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037
祁深神情晦涩地看着池年刚发的那条朋友圈, 仿佛透过那张俏皮的表情包,看见她活灵活现的模样。
她看见了他的消息,只是不想回他而已。
心中的慌乱压得祁深有些难受, 他徐徐吐出一口气,才终于有所缓和。
很快朋友圈下冒出了几条评论, 有公司的同事,也有……严嘉。
后者只评论了一句【搬家了?】
祁深眯了眯眼睛, 失忆时就看得格外不顺眼的名字,现在看着更加刺眼了。
可是, 现在的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是他自己做的混账事。
为池年介绍严嘉前,他刚熬了半个月谈成一笔大生意,过劳的后果,就是生了一场病,高烧不退。
是池年生气地把他压回去休息,熬了粥, 到最后见他始终不见好转, 着急地拿着沾了酒精的毛巾擦拭他的上身。
他一遍遍地告诉自己, 池年只是小姑娘,池年不应该是自己喜欢的类型,可在第二天她靠近时,还是克制不住的慌乱。
刚巧, 她说想要个男朋友。
那时, 他以为只要把池年推开, 就可以不被影响了。
所以, 用了两天, 想要选出一个满意的人选出来。
池年在他手底下,薪资不低,那个人最起码也要有钱。
池年单纯,尔虞我诈的商业家族不适合她。
……
一条条苛刻的条件,最后居然还剩下了一个名字。
严嘉。
祁深的太阳穴跳动了下,他猛地回神。
也许是记忆刚刚恢复的缘故,仔细地回忆起来依旧有些吃力。
手机上,池年已经和底下的评论欢快地聊起来了,似乎半点没受影响。
祁深看得心中沉闷,刚要退出,就看见严嘉又一次回复了池年:【搬到哪儿了?】
祁深定定地看着那几个字,呼吸也不自觉地屏住。
可下秒,池年回复:【私聊[眨眼]】
祁深猛地关上手机,手不觉紧攥了下,吐出一口气,可这一次却始终难以压下心底的酸涩,他默了默,突然伸手拔掉手腕上的针头,朝门外走去,手背上血珠瞬间涌了出来,他却恍然未觉。
黑色保时捷停在13号公寓楼下。
祁深抬头看着熟悉的窗口,如今已经一片黑暗。
她是真的不在这里了。
逃离了和他有关的一切。
祁深扶着方向盘,许久喉结用力地滚动了下,目光怔怔看着前方。
他记起了关于这里的一切,甚至包括连池年都不知道的一件事。
他知道,池年最初只是想要租住一段时间而已。
——当初,她在电脑上看的是租房信息。
他问她“是不是打算买房”的时候,她那时笑眯眯地点头说:“对啊,可是这里好贵。”
她撒谎了。
她撒谎的时候,总爱认真地盯着对方的眼睛,肢体也有些僵硬,生怕别人不相信似的。
他看出来她有了打退堂鼓的打算,对他,打退堂鼓。
所以卑鄙地顺着她的话说了下去,知道她不会要自己的钱,所以主动提及补差价。
他想,她在这里拥有了房子,这样就不会轻易地离开了。
可是现在才知道,她想离开时,什么都不是她的束缚。
包括他。
祁深打开手机,不断地上划聊天页面,直到看见那条“分手吧”。
一直刻意忽视的一条消息,他终于后知后觉地知道了意思。
没有发错人,她就是发给他的。
发给那个对她说“在一起”的他。
祁深在公寓门口待到深夜,第二天将要黎明时回了公馆,洗了澡换了衣服,径自去了创思。
陈扬早已经抱着文件等在二十四层的电梯门口,边汇报着这两天的工作,边跟着祁深朝办公室走去。
祁深却在看见办公桌上的黑咖啡时不知想起了什么,脚步一顿。
“祁总?”陈扬不解。
祁深的神情有些疲倦,回过神看了他一眼,淡淡地摇摇头:“没事,你继续。”
陈扬忙点头:“是关于品牌大使的事情,您一直没批复。”
祁深愣了愣,他从来都乐于见到祁岳林恼羞成怒又心虚的模样,如果是五年前的他,会毫不迟疑。
可是现在……池年的模样突然浮现在脑子里。
她低着眼睛轻轻地说:“如果以你女朋友的身份,要你取消品牌大使呢?”
