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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第 94 章


奚容在府上密会西夏来使,  奚府自是戒备森严,然而戒备戒的是旁人,不是天子,  更不是他护了一辈子,宠了一辈子的弟弟。

        他知道,  萧玠全听见了。

        相伴多年,对方就好似另一个自己,  萧玠的每个神态,  每个动作他都无比熟悉,但他从来没见过萧玠在和他在一起时,露出这样的表情——惊慌错愕,  瑟瑟发抖,失望又害怕。

        奚容心中一阵刺痛,声音却放得轻柔:“皇上。”

        萧玠呆愣在原地,像是在看一个残暴狠毒的陌生人。

        奚容又唤道:“阿玠。”

        萧玠如梦初醒,眼圈一下子红了:“阿、阿容,  你……你叛、叛……”

        不等“国”字说出口,  奚容就打断了萧玠:“阿玠,你误会我了。”

        “我都听见了!全都听见了!”萧玠的眼泪夺眶而出,“那个人要和你做买卖,他要你去害顾大将军,  你同意了!”

        奚容上前两步,想把萧玠抱进怀里,如同幼时一般细细安慰他。萧玠性格软,  没有生母嫡母的照拂,又不讨先帝的喜欢,从小到大在人心险恶的宫中受了不少委屈。哄弟弟开心,  是身为兄长的职责。萧玠哭了多少次,他便安慰了多少次。但这一次,萧玠没有像往常一样扑进他的怀里,而是像受惊的小猫一般,被他吓得连连后退:“你、你不要过来……”

        奚容定住脚步,道:“阿玠,我告诉过你,林清羽和顾扶洲不会容忍我在你身边辅佐你。等顾扶洲一回京,林清羽就会对我下手。你明白吗?”

        萧玠哽咽道:“那你也不能通敌卖国!我是笨了一点,但我也是萧氏的子孙。顾将军在为大瑜打仗,你不能在这个时候害他——我、我要去告诉太后和林太医!”

        奚容呵斥道:“站住。”

        萧玠还没被奚容这样凶过,又是委屈又是生气,哭得梨花带雨,楚楚可怜。

        奚容理智道,“西夏来使找到我,欲用顾扶洲一人的性命止两国之戈。我不同意能如何,让使者回去告诉西夏军师趁早死了这条心,还是直接杀了他?无论怎么做,只会让西夏加强对大瑜的戒备而已。”

        萧玠脑子转不过来,但他听明白了一点:奚容不是真心答应西夏的。“你什么意思啊……”

        奚容脸色稍霁,道:“阿玠,你好好想一想,我现在同意了西夏的‘议和’,他们是不是会觉得胜券在握,从而对雍凉一战掉以轻心?”

        “那你是假装同意——你是骗他们的?”

        见萧玠看自己的眼神已和往常相差无几,奚容松了口气,笑道:“还记得小时候我给你讲的黄盖诈降的故事么。他可以诈降,我们也可以诈和。放心,我不会让自己,更不会让你背上叛国的罪名。”

        “原来是这样!”萧玠被奚容三言两语地哄好了,用手背擦着泪道,“你早说嘛,我都误会你了。”

        奚容抓住萧玠的手,用衣袖为他擦眼泪:“误会说开了就好。好了,别站着了,进来罢。”

        两人进了书房,奚容命人打水给皇上净脸。奚容问萧玠怎么会突然出宫,萧玠便将自己与林清羽的谈话告诉了他。

        “阿容,我们一定要和林太医他们争吗?”萧玠天真地问,“我不想害他们,我觉得现在就很好,一直这么下去就好了。”

        奚容摸了摸萧玠的脑袋,道:“这些,等顾扶洲打赢西夏再说吧。”

        “好吧。”萧玠瞧见桌上未干的字迹,好奇道,“这是什么。”

        奚容也不瞒他:“顾扶洲在西北消耗西夏的粮草已有月余,双方已成对耗之势。所以西夏想知道大瑜的运粮线路。”

        萧玠问:“他们要抢我们的粮草吗?”

        奚容点点头:“应该是。”

        “哦!”萧玠忽然兴奋起来,“那我们是不是可以告诉他们一个错误的路线,然后提前在那埋下伏兵,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奚容有些惊讶,笑道:“阿玠变聪明了。”

        萧玠嘿嘿笑道:“这世上也只有你会夸我聪明了。我们在一起这么久,我应该也学到了一些。”

        奚容打开轨州到雍凉的地图:“阿玠以为,在哪埋下伏兵最好呢?”

        萧玠认认真真地想了许久,指着其中一条道:“这里,离真的粮道最远,还是峡谷间的羊肠小道,敌军进来了就退不出去了!”

