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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八十四章 梦话


    在此之前,槐诗也已经对相关的事物有过咨询和了解。

  现在也当然不会感觉这是一件什么大好事。

  如今所涉及到的,已经是供求双方之间的本质矛盾了。

  在千变万化的市场上,供求双方的地位往往也会根据局势和情况的变化而变化。而双方也注定将会围绕着话语权不断的产生摩擦和角逐。

  简而言之,谁才是大哥?

  平等共赢不过是童话里骗小孩儿的东西,在实际的商业中,丧失主导权就等于任人宰割。不论到时候对方带来的是共赢还是掠夺,恐怕都没有机会反抗。

  如今,丹波冶炼的大部分产能其实都在安房地区的冶炼基地,根本吃不下这么大的供应需求。所有参会的集团相当于联合在了一起,以这一份巨大订单作为筹码,要求入局。

  往好处说,扩大经营,有钱一起赚。

  但如果还有点别的心思呢?

  这必然会导致槐诗对丹波冶炼的掌控减弱,同时,丹波对市场也有可能逐渐丧失议价权……虽然那样的未来如今和现在的距离比感冒到肺癌还要遥远,但依旧不得不令人谨慎。

  这是短期发展和长期发展之间的考量,两种选择其实都各有优劣。

  可弗里曼却在怀疑,这不过是刚刚开始。

  对方可能还有什么后手。

  不然的话,每年给战略部门那么多工资是开在狗身上的么?

  “那就回绝掉吧。”

  槐诗手里转着打火机,平静的回答:“不必感到可惜,弗里曼先生,丹波的锅里可不是谁都能来捞肉吃的。”

  虽然产生这样的决策并不奇怪,但根据弗里曼对槐诗的了解,这么大一笔财产和赢利,让他放弃的话,肯定会肉痛个好半天,没想到竟然会这么轻描淡写。

  一时之间,难免愕然。

  “怎么了?”槐诗问。

  “这么说可能有些冒犯……但,我真的以为你会犹豫很久。”

  “哈哈哈,弗里曼先生你确实想的没错。如果换成什么其他的事情,这么一大笔钱我肯定会肉痛。

  实不相瞒,现在偶尔错过了梅塔特隆的打折季和万孽之集的地狱零元购,我都会痛心很久。”

  槐诗笑了笑,“但这和那些事情不同。”

  那样的笑容无比平静,毫无任何的不舍,令弗里曼微微一愣。

  “虽然每个人都觉得这一切来自于我,我从来没将这里当做我的私人产业,也没有那么心安理得。

  因为没有了其他人的话,我肯定什么都做不到。”他说,“还有更多的东西成就了我,成就了这一切。”

  曾经理想国的先辈们,还有来自象牙之塔的毫无保留的支持,来自命运之书的保护,和来自彤姬的引导……以及,来自所有兽化特征者的支持和信任。

  槐诗清楚,这一切并非自己一个人所奠定。

  相反,要感谢的人,数不胜数。

  如今有了成果,又怎么可能觉得这一切是都靠自己的努力得来的呢?

  “总要为更多的人做考虑,弗里曼先生。”

  槐诗说:“他们值得过的更好。”

  “真的不考虑一下?”

  弗里曼认真的履行自己作为顾问的职责,将所有的利害同槐诗讲清:“毕竟是这么大一笔收益,有了这笔钱入账,丹波的财政状况肯定能够改善许多,如今的基础建设也不会捉襟见肘。

  况且,象牙之塔未必怕了他们,商业上的斗争而已,我们并不缺乏经验和成功。有必要的话,绝对能将他们扫地出局。

  如果我们回绝的话,瀛洲本土的制造业接下来就有可能会联起手来对我们进行抵制……”

  “不必再考虑了,一时的窘迫而已,要说我有什么最大的优点,那一定是特别擅长熬苦日子吧?

  既然有了注定光辉的未来,我们又何必在现在去赌博?”

  槐诗摇头,断然回绝:“未来在我,弗里曼先生,让他们滚蛋吧。”

  “未来在我?”

  弗里曼推了一下眼镜,笑了起来:“这句话值得喝一杯。”

  “那不如下次来我家聚餐?”槐诗提议,“最近天狗山送了我一批新酒,味道很不错。”

  “有威士忌么?”

  “只有几瓶普通的货色啊。”槐诗很快有了主意:“不过这个好说,我回头去拿几瓶罗素的珍藏,就当补大家的加班费了。”

  “啊这……”

  弗里曼愕然。

  “怎么,你怕他给你穿小鞋?”

  “不,我的意思是请务必多拿几瓶。校长他欠的加班费实在太多了……”

  两人对视了一眼,大笑了起来。

  事情就这么决定了。

  下午的会议,槐诗没有再参加。

  反正都毫无意义。

  还不如回丹波集团继续摸鱼。

  只不过,在傍晚的时候,却迎来了一位意外的访客。

  来自鹿鸣馆的京都所司代。

  管辖京都所有升华者事宜的南部忠昌。

  在夕阳的昏光之下,身披瀛洲长袍的苍老男人坐在了槐诗的对面,笑容和煦。

  “槐诗先生,别来无恙?”

  槐诗的笔停顿了一下,对于天阙设计的构思中断了,抬起眼睛看过去,索性将笔放到了一边,直截了当的问道:

  “为何而来呢,南部先生?”

