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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第39章


秦恒宫偏殿,老太医为公主把完脉后,对周霖拱手道:“周大人不必担心,公主只是因为淋雨染了风寒加上急火攻心才导致昏迷。一会儿老臣给开个方子,喝上几日苦药也就无甚大碍了。另外,湿衣需更换,今夜莫开窗,可于明日日光充足之时再行通风。倘若公主喝了药后仍高烧不退,大人再来寻老臣便是。”

        “多谢太医。”

        待太医将方子写下,周霖将药方交给玲珑,随后亲自将太医送出秦恒宫。老太医受宠若惊,离开之际向周霖行一礼,言之:“公主能得周大人这般爱护,实乃幸也。”

        爱护……孰不知其中尽是算计……

        周霖心下苦笑,面上仅淡淡应一声“嗯”。

        老太医摸不准他的心思,匆匆撑伞告辞离去,恰好刚迈过门槛就撞见来送药材的小福子。二人相视,尴尬一笑,旋即擦肩而过。

        小福子来得正是时候,周霖命之煎药,他自己则是往偏殿去,欲守着公主,然而却在偏殿门口被寻来衣物的玲珑所阻。

        “驸马暂且稍候,待奴婢给公主换好衣物,您再……”玲珑的话语戛然而止,因为周霖拿过了她手中的衣物。

        她皱眉,不客气地问:“敢问驸马这是何意?”

        周霖瞥她一眼,下令道:“你去帮忙煎药。”

        说罢,他绕开她,推门就要入内。玲珑顾不上遵礼,忙抓住周霖的衣袖。

        “驸马,这于礼不合!”她急道,怎可能让一个男子给公主更衣,就算他是驸马也不行!

        “周某与梓曦为夫妻。妻病,夫为之更衣,乃至擦身都再寻常不过,便是森严如宫规也未规定驸马不可为公主更衣,请问不合哪本礼法?还是说不合你心中的礼法?”

        言尽于此,周霖不想去深究玲珑对他的妻是否怀有别样心思。轻松摆脱玲珑,他迈步走进偏殿,关上门,落钥,彻底隔绝里外。

        不管门外人走不走,周霖是径直走到床边,落坐于木凳,却没有着手为王煊更衣。

        “梓曦可醒着?”

        他突兀的一问着实有惊到王煊,她自然是清醒的,毕竟方才门外那般吵闹,想不醒都困难。然而她并不打算就此醒来,无他,只是想知道若她未醒,周霖会怎么做。

        见眼前人毫无反应,周霖轻叹,他盯着手中的衣物,一时犯难。

        同为女子,又是名义上的夫妻,换个衣裳应算不得难事,可周霖实是下不去手。且不说于有所欺瞒的情况下行此等暧昧之事有多不负责任,多乘人之危,就说倘若公主知晓是他换的衣物,从而跨过那条疏离之线,等日后公主遇到真心心悦之人时是否会后悔,是否会有所怨怼?

        即便公主日后知晓他为女子,恐怕心结也避免不得。

        周霖不想再伤害她,却也不愿让玲珑来换,许是出于某种不该有的私心。起码在公主尚且作为他周霖的妻子时,他想独占她,不论是作为男子,还是女子。

        这种念头真可谓违背天理,周霖怎会不明白,他更清楚此念源于自己想要摆脱孤野的心愿,并非纯粹出于对公主的喜爱,这对公主着实不公。

        “君泽……君泽……”

        虚弱的声音令周霖回神,他握住自薄被中伸出的手,凉得叫人心疼。

        “嗯,我在。”他轻轻地温柔回应。

        “好冷……要君泽抱……”

        明明是梦呓,目的倒是极为明确。周霖挑眉浅笑,未应,而是放开她的手,又将衣物放于枕边,旋即利落又轻盈地上榻,躺在她的身旁,将湿漉漉且顺着力道侧过身的娇妻,连带着薄被一齐揽入怀,抱得紧紧的。

