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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五十三章 公道人心


  熊槐一怔,很快就将注意到陈轸话中的涵义,接着又想起不久前陈轸在城外所说,越人失去理智,可能是因为仇恨。

  想着,便不禁皱起眉头。

  或许善道城只是因为王行而疯狂,但是昨日之战中同样被杀的越王,却可以将仇恨的范围扩张到整个越国。

  再加上,现在越人全都以为是楚人用卑鄙的手段杀害了越王,心中不服。

  仇恨与不服两者相加,这无论是对接下来的攻打越国各地的行为,还是楚国接下来对越国的统治,都极为不利。

  前者会让越人明知不敌依然拼死抵抗,这会严重阻碍楚国的灭越行动,正如这善道城。

  而后者,则是让越人不断的起来反抗楚国。

  如此,越国无论是否被楚国所灭,恐怕就会成为楚国的战争泥潭,严重拖累楚国。

  此时,熊槐脑海中莫名冒出一句话来:楚虽三户,亡秦必楚。

  想着,熊槐不由脸色一变,立即向群臣道:“诸卿,寡人可从来都没有派出刺客行刺越王,两国决战,可是堂堂正正的对决,更没有使用半点计策。为何越人误会寡人如此之甚。”

  诸将闻言全都沉默。

  理由很简单,也很明显。

  虽然对外来说,楚国与越国的决战,在行为上无可指责,但是,楚国自己心里清楚,楚国为了打这一战,做了多少了准备。可以说,从越王接受楚国邀请,出兵伐齐那一刻,战争的结果已经毫无悬念。

  战前唯一没有确定的,就是楚国会付出多少代价。

  更何况,越王还在战场上死的不清不楚,被楚人刺杀,被公孙海所杀,自杀,各种传言满天飞,

  这种情况下,现在越人都认为楚国手段卑鄙,刺杀了越王,自然也在情理之中。

  见群臣沉默,熊槐略一思量,便知道原因所在,同样也明白群臣的顾虑,这种讥讽楚国的话,群臣不好开口。

  于是,熊槐便自嘲道:“昔日郑伯逐共叔段,《左传》讥之曰:郑伯克段于鄢。书云:段不弟,故不言弟;如二君,故曰克;称郑伯,讥失教也;谓之郑志。不言出奔,难之也。”

  郑伯乃是当年春秋第一小霸郑庄公,而共叔段是郑伯的同胞兄弟,因母亲武姜不喜长子郑伯而喜爱次子共叔段,并向郑武公请求立共叔段为君,故郑伯一直对共叔段心怀怨恨。

  等郑伯即位,为了赶走共叔段,同时也为了保全郑伯他的贤名,不愿承担谋害亲弟的恶名,便开始培养亲弟的野心,于是将共叔段封之于重地京,以示宠爱。其后,共叔段野心显露,臣子再三劝谏郑伯,请求对共叔段加以规劝教导,结果郑伯置之不理。直到共叔段准备就绪,出兵攻打都城之时,郑伯这才露出狰狞的面目,出兵讨伐共叔段。

  战争的结果,与这次楚越之战类似。共叔段前脚出兵,后脚治下领地全部倒戈投靠郑伯。共叔段闻言立即逃跑,结果被郑伯堵在鄢地,战败出逃。

  所以,虽然共叔段谋反在先,虽然郑伯占据了道义的制高点,而且最后还放了共叔段一马。但是当时的人,以及后来的人,全都认为是郑伯的过错,是郑伯故意没有教育好弟弟,才导致兄弟相残。

  郑伯兄弟之战,郑伯可是彻底占据了道义,表面上没有半点可以指责的地方,全是共叔段的过错。但是,除了郑伯,当时的世人全都认为郑伯谋害了弟弟,并在史书上留下了浓厚的一笔。

  同样的事情,还有赵盾弑君。

  现在,还要加上楚越之战。

  虽然表面上获胜方没有任何问题,但是,世人也不傻,公道自在人心。并不是没人当面指责,就无可争议,世人以及后人,自会评说,谁也无法堵住天下悠悠众口。

  熊槐已经怀疑,或许,此时此刻,已经有某个国家的史官,在历史书上记录:某年某月某日,楚王诈越于淮。

  想着,熊槐脸色不好看的问道:“事已至此,不知诸卿何以教寡人。”

  此时,依然留在原地,并未退回的陈轸,立即拱手道:“大王,为了让越人相信我楚人并未刺杀越王,而是公孙海在战场上将越王杀害。臣请大王为越王发丧,厚葬越王。另外,派人向越国各地宣传公孙海的功绩。”

  熊槐闻言立即点了点头。

  楚国算计越国的事情,自然是能不提就尽量不提,关键的问题还是越王,越人最关心的问题同样也是越王。

  所以,当务之急,还是将越王之死的责任,全部甩给公孙海,以宽慰越人。

  至于越人信不信,熊槐相信,在楚军不断的胜利之下,越人迟早会相信的,由不得他们不信。毕竟,叛徒总比敌人更加可恨。

  想着,熊槐立即露出一缕悲伤的神色,开口道:“越王咄咄逼人,想要联合齐国强取寡人的淮北地,寡人屡屡警告,直到越王杀到楚营之前,这才被迫起兵反抗。寡人本想暂时击退越王,等越王冷静下来,再与越王分说。不想···”

  熊槐长叹一声:“唉,不想越王竟在万军之中,为越将公孙海所杀,这实非寡人之愿。”

  说着,熊槐便向陈轸点头道:“陈卿,厚葬越王的事情,寡人同意了,请贤卿派人将越王的头颅与身躯缝好,待明日,寡人亲自为越王举行葬礼。还有,将战死的公子蹄,以及越国的将领一并收敛,明日让这些壮士为越王陪葬。”

  “大王英明。”陈轸应着,接着心中迟疑了一下,暗道:

  现在这个时间段,只要厚葬越王,就可以稍稍安抚越人,接着再采取怀柔手段安抚城中越人,如此,越人对楚国的抵触,就会稍稍缓解,用不了多久,越人就会痛恨公孙海,如此仇恨就会进一步消退。

  想到这,陈轸便退回原地。

  陈轸退下后,另一边,诸将的后侧,庄蹻见陈轸没有继续进言,反而退了回去,顿时心中一愣。

  王行乃是淮北守,在淮北声望甚高,陈轸已经提到了越王,为何不提及王行,以收淮北之心呢?

  接着,心思一转,便明白陈轸的顾虑所在。

  前日决战,楚军之所以损失惨重,全是因为王行提出的那个建议,或许,楚王心中还在恼怒王行吧。

  更何况,楚国根本就不重视淮北,没有真的想要越国的淮北。

  正因为如此,陈轸才会无视王行,并且,诸将全都无视王行。

  想着,庄蹻偷偷看了一眼楚王,暗道:楚王一向仁慈,应该不会以言罪人吧!

  想着,一咬牙,本着富贵险中求的心思,希望能在楚王心里留下一个深刻的印象。于是,便出列道:“大王,臣有一策,可让越国的淮北各地主动来投靠大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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