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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九章 出将入相,朕甚是期许!


  气氛瞬间变得凝重。

  崔守业神色凝固,一动也不敢动。

  他被自己的霸道给坑了。

  毫无疑问,那封文书的印章是早早盖上的,为的就是便宜行事。

  黄震得到宋员外的禀告后,自然利用文书,将犯人抢到手,因为这是崔守业吩咐的,盯准此案要犯。

  这位刑部侍郎连武威贾氏都敢连根拔起,夺一个本就看不顺眼的机宜使功劳,又算什么。

  可问题是,李彦立刻入宫,十分耿直,实话实说。

  这种行为就很社死了,不仅李治看着,其他四位宰相和裴行俭也瞟着。

  你说你丢人不丢人!

  不过李治最终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刚刚的高兴劲没了。

  这位圣人的目光从崔守业身上移开,重新看向李彦:“元芳,说说你的破案过程吧。”

  李彦开始讲述。

  从昨夜审问贾思博,获得窦氏商会的线索;

  到清早拜访玄都观,得明崇俨之助;

  其后再入窦氏商会,条理清晰,娓娓道来。

  由于裴行俭已经打了底,李治对于审问贾思博的过程不以为意。

  再听到明崇俨的参与,倒也理解了李彦为什么能做事效率,原本隐隐有些的忌惮也释去。

  同时,他对于梅花内卫能以这样的方式为上分忧,还是颇为满意的,对于明崇俨的感官也好了不少。

  不过当李彦说到窦氏商会执掌者窦德成是嫌疑人时,李治开口提问:“此人离经叛道,性情顽劣,朕也有所耳闻,但毕竟是窦左相幼弟,却也知是非,居然参与贩卖毒丹?”

  李彦道:“禀告陛下,窦德成贩卖云丹是确切无疑,但如今还不能肯定此人对于毒丹案件知道多少,是否被凶手利用,而且经此人招供,此案与六年前发生在江南一地的云丹血案有关。”

  此言一出,崔守业的面色虽然毫无变化,但头却微微垂了垂,掩饰住眼神的剧烈变化。

  不过从李彦的角度,是看不到崔守业这一闪而逝的表情变化的,倒是能听到李治的声音愈发疑惑:“云丹血案?江南之地?也是在丹药里下毒的案件吗?”

  李彦道:“此案正是由窦建成交代,据他所言,当年在润州丹徒县内,死亡三百多人,中毒上千人,整整一个村落,几乎全员覆没,实是大案!要案!”

  李治声调提了起来:“如此大案,朕怎么不知!”

  武后赶忙道:“陛下,确有此案,是发生在麟德二年的事情。”

  李治闻弦歌而知雅意,立刻沉默下去。

  李彦想了想,也明白了。

  那个时期,是泰山封禅。

  其他一切事宜,都要靠后。

  所以确实有可能是官员禀告,但李治关心封禅事宜,事后忘掉了。

  话说从泰山封禅,就能看出李治和李世民的不同。

  李世民也想封禅,却被魏征劝阻,理由是国家还不富裕,民生还很凋敝,不宜举行耗费巨大的封禅大典。

  要知道那个时候,已经是贞观中期,别说东突厥早灭,对外战争连连取胜,李世民已经被四夷尊为天可汗,若论功绩,封禅完全没问题,但他为了国家百姓,还是选择了放弃。

  没办法,杨广把天下折腾得太厉害,真就只比起三国后的十室九空好一些,隋末百姓为了活下来,大批量往突厥逃难,宁愿在草原上讨生活。

  贞观之治很伟大,但短短十几年时间,还是远远恢复不到国力强盛的时期,充分证明那句话,破坏容易建设难。

  所以李世民放弃泰山封禅,是经历过乱世冲击的君主,才能有的考虑,换成长在深宫里的李治,怎么也不可能为了百姓放弃个人的荣耀,这就是成长环境的不同了。

  李治此时想到泰山封禅,显然就不太在乎江南血案了,但还是照旧问道:“那江南案的凶犯是谁,与此次的士子中毒有何关联?”

  李彦开始捅刀:“江南案未破,凶手没抓到。”

  “什么!”

  李治的声调顿时提高八度,这问题就不是老百姓的命,而是刑部的作为,目光唰的一下看向崔守业:“崔侍郎,怎么回事?”

  崔守业开口道:“回禀陛下,江南云丹一案,疑点颇多,刑部经过调查后,怀疑丹徒县村的百姓,是被匪贼所害,并非服丹中毒,贼人为了乱封禅之事,故意夸大编造,意图毁坏道誉,臣禀明陛下后,不得不低调处置……”

  李彦面色微变。

  他没想到,这件事从崔守业嘴里说出,居然变成了这么个版本。

  如果仅凭窦德成一面之词,那确实不足为信。

  但明崇俨当县尉的师父,也经历了血案。

  两人同时道出,若是纯粹的编造,图什么呢?封禅早就过去了啊!