        又眼尖地瞥见怀中人的唇角微微上扬,周霖暗笑道:果然在装睡。

        “梓曦可觉得何处不舒服?”他细语,平淡的语调中藏着几许柔情。

        王煊往他颈边凑了凑,阖着眼闷闷回应:“好难受,嗓子痛,眼睛也痛,身上潮得很,头还发晕,要君泽多陪伴才能好。”

        说着,她便又往周霖怀中缩了缩,仿佛要严丝合缝,乃至嵌入他的骨血才能满足。

        周霖无奈一笑,一边抚着她的发,一边宠溺应着:“好,梓曦说什么都好。”

        那要你为我所用,要你心甘情愿地被我算计得体无完肤也好吗?王煊心下说着玩笑,面上眉目弯弯,可不论内外皆无甚真切笑意。她自也知道答案。

        “好。”

        清晰而郑重的一个字忽然于耳畔乍响,刹那间,心狠狠地跳了一下。王煊的伪装尽卸,她惊讶地睁开眼,假笑尽敛,难以置信,莫不是听错?

        敏锐察觉到怀中人的变化,周霖微微低头想看她,但因为贴的太近看不到,遂只好疑惑地唤一声:“梓曦?”

        闻声,王煊恢复常态,将方才那个“好”字与那份突如其来的悸动尽皆归为巧合,她复又带好面具,微微仰头,尽显羞涩。

        “君泽,煊想拜托你一件事……”

        让我于大理寺当职。

        “无论如何,别离开我可好?”

        ……

        为何说出口的会是这句……

        王煊暗暗蹙眉。这句并不适合当下,毕竟他们刚刚成为夫妻,尽管于情局中她自五年前开始便已倾心周霖,但其实她应该不确定那份倾心是源于感激还是心动。即是说王煊不一定是心悦于周霖,这一点他应该也清楚。

        果不其然,周霖犹豫了。

        她暗叹,实不知自己方才搭错了哪根筋,莫不是烧糊涂了?然戏仍是要继续唱下去。

        “君泽?”王煊面上显露失望。

        “梓曦……”

        “嗯。”她低头垂眸,羞意消退,惟余忧怕。

        周霖稍稍推开她,王煊没有反抗。

        “看着我可好?”他温柔询问。

        王煊没有顺从,因为此刻她已双目盈泪,她不想让他看笑话。

        “梓曦,看着我。”

        这次语气加重,令王煊略感气愤,遂破罐破摔,抬头望向他,双目水雾朦胧,模样楚楚可怜。

        见状,周霖反倒是笑了。这更让王煊生气,她拧着眉,气鼓鼓的样子煞是惹人怜爱。

        周霖伸手轻柔拂去她眼角的泪珠,与她四目相对,以眉目传情,他认真道:“倘若梓曦不弃,周霖亦将不弃。无论来日遇上何等糟糕之境况,只要你愿意,我便一生一世伴你左右,不离不弃。”

        在骗我吗?在骗我罢,若知我真面目,你怎会不离不弃。王煊于心中自嘲,面上则是呆呆的发愣。

        约莫他同样是意在谋情,莫当真。

        可惜此次王煊真的猜错了,周霖所言确实出自肺腑,他确实很喜欢拥有她的感觉,那使他不再孤独。如果可以,他一生都不想再回到那片谁都看不见的浓雾,哪怕王煊在浓雾中仅是模糊的影子,他也愿意倾尽全力去抓住。

        不过周霖同时也清楚若王煊识破她乃女儿身则必将弃她,此间承诺兴许今生无法兑现。

        好一会儿王煊才回过神来,她并未开口回应,而是缓缓低下头,将脸埋在周霖颈边,唯有通红的耳朵将她出卖得很是彻底。

        周霖暗笑,闭上眼,享受这片刻的宁静惬意……

        宁静不久就被打破,门外传来细微的脚步声。周霖立即睁开眼,对仿佛快睡着的怀中人说:“梓曦先换下湿衣,等一会儿喝了药再睡。”