        奚容迟疑片刻,笑道:“就按阿玠说的办。”

        萧玠终于为大瑜出了一份力,心里美滋滋的。“对了,我觉得我们还是应该把这件事告诉母后和林太医,他们也很关心西北的情况。”

        “不用。”奚容收起笑,“他们不必知道。”

        萧玠犹豫道:“可是……”

        奚容一脸严肃:“阿玠,你要记住,林清羽想要我的命,让他知道的太多不是什么好事。任何一件事,都可能是他取我性命的刀刃。”

        萧玠听得懵懵懂懂。虽然奚容一直说林清羽要害他们,可他总是觉得林清羽不会。林清羽长得和仙人一般好看,心肠真的会那么歹毒吗。

        萧玠虽然最后和奚容同归于好,但过程之中实在被吓得不轻。奚容怕他心有余悸,特意寻了京城有名的戏班子进宫。萧玠爱看戏,兴致来时,在戏台前一坐便是一整日。

        皇宫的戏台架在牡丹苑里。牡丹苑离慈安宫不远,原是方便当朝太后听戏,现在倒成了扰太后安宁的地方。

        太后正在和林清羽商议江南赋税一事,婉婉曲曲的唱调远远传来,太后心下不悦,问:“是何人在牡丹苑听戏?”

        林清羽道:“皇上后宫无人,太妃又悉数居住晋阳园,您觉得还有谁。”

        太后柳眉攒聚,缓缓道:“皇上倒是个有闲情逸致的。”

        “这是好事。”林清羽淡道,“像皇上这样的人,最好什么都不做,至少不会给旁人添乱。”

        “话虽如此,西北毕竟还在打仗,皇上就算不过问朝政,至少也该做出个样子来,免得让言官置喙。”太后思虑过后,还是让人去把萧玠请来。

        萧玠没让太后多等,几乎是立刻赶了过来。被太后敲打了一番后,萧玠才后知后觉自己做了什么。他顾不上林清羽在场,道:“朕知错了,朕没想那么多……对不起母后,朕以后再也不会听戏了。”

        皇帝认错认得如此真情实感,反让太后哭笑不得:“不是说皇上不能听戏,这得看时候。等大瑜平定了西北之乱,哀家也想听听戏。”

        萧玠点点头:“朕知道了,多谢母后教诲。等天下太平了,朕请母后和六弟一起听戏。”

        萧玠容貌比实际年龄显小,点头的模样很是乖巧。太后对这个庶子过去虽是疏忽,却没什么恶意,敲打到这份上也差不多了。刚巧到了用晚膳的时辰,太后便让萧玠留下用膳。“清羽,你也一起。”

        林清羽道:“微臣昨日就是在慈安宫用的晚膳。”

        太后笑道:“你陪着璃儿,他总能多吃一些。”

        席间,萧玠总是一幅欲言又止的表情。太后问他是不是有话要说,他又很果断地说没有。用过晚膳,萧玠便回了勤政殿。

        太后忍不住道:“皇上并非无可救药。倘若他不是一国国君,也算是个心地纯良的孩子。”

        林清羽“嗯”了一声。

        “皇上若是能离了奚容,再多加引导,不说当个明君,至少也不会任人摆布。”

        林清羽轻笑一声:“可惜,他离不了。”

        “你这话说的笃定了些。”太后道,“同父同母的亲兄弟尚且会为了一己私利反目成仇,遑论是他们。哀家在宫里这么多年,是什么都见过了。皇上年幼不得宠爱,这才会如此依赖奚容。若给他找一个端庄娴雅,善解人意的皇后,让他的感情有人可托,或许就不会那么看重奚容了。”太后越想越觉得这是个办法,“皇上早就到了年纪,如今先帝孝期已过,正是为他立后封妃的的好时机。”

        太后以为林清羽会赞同她,不料林清羽竟无甚反应。太后忍不住问:“清羽,你觉得呢。”

        林清羽道:“太后恕罪,但微臣对用姻缘禁锢他人一事,没什么兴趣。”

        太后微微一愣,面色也冷了几分。“也罢。”她兴致索然道,“那再看罢。”

        是夜,奚容亲自伺候萧玠就寝。睡前,两人都会说些体己话,这是幼时就有的习惯。奚容问萧玠今日看了哪几出戏,萧玠一脸失落,道:“我以后不想在宫里看戏了。”

        奚容问:“为何?”

