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5 章(行船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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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初九, 澄心堂为宁姐儿准备了一场盛大的抓周宴。
不提大人,宁姐儿上面有八个哥哥、两个姐姐,孩子们聚在一块儿就够热闹的。
宁姐儿穿着一套大红色的对襟襦裙, 头上绑了两个小揪揪,一边插一朵小小的牡丹绢花, 漂亮又可爱。
在摆满各种吉祥物件的榻上爬了一圈,最后宁姐儿抓起一枚金元宝。
纪纤纤差点笑岔气:“宁姐儿厉害呦, 你娘手里的银子就够多了,你长大了是不是比你娘还富?”
宁姐儿见大家都笑,就觉得自己棒棒的, 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扑到娘亲怀里。
殷蕙亲了亲女儿的头顶, 她就是在金窝窝里长大的,女儿身份更尊贵, 将来肯定比她更有福气。
魏曕看看女儿还抓着金元宝的小胖手,眼中多了一丝笑意。
抓周宴结束, 徐皇后终于定下了启程的日子,就在六日后,十月十五。
李丽妃觉得这个日子太迟,一大家子的东西早收拾好了, 明天出发都行,为何还要再等六天。
徐皇后自然有理由,十五那日是黄道吉日,宜搬家、远行。
李丽妃回去翻翻黄历,还真是如此, 于是只能耐着性子等。
到了十月十五,平城的百姓们但凡有空, 都跑来街上看热闹。
早有两队侍卫将主街中间隔绝了开来,百姓们只能站在边上翘首期盼,盼着盼着,就见一队侍卫训练有素地行了过来,在前面开路,然后才是真正的贵人。
徐皇后的车辇最为贵气,身穿蟒袍的五位王爷都守在她的车辇两侧。
见过徐皇后的出场,后面四妃、王妃、公主们的车驾就显得平平无奇了,而且厚厚的帘子将车内的情形挡得严严实实,也没有什么好看的。
最值得看的,是贵人们要搬到京城的家当,可惜大件的东西外面罩了一层红布,小件的都收在箱笼里面,百姓们看什么都看不真切。然而百姓们并不在意,七嘴八舌的议论得津津有味,还有百姓们专门盯着箱笼上的封条,发现蜀王府的箱笼数量竟然与前面四王家的差不多。
“奇怪了,蜀王妃可是殷老太公的掌上明珠,殷家那么有钱,蜀王妃的嫁妆怎么也该比其他王妃的多吧?”
“你傻啊,别的王妃可都是世家贵女,老太公真用嫁妆数量把人家比下去,那不成了给蜀王妃树敌了?我记得,当初蜀王大婚时,殷家给蜀王妃预备的是一百二十八抬嫁妆,但我估摸着,里面肯定有很多抬装的都是金子银子!”
“说起殷老太公,听说他把家产都捐给皇上做军饷了?”
“肯定得捐啊,他那不孝孙子竟然敢诬陷皇上,老太公只能捐银将功赎罪,还好皇上赏罚分明,刚登基就给殷家赐了爵位,老太公现在成了伯爷喽,爵位世袭罔替呢!”
百姓们津津乐道,贵人们的车队却渐渐消失在了他们的视线中,出了城门,继续朝通州码头而去。
有些百姓一直送出好远,待停下脚步时,竟生出些怅然之感。
皇上还是藩王时,平城里住着位王爷,百姓们也跟着自豪,如今王爷去京城做皇帝了,平城一下子少了那股贵气。
唉,也不知道皇上会不会回来看看平城,看看他们这些百姓。
殷蕙这一行人清晨动身,因为仪仗太长,晌午才到码头,上船之后,还要等侍卫们搬运箱笼上船,于是又等了一个时辰,二十余艘官船才浩浩荡荡地出发了。
徐皇后单独坐一艘船,四妃两两一组占了两艘船,其中魏楹跟着郭贤妃一起住。
五位王爷带着家小各占一艘,剩下十几艘,有几艘住了随行的其他人员,譬如燕王宠幸过的几位通房,譬如袁道清等府内效力的官员及其家眷,有几艘专门用来装货。随行侍卫们的船只分布在船队的前后左右,以防有刺客来袭。
蜀王府的船只位于船队的前面,因为魏曕没有妾室,一家五口人带着乳母、丫鬟们独占一艘长长的官船,就还算宽敞方便。
殷蕙与魏曕占了两间,一间做卧室,一间做书房,三个孩子带着各自的乳母分别住一间,白日孩子们要么跟着魏曕在书房读书,要么在甲板上活动身体。
要在船上待一个月,才出发三日殷蕙就觉得枯燥了,倒是魏曕,还在王府的时候他就列了一张船上起居计划,什么清晨教儿子们练武基本功两刻钟,跟着用早饭,上午、下午分别给衡哥儿、循哥儿讲书一个半时辰,休息的时候陪三个孩子一起玩,仿佛要利用这一个月的时间将前面那三年离家的时光都补回来一样。
出发之前,殷蕙对他的这份计划嗤之以鼻,认为魏曕只是计划得美好,其实坚持不了几日。
然而到了船上,殷蕙就发现自己太低估魏曕的耐心了,他真的在严格按照计划执行着。
可能是他脸太冷的缘故,衡哥儿、循哥儿也都乖乖听他的话,不像前面后面的船上,经常传来二郎、四郎、庄姐儿或八郎的尖叫哭闹。
这日,后面的湘王魏昡命人将船开得近了些,殷蕙刚用小车推着宁姐儿走出来,就见魏昡、福善、八郎一家三口站在船头。
殷蕙笑着走过去,隔着一丈左右的距离同他们聊天。
魏昡朝她身后张望:“三嫂,三哥呢?”