        “唔……嗯,君泽可以陪着我吗?”她的声音愈加嚅软,想来确实困了。

        “梓曦放心,周霖会一直陪着你。”

        应罢,周霖翻身下地。

        王煊不禁打了一个激灵,因为暖炉突然离去。她略有不满,伸出双手,向周霖撒娇道:“要君泽抱才听话。”

        娇软,周霖的脑海中倏然浮现这两个字。他无奈地微微摇头,弯腰将他的小公主打横抱起,薄被顺势落在地上。

        遮掩消失,但见潮湿的衣物紧贴她的肌肤,袅娜的身姿若隐若现……

        周霖不自然地移开目光,那泰山崩于眼前都平淡无波的面上竟是飞来几许红,久悬不落。

        见此,王煊窃笑,伸出手指戳了戳他的面颊,瞧那绯红蔓延扩散,好生有趣。

        “莫胡闹。”周霖轻斥,将怀中人慢慢放下,又揽着她的腰肢,怕她站不稳摔倒。哪知她不是站不稳,而是身子太软,故意跌进周霖怀里,端是粘着他不愿分开。

        “……”

        周霖愈加感觉与她相贴之处有火灼烧,再放任下去恐是要出事。

        于是他刻意冷下声音:“梓曦若再不更衣,我便要生气了。”

        “呜呜呜~君泽凶我……”王煊双眉下撇,霎时一副委屈得要落泪的可怜模样,任谁见了都不免动容,于当下的周霖而言更是如此。

        他到了没舍得强硬下去,无奈温声细语地哄(利诱):“梓曦快更衣可好,稍后我喂梓曦喝药。”

        “还要君泽抱着睡。”王煊趁机得寸进尺。

        周霖能怎么办?只得宠着。

        “好,梓曦说什么就是什么。”

        王煊这才满意一笑,离了他的怀抱,并解起腰带来,全然不在意周霖是否在看。

        周霖愣了一下,急忙转过身,胸膛内那颗“石头”跳得别提有多快。

        沙沙作响少时,渐渐停息,周霖估摸着她应是换好才转身。霎时,一阵携着清香的风扑进他怀里,真是半刻都不愿他怀中空闲。

        “梓曦,你的侍女想来已在门外等候多时。”周霖无奈一语。

        闻言,王煊恋恋不舍地与他分开,回到床边坐好。此时周霖堪堪发觉她方才一直未穿鞋,不禁心疼又有愧,怎么这般晚才注意到。

        他纵着眉走过去,在王煊疑惑的目光中蹲下,握住她的玉足,就是隔着白袜也能感觉到冰凉。

        “君、君泽?”王煊满面桃红。

        周霖未应,兀自替她褪去湿袜,又将她抱起,轻放,调整为侧坐于床的姿势,接着担开稍厚一些的被子,盖着她的腿,裹着她尚未被捂热的玉足。

        这时,门外的玲珑终于忍不住敲起门来。

        于是周霖前去开门,就见玲珑黑着脸,手中小心端着一碗药。

        “多谢。”他冷淡一语,不由分说地从她手中将药接过,旋即未待她言便又把门关上。玲珑是敢怒不敢言。

        稳稳端着药回到床边,周霖先是舀起一勺药,自己稍稍抿了抿,感察无毒也不烫,方才喂给王煊。

        王煊眨眨眼,呆呆地喝下,一勺又一勺,不紧不慢,未漏一滴,可见周霖有多么熟练,这让她不禁心生狐疑。

        说来她至今不了解周霖的过去,他就好像凭空出现在北秦,突然被周彬收为养子,之后青云直上做了大理寺卿。有太多谜团在他身上,若解不开恐难以让人心安。

        可惜当下不是探究过去的好时机。

        “君泽,煊该怎样做才能救你出去呢?”她自然未忘周霖仍是戴罪之身。

        沉默几息,周霖答:“梓曦什么都不必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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