        萧玠絮絮叨叨地将今日发生的事告诉奚容:“母后说的没错。西北将士正在浴血奋战,我帮不上忙就算了,怎么可以在宫里奢华享乐呢。”

        奚容关心在意的却不是这个:“你是和太后,林清羽一起用的晚膳?”

        “还有六弟。”萧玠是想到哪说到哪,“六弟还是老样子,对什么事都没有反应,只会对林太医一个人笑……”

        奚容打断他:“你可有和他们提起粮道伏兵一事?”

        萧玠愣了愣,眼神有些心虚:“没有。”

        萧玠脸上任何的变化都躲不过奚容的眼睛:“你是不是还是想告诉他们?”

        “我……总归我最后什么都没说,你满意了吧。”萧玠用被子蒙住脑袋,闷声道,“朕要睡了,你退下罢。”

        奚容半眯着眼睛:“奴才告退。”

        一听奚容自称“奴才”,萧玠就知道他生气了。可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为什么奚容和林清羽一定要斗个你死我活呢,明明他没登基的时候,这两个人还好好的呀。

        萧玠满怀心事地睡去。不知过了多久,他被一声声的“皇上”唤醒,睁开眼看见的是贴身伺候自己的太监,小轩子。

        外头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萧玠登时没了睡意,问:“出什么事了?”

        小轩子惶惶然道:“皇上,宫里进了刺客,奚公公他、他……”

        萧玠一把抓住小轩子的肩膀:“他怎么了?”

        “奚公公身受重伤,留了好多血……现下正在偏殿……”

        萧玠连滚带爬地下了床,赤着脚一路狂奔到偏殿。禁卫已经出动,把寝宫围得水泄不通。奚容已经被抬到了床上,左腹一道触目惊心的刀伤,鲜血不断地从伤口涌出。因为失血过后,奚容的脸上已经没了血色,惨败的一片,但神志还是清醒的。

        萧玠一见他就哭了:“太医呢?快叫太医啊!”

        小轩子道:“已经派人去叫了,太医应该还在路上。”

        奚容抓住萧玠的手,气息虚弱:“皇上,奴才没事,别担心。”

        “怎么会……”萧玠抱着奚容,濒临崩溃,“宫里怎么会有刺客,怎么会有人要害你!”

        奚容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能在皇宫如此肆无忌惮的刺客,除了他们还有谁。”

        萧玠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是、是谁啊。”

        奚容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小轩子忙道:“奚公公说的,应该是天机营的人。”

        萧玠茫然地掉着眼泪:“为什么?”

        小轩子道:“奴才记得,天机营的令牌是在林太医的手中。”

        “……林太医?”

        奚容闭着眼睛,手上骤然发力:“如此,你还要和林清羽亲近,还要把事情都告诉他吗?”

        萧玠哭喊着摇头:“我不要,我不告诉太后和林清羽了,我什么都不会说的,我只要你好好的……阿容,你不要死,我不准你死!”

        奚容的伤看着吓人,却没有伤到要害,性命无忧,但也因失血过多元气大伤,不得不静养一段时日。

        皇帝寝宫出了刺客,这是一等一的要事。吴战丝毫不敢怠慢,率领禁卫军在宫里搜了一宿,愣是搜不到任何蛛丝马迹。林清羽听说了此事,招来吴战和当夜为奚容诊治的太医一问,便什么都明白了。

        “不必再为此事费心了。”林清羽道,“刺客,是抓不住的。”

        吴战道:“啊?为啥。”

        “刺客既有在宫里来去无踪的本事,又怎会连个太监都杀不了。这等漏洞百出的伎俩,也只能骗一骗关心则乱的皇上。”

        吴战还是不怎么明白:“林太医的意思是……”

        林清羽道:“奚容不过是想抓住皇上的心,让皇上永远站在他那边。”

        吴战“嘶”了一声:“原来这是苦肉计啊。可真够狠的,自己居然能对自己下手。”

        林清羽忽而一笑:“确实。”

        奚容此举,让他想起了顾扶洲。当年,顾扶洲为了能从西北回到京城,为了能回到他身边,不惜自下天蛛之毒。在这一点上,顾扶洲也是个狠人。

        所以这一次,他肯定也会拼了命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  顽强的二壮,又活过一天了。再给你三天时间,不能更多!

        古穿今小剧场:

        刚把大美人带回家的时候,失忆的江同学还没有完全相信他的话。刚好,江同学的基友交了一笔智商税,网购了一台测谎机,只要一说谎,测谎机就会“哔”。

        于是——

        大美人:江公子乃勤勉之人

        测谎机:哔——

        大美人:江公子从不赖床

        测谎机:哔——

        大美人:江公子是我老公。

        测谎机:……

        江同学:emm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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