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梨儿有些无言，许久都没有消化冉红这些话，半晌才轻咳一声道：“嗯……她表达崇拜的方式挺特别。”

        不过仔细一想，殷念念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改变的？

        从一开始的找茬到后来的无数次维护，她一开始以为殷念念只是一时兴起，后来觉得她疯了，从来没有往其他方面想过。

        原来这个女孩，是想和她做朋友的。

        门再次响了。

        叶清娆黑着脸出现在门外，朝着走廊处努了努嘴，“殷若尘来了。”

        “他的妹妹，他当然要来。”苏梨儿转身往走廊迈步，被叶清娆拉住。

        “你干嘛？别去和他说话，我看他现在阴阳怪气的，有点吓人。”

        “怕什么，更吓人的我都见过。”苏梨儿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臂，“我有事情和他聊。”

        随后她迈步出门，果然在殷念念的病房外面看见了殷若尘的身影。

        他靠在门框上，眼神望着病房里面，光影交织在那张精致的脸上，忽明忽暗，一眼过去只觉得气质和从前不一样了。

        不再是包裹着清流的温暖，而是在优雅沉稳的外表下隐隐透出锋芒。

        苏梨儿眯眼，上前道：“殷导。”

        殷若尘抬眼，视线定在她的脸上，意味不明道：“念念的事情，谢谢你。”

        苏梨儿还没有开口，病房里突然传来声音。

        “啊！”护士尖叫起来。

        砰！嚓！

        碎裂声炸响。

        “滚出去！”嘶哑的尖叫声十分刺耳。

        是殷念念！

        苏梨儿拔腿冲进了病房，果然见到殷念念满脸通红，拔了输液的管子，正在和护士抢夺剪刀。

        “给我！”她嘶吼道。

        苏梨儿上前将人拉开，摁在床上，随后赶进来的殷若尘也出手帮忙，护士赶忙将东西都搬出病房，但殷念念还在蹬腿挣扎，力道大得出奇。

        “放手！放开我！”她哭打，“为什么救我！让我死！都给我滚！别管我！滚啊！”

        苏梨儿按着她，手臂已经被她抓挠出了血痕，但咬着牙一声不吭。

        殷若尘皱眉开口：“念念……”

        “嘘。”苏梨儿摇头，看了眼门外，示意殷若尘先离开。

        殷若尘停顿片刻，还是顺从了苏梨儿的意思，走向门外。

        殷念念打累了闹累了，力道渐渐松懈下来，手指还捏着拳，缓缓往床上倒去。

        苏梨儿转头看她，半晌抽出纸巾将自己手上的血痕擦了擦，在床边坐下。

        窗外的树枝摇曳着，冷风呼啸而过，细雨微斜。

        床上的人像个破败的娃娃，精致的脸蛋和苏梨儿有几分相似，苍白的脸没有半分血色，眼睛空洞洞的，像有人隔空按了个开关，瞬间熄灭了属于这双瞳孔的亮度。

        无尽的黑。

        很久之后，殷念念张了张嘴，干裂的唇里吐出几个疲惫的字：“苏梨儿，我求你了……我不想活。”

        “我不会让你死。”苏梨儿缓缓道。

        这话一出口，殷念念的表情骤然揪在一起，咬牙闭眼，泪水顺着眼角往床上滑去，带着刺骨的冷意。

        “你放过我行吗？”她低声道，“我求你，我再也不和你作对了，你放过我……我真的活不了，我不要活着，我求求你……”

        近乎卑微的嗓音从这张嘴里发出，极度陌生。

        苏梨儿咬了咬牙，喉头发紧。

        她想到这张脸上曾经出现的张扬和明媚，心底某个地方被狠狠戳了一下。

        “殷念念，你是鬼门关里走一圈的人，应该直到死亡有多容易。”苏梨儿开口，一字一句道，“想死很简单，我能困住你一时，我还能每分每秒都盯着你吗？只要我一走，你找机会自杀，没有人能拦得住你。”

        殷念念沉默。

        苏梨儿转头看着她毫无生机的脸，伸出手将她耳边的乱发给理了理。

        殷念念微愣，缓缓抬眼去看她，随后咬牙偏头，躲开了苏梨儿的手。

        苏梨儿也不介意，接着帮她顺头发，轻声道：“为什么想死？”

        殷念念嘴唇蠕动，“……脏。”

        她觉得好脏，一分一秒都无法忍受，胃里正在翻滚，但已经很久没有进食了，想吐也吐不出东西。

        “可我不觉得你脏。”苏梨儿的动作停下了，手指撑住床沿，缓缓靠近，“你在我眼里和以前一样，脏的是那些人，你明白我说的意思吗？不过是一具躯壳而已，再多的污渍都可以洗掉，但灵魂一旦脏了，就是永远脏了。还好，你还很干净。”

        殷念念动了动嘴唇，“你用不着说这些，事情发生在我身上，你不懂。”

        “是啊，我不懂。但我曾经也离死亡很近。”苏梨儿笑了笑，“你无法想象的近。”

        殷念念一颤，想到了那场车祸，有些复杂地看了苏梨儿一眼。

        苏梨儿接着道：“我活下来，就是因为我想看着比我还脏的人，活得自由快乐还坦然。你确定你就这么死了，封住了自己的口，给了那些畜生一个永远逍遥自在的机会？”

        殷念念手指猛地收紧，眼里的亮光一闪，恨意蔓延。

        “我知道你不会甘心。”苏梨儿伸手点了点她的鼻尖，“现在我不会让任何人打扰你，喏——”

        她抽出一把水果刀，扔在被子边沿。

        殷念念的眼神立刻落在了那个刀柄上，手指动了动，想要去拿。

        “拿走吧。”苏梨儿起身，“然后好好想想我的话，要死要活，你自己决定。”

        说着她迈步出了门，还顺手将门给带上了。

        但在出门的瞬间，苏梨儿的眼睛便眯了眯，转头透过门缝看向里面。

        凡是都没有绝对，她不想冒这个险。

        如果殷念念真的用这把刀自杀……她当然还是会冲进去阻止的。到时候再想其他办法说服她，但如果她现在就能靠着仇恨的意志活下来，之后的心理干预就不是她要做的事了。

        房内，殷念念的手指动了动，抓起了那把刀。

        苏梨儿抿唇，手指微紧。

        殷念念动了。

        她缓缓摸了摸刀柄，指尖从刀柄滑到了刀尖，随后突然甩手将刀子一扬，扔到一边，捂着脸躺下了。

        压抑的哭声在病房中蔓延。

        苏梨儿松了口气，转身，冷不丁撞上了一双冰冷的瞳孔。

        “你曾经离死亡有多近？”殷若尘缓缓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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