和衬衫。”一个华美欧裔工作人员又挡住了拉斯穆森的去路。
“真是个可耻的日子,我们可不是来参加野人舞会的……”拉斯穆森看了看四周的部下,终于不耐烦地开始大力撕扯身上的衣物。“好吧,让小伙子们振作起来,我需要所有人在走进澡堂子的时候依然保持士气!”
几分钟后,赤条条的拉斯穆森挺胸抬头。第一个朝远方的某座大木棚走去,然后身后跟着数百名同样白花花、亮晃晃的小兵。
也不管什么光天化日之下的遮羞问题,在附近偶然路过的香港女性居民的羞怯嗤笑下,几百个荷兰雇佣兵上下剥了个精光,雄赳赳气昂昂唱着不知名的歌谣依次进入了洗澡消毒窝棚。
……
按照华美、葡萄牙以及荷兰各自在远东的负责人的商议安排,荷兰东印度公司将成为开春后“荷美葡三国对日本贸易交涉行动”的主力。
由于大员岛发生了紧急变故。华美亚洲舰队的大多数主力都前往了大员岛的安平港,所以只能抽调包括金城公主号在内的3艘战舰、1艘运输舰以及两个连的东方旅官兵参与行动。
荷兰东印度公司承担了最大出兵额,从爪哇派出了6艘风帆战舰和600多陆战雇佣兵。葡萄牙则负责从果阿、马六甲和澳门组织3艘风帆战舰和300多陆战士兵。三国总计13艘战舰和1300余陆军兵力。
虽然这次日本开关行动华美方面因为大员岛问题而大大减少了出兵规模,但对于驻防远东长达三年之久国防军东方旅而言,还是一次难得的实战校验机会。所以华美陆军远东地区司令部司令邓剑少将考虑再三后,亲自挑选了参与这次出征的连队和军官,为此他还特地为行动官兵提前放了大假。
葡萄牙的人船还未完全到位,离三国联合舰队正式出航还有大约半个月的时间,但随着越来越多的欧洲风帆战舰和士兵出现在香港岛,还是引起了大明海商们的私下议论。一些已经完成贸易的大明海商,生怕出海后遇见什么意外,都推迟了离港。
小道消息不约而走,广州南头指挥使司等周边大明两广备倭营镇也为之紧张不安起来。一时之间,扼守广州水道的虎门炮台是日夜通宵戒备,生怕这些聚集在广州外洋的泰西番兵会趁机登陆抢掠地方。广东巡抚赵有恒,更是多次召见正在广州为新军供货的东联集团的业务代表,专门询问了若干事。
几天后,少数消息灵通的海商们终于听到两个重要的字:日本。
得知真相和安全承诺后,人们才长舒了一口气。
日本到底做了啥要死要活的事得罪了这些西洋番夷,垄断日本贸易航线的郑家是否会和番夷引发冲突,大明海商们就不得而知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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