  他可没有和鹿鸣馆的老狐狸们打机锋的习惯,直来直去最好,和这种脏水里泡大的老王八玩心眼反而是最蠢。

  况且,他也不打算再未经过顾问讨论的情况下给出任何许诺和保证。

  “我想您应该清楚才对。”

  南部平静的微笑着:“您似乎对合作方式有所不满,但请不要误会,我们只不过是想要同丹波建立共同的利益而已。”

  如此,毫不在意的承认了上午的商谈是自己的所为。

  可除了公卿汇聚的鹿鸣馆之外,还有谁有如此大的影响力,调动那些分别位于瀛洲各处的巨型企业联合起来呢?

  对此,槐诗也早已经有了预料。

  “说真的,在如何对待丹波的问题上,我们内部也产生了诸多分歧。但不论如何,我们都不愿意放任矛盾激发,引起两方的不快。”

  南部坦诚的说道:“相比之下,合则两利这样的状况反而是最好的。我们希望和丹波加深关系,也希望能够同您有更大的利益重合。

  您大可不必将我们想得多么龌龊,况且,以如今天国谱系日益增长的体量,我们也不愿意轻易与之为敌。

  为何不能成为朋友呢,槐诗先生?”

  他说:“我能够保证,这将是双赢。”

  双方坦诚相对,丹波赢得了订单,而制造厂商们得到了货源。共同运营,共同维护,结为更深的合作关系,也为将来赢得了进一步合作的基础。

  倘若事情发展能够像是南部所说的一样,确实是双赢没错。

  而槐诗的神情依旧冷淡,只是反问:“除了双赢之外,我就别无选择,对吧?”

  “我们抱着合作的想法而来。”

  南部重申:“如果您愿意接纳我们的善意,时间将会证明一切。”

  “实际上,并不需要任何东西去证明什么。”槐诗摇头,“既然是合作,就应该有合作的基础和不合作的余裕才对。”

  “挥舞着善意的旗帜,不顾别人同意与否,强行插进别人的领地里,以此博得所谓的友谊和信赖……南部先生,这不是合作的道理。”

  槐诗看着眼前的这个老人,疑惑的问:“你们是不是把丹波和吉原搞混了?我们这里可没有歌舞伎。”

  他并不介意合作。

  实际上,只要涉及丹波的民生和未来,他不介意在一些无关紧要的地方做出更多的妥协。可如今鹿鸣馆却以如此的姿态来谋求所谓的合作?

  甚至一来就伸手,想要干涉丹波的命脉。

  肉都要捞大块的吃。

  凭什么?

  你们就这么吃定我了?

  “看来您对我们还是有所误解,但是没有关系。”南部遗憾的起身,并不恼怒,依旧微笑着回答:“鹿鸣馆的善意将为您保留,不论任何时候您需要合作,我们都会给予回应。

  期待下一周的各方会议上您能改变主意。”

  “我会考虑的。”

  槐诗颔首,按下电话,让秘书原缘将这位客人送出门。

  会考虑么?

  会考虑才怪!

  不只是如此,槐诗甚至怀疑,这些日子以来丹波的异常,都有可能是鹿鸣馆搞的鬼。反正总要有一个甩锅对象,为什么不选一个自己讨厌的呢?

  而且,倘若对方真的有什么图谋的话,也必然会有更进一步的行动。

  不愁抓不到马脚。

  .

  从南部走了之后,槐诗就没有怎么干活儿了,反而掏出手机开始打游戏。然后等到七点的时候,准点下班。

  加班是不可能加班的,摸鱼多快乐。

  只是,在他走到一楼的大厅时,却听见外面隐隐的喧嚣。

  在大门之外,有十几个人高举着牌子,正冲着里面呐喊着什么。

  “自由!我们要自由!”

  “拒绝压榨!”

  “拒绝血汗工厂!”

  “大家的丹波,由大家来建设!”

  口号喊的一个比一个夸张,让槐诗险些以为自己的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而不远处,保安还拦着几个人不让进来。

  看到槐诗走出来之后,便呼喊着槐诗的名字,举起手里的资料想要过来。

  “做什么的?”

  槐诗疑惑的回头,看向原缘,“催电视费的?咱们好像没装有线电视吧?”

  “不,他们是流浪者自由同盟的人。”

  原缘回答:“这些日子来这里好几次了,都说要见老师你,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

  槐诗皱眉。

  那个什么同盟,他倒是有一些印象。

  似乎是一个流窜在各个边境之间的兽化特征者组织,号称目的是解放所有混种谋求自由未来,但实际上都是雷声大雨点小,只是嘴上喊的凶。但凡他们有点成就,也不至于等到槐诗来了才有丹波了。

  屁股下面也不怎么干净。

  没有勇气向外争取权力,反而有诸多向内榨取同胞的劣闻……

  自从丹波奠定之后,这一类组织基本上就没了市场,只是槐诗没想到,他们竟然又跑到了丹波来。

  “做什么的?”槐诗问。

  罕见的,向来注重端庄和仪态的女孩儿露出了鄙夷的神情。

  “他们说代表广大市民,来争取自己应得的权力,要求丹波组建市民议会……要代表大家,对药剂的生产进行监督,参与到丹波的运营里。”

  槐诗听完,愕然许久,由衷的赞叹。

  “……听上去真不错,好像活在梦里一样。”

  但凡在澡堂里少泡两分钟,也不至于把这么多水给灌进脑子里去。

  就在门口,老者威廉看到槐诗走来,顿时露出了和煦的微笑,主动迎上去,伸手:“怀纸先生,我……”

  那一只手握在了空处。

  就在他的面前,槐诗带着原缘擦肩而过,不曾有任何的停顿。

  就好像根本没看见他一样。

  彼此谈笑着向前。

  至始至终,未曾投来一瞥。

  威廉站在原地,笑容渐渐僵硬。

  许久,再难掩饰铁青的脸色。

  拂袖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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