殷蕙:“给五郎、七郎上课呢,每天都要上满三个时辰的。”
魏昡俊朗的脸上接连浮现震惊、难以置信、佩服的神情:“三哥够厉害,五郎、七郎就肯乖乖听他讲?”
殷蕙:“是啊,比在学堂里还规矩,大概是怕你三哥吧。”
魏昡瞅瞅手里牵着的八郎,眼睛一亮:“那三哥讲课的时候,我把八郎也送过去听,如何?”
福善扯他的袖子:“你这不是给三哥添乱吗?”带自家儿子与带侄子能一样?
魏昡瞪她,叫她别多嘴,他已经被儿子烦够了,如果每天能得一个时辰的清静,他都感激三哥一辈子。
殷蕙笑了笑,道:“这事我做不了主,得问问你三哥的意思。”
魏昡就朝她行了一个大礼:“有劳三嫂了!”
殷蕙让乳母、金盏看着宁姐儿,她去了船上的小书房。
正好衡哥儿、循哥儿在练字,殷蕙挑开帘子,朝自己看书的魏曕使了个眼色。
魏曕出来后,殷蕙轻声解释经过。
魏曕皱皱眉头,亲自去了船头。
魏昡连声叫了一串“好三哥”。
魏曕不理他,直接问八郎:“你要跟着七郎一起读书吗?”
八郎今年虚四岁,年初也在徐皇后的要求下去了学堂,不过八郎的生辰在腊月,人还小小的一个,一直很抗拒读书。
“不要。”八郎挣开爹爹的手,躲到了娘亲身后。
魏昡就要揍儿子。
魏曕训他:“有话好好说,别动手。”
魏昡就跟三哥倒苦水,说孩子本来就不喜欢读书,如果在船上荒废一个月,进了京更难改回来。
魏曕不知是关心侄子,还是愿意帮兄弟一把,同意先教八郎试试。
于是两艘船改成并肩挨着,魏昡举起儿子,递到魏曕手里。
八郎出现在小书房时,衡哥儿、循哥儿眼睛都是一亮,船上这么闷,添一个伙伴总是新鲜。
殷蕙送了一张小桌子过来,然后躲在门帘后偷看。
三个孩子都是跪坐在垫子上,魏曕问八郎《三字经》学到哪里了,开始教他认字。
八郎乖乖听了一盏茶的功夫,人就坐不住了,一会儿拉拉循哥儿的袖子,一会儿戳戳衡哥儿的后背,魏曕瞪他,八郎缩缩脖子,乖了一会儿又要捣乱,魏曕再瞪过来,八郎就哭了,哭着闹着要去找娘。
殷蕙想哄哄小家伙,魏曕直接把八郎提起来,出去塞回给魏昡。
魏昡真想揍儿子一顿,对上三哥瞪过来的眼神,只好作罢。
进了船舱,八郎跟着乳母跑了,魏昡朝福善叹气:“五郎、七郎怎么那么乖呢,你平时没跟三嫂学学怎么教孩子?”
福善嫁过来那么久,早不是新婚夜里对魏昡服服帖帖的那个金国公主了,见丈夫竟然责怪自己,福善便美眸一瞪,一条一条地反驳起来:“五郎、七郎乖,是因为他们大了,能听进道理,咱们八郎还太小。我当然有跟三嫂学教子,你看这三年我把八郎养得多结实?倒是你,你怎么不跟三哥学学,人家三哥有空就陪孩子玩,所以孩子亲他,你最近又做了什么?除了吃就是睡,人都胖了!”
魏昡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你,你居然敢顶嘴?”
福善哼了哼:“我只是跟你讲道理,谁让你先冤枉我。”
魏昡还是生气,气得跳到后面桂王魏暻的船上去了。
魏暻正与一个通房丫鬟说话,见四哥来了,立即打发通房退下。
魏昡一上来就感受到了五弟这边的清静,太静了,太舒服了!
“还是你这边好啊,我那边,八郎闹,你四嫂也与我吵,真是的,不在家的时候我想他们,回来待久了,怎么这么烦呢。”
魏暻给他倒了碗茶,看着四哥捏眉头的样子,魏暻笑道:“船上不方便,到京城就好了,在王府的时候,你与四嫂不也好好的?”
魏昡喝口茶,闻言点点头:“是这个道理。”
魏暻继续劝:“这两年你与三哥不在,三嫂、四嫂很不容易,孩子们都病过,三嫂孩子多有经验,遇事不慌,有次八郎染了风寒,我们去探望的时候,四嫂眼睛哭得核桃一样,心里大概怕极了。”
魏昡神色一变:“什么时候的事?”
魏暻详细介绍过八郎那次生病的情形,道:“四哥在外面征讨,好不容易回来,四嫂怎会跟你说这些叫你难受的旧事。”
魏昡果然很难受,沉默片刻,他与魏暻告辞,又跳回了自家船上。
八郎在另一头甲板上玩,无忧无虑的,魏昡躲在一侧默默看了会儿儿子,这才进了船舱。
福善在给儿子做衣裳,看到他,飞记眼刀,继续做针线。
魏昡从后面靠过来,抱住她的腰,头也搭在她肩膀上。
福善嫌重,刚要赶他走开,就听男人低声道:“这三年辛苦你了,你把咱们儿子养得很好,我很高兴。”
福善动作一顿,奇怪道:“怎么突然说这个?”
魏昡:“我跟五弟说话,他说前年秋天八郎病过一场。”
福善懂了,没吭声。
魏昡就抱着她赔起不是来。
福善没那么小心眼,没坚持多久就笑了,夫妻俩又黏糊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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