  不过李治听了,又有疑惑,被弄糊涂了:“如此吗?”

  崔守业道:“陛下,此等血案臣并无隐瞒必要,那窦贼突然交代此事,或为转移我等注意,拖延时间,其心不轨!”

  李治默然片刻,微微点头:“嗯,你说的不无道理!”

  崔守业精神一振:“窦贼与昔日案件必有关联,可严加审问,或可将当年的疑案也查得水落石出!”

  “整天就知道严加审问,你不在武周一朝当酷吏,真是亏了这天赋!”

  李彦心头火光,背在身后的手微微动了动。

  李谦孺收到信号,故意动了动身子,露出欲言又止之色。

  由于二圣居高临下,俯视臣子,李治立刻注意到了李谦孺,却一时间记不得他是谁。

  倒是武后对群臣上下了如指掌,开口道:“李谦孺,你为大理寺丞,可有话说?”

  李谦孺赶忙道:“不敢,不敢,臣位卑言轻……”

  李治摆了摆手:“不用紧张,你于此案也有功劳,想到什么就说吧。”

  李谦孺道:“臣想,呃,臣是想既然那江南之案真假难辨,又与此次科举中毒之案有相似,不如将此案也重新审理一遍,由此入手,说不定也能找到这次案件的凶手。”

  此言一出,崔守业面色如常,但手却陡然握住。

  死死捏紧。

  这位刑部侍郎的心头狂怒。

  如果是李彦提出这点,倒也罢了。

  李彦年轻气盛,又得圣宠,五品官员,与他也就一品之差,同样服绯。

  但李谦孺算什么!

  区区一个大理寺丞,他怎么敢!!

  李治却微微点头:“说的不错!元芳,此案也交给你了,两案并查,但凡事要有主次,江南之案已过六载,并不急于几日,士子投毒之案越快查明越好,明白吗?”

  李彦道:“臣明白!”

  李治又看向崔守业,语气淡淡:“崔侍郎,疑犯窦德成既然到了你的手中,好好审问,不要再如凉州贾贼了,明白么?”

  崔守业道:“臣明白!”

  李彦也听明白了,这位圣人是要预先找退路。

  如果能完美破案,那自然最好,如果受阻,窦德成就是替罪羔羊。

  本来窦氏商会的膨胀,就让李治隐隐有些忌惮,现在又急于消除士子中毒案件带来的恶劣影响。

  窦德成既然涉案,一箭双雕,岂不美哉?

  就连入殿后就一言不发,如同背景墙的李峤都听明白了,心头暗喜。

  李氏商会,终于要成为长安第一了。

  恰好在此时,李治也看向李峤和李谦孺,勉励道:“守事在职,忠勤尽责,朕心甚慰,你们很好啊,赏帛三百匹!”

  李峤和李谦孺大为激动,钱帛在其次,关键是能入圣人的眼,日后升官就更快了,深深拜下:“为陛下分忧,乃臣本份!”

  只有李彦知道,这两位山东士族出身的官员,并不在李治的重用范围内,连被PUA的资格都没有。

  但他们起身后,已经开始热情的蹈舞谢恩。

  升官是必须行蹈舞礼的,但圣人赏赐时,却不是必须。

  这两位显然是激动了,也就得了三百匹布,动作的幅度之大,比李彦升到五品权贵时都要夸张。

  两身绿袍在面前晃来晃去的,李彦岿然不动。

  直到内侍们哼哧哼哧搬来了一堆书卷,往身前一放,李彦蚌埠住了。

  李治还挺说话算话,真把《芳林要览》送来了。

  一送还不是一本!

  连皇后和太子加倍的路都堵死了。

  真有你的!

  最关键的是,李治看着他,目光闪了闪,语气温和的道:“元芳,你天资英才,再精诚用心,将来出将入相,朕甚是期许啊!”

  此言一出,别说崔守业和裴行俭,四位宰相面色都变了。

  裴思简欣慰抚须,其他三位老者,也仔细打量起李彦来。

  虽然说许诺到实现,还有一大段距离,有时候甚至永远无法实现。

  但至少这一刻,圣人是认可这位少年郎的能力,期许他的未来的。

  “臣谨记陛下教诲!”

  李彦不得不佩服李治炉火纯青的御下手段。

  年少权重,又抬得太高,绝非好事。

  想要安然走下去,难度更高,也唯有更加忠诚的为圣人效命。

  但不遭人妒是庸才,他岂会一味的瞻前顾后?

  李彦心情泰然的起身谢恩。

  熟练的摆好架势,再无丝毫尴尬。

  舞王的气息弥漫。

  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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