明明那么生机勃勃的女孩,在那一刻却无比的失落。
“祁总?”陈扬小心地叫他。
祁深回过神来,话在唇齿间过了一遍,最终垂眸:“作废吧。”
陈扬愣住,好一会儿才慢半拍地点点头,汇报完工作,将需要签字的文件留下走了出去。
祁深坐在办公桌后,依旧半点没有看文件的意思,只是伸手碰了碰咖啡杯,合适的温度,却闻着格外苦涩。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可他的效率却前所未有的低。
最终祁深烦躁地将文件推开,文件的一角碰到了鼠标,电脑屏幕瞬间亮起。
祁深看着简单的屏幕上多出的一张照片,许久打开。
——女孩坐在云山上,仰头看着头顶的星光与月亮。
祁深有些出神。
直到房门被人意思性地敲了两下,他才飞快地反应过来,关了图片。
宋朗拿着合约走了进来:“昨天医院给我打电话,说你跑了?”
祁深看着他手中的合约:“谈好了?”
“当然,”宋朗将文件放在桌上,侧坐在办公桌前,停顿了下才开口,“小池年不在,真的冷清了不少。”
祁深这一次没有冷声反驳,只是直直地看着桌面,眉头紧皱,像是在思索着什么,许久自弃地闭了闭眼睁开,哑声开口:“宋朗。”
“嗯?”
祁深默了默:“……如果我和池年失忆前在一起了……现在该是怎么样的?”
“什么怎么样?”宋朗不解,“当然是乐见其……”成。
最后一个字没说出来,他突然反应过来,震惊地睁大眼,声音也大了很多:“你们在一起了?!”
祁深不耐:“鬼叫什么。”
他和池年在一起这件事,有这么令人不敢置信吗?
宋朗默默地闭上嘴,好一会儿没忍住:“总裁和助理,办公室恋情,比我玩得还花啊。”
祁深冷冷地睨他一眼。
宋朗察觉到他的视线,悻悻地耸耸肩,下秒想到了什么:“照你这么说的话,你前段时间不是失忆了?那岂不是……”
完全忘了这段恋情不说,还对小池年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
祁深的睫毛抖了抖,垂下眼没有否认。
宋朗的表情认真下来,仔细地回忆了下:“如果是这样,那小池年辞职我完全能够理解了。”
“是我我也辞。”
祁深的脸色冷了下来,拿起咖啡喝了一口,却只觉得心被苦得皱巴巴的疼。
他烦躁地站起身,看了眼时间,端起咖啡朝外走去。
宋朗不解地看着他的背影,片刻后又沉浸在刚刚得知的消息里。
如果这两人真的在一起,那么……现在小池年辞职,岂不是相当于把阿深甩了?
有好戏看了。
行政部依旧还是老样子。
临近午休时间,林蕾在茶水间边泡着柠檬水,边和几个要好的同事惋惜着池年的离职。
说着说着想到了温居的事情,林蕾对和池年关系不错的同事提了一嘴:“过几天池年温居,咱们都准备点小礼物。”
其余人刚要应下,突然察觉到什么,齐齐看向茶水间门口。
祁深站在那儿,脸色微白,面无表情。
“祁总,”林蕾打了声招呼,看了眼他手里的咖啡,“您有事吗?”
祁深抿了抿唇,走上前将咖啡放在桌上:“告诉前台,以后不用准备咖啡了。”
“哦,好。”林蕾忙点头,看着祁深走出去的背影,刚要松一口气,却见已经离开的男人去而复返地立在门口,沉默了许久才低声问道:
“池年,在哪儿?”
……
池年是在第二天去线条入职的。
她对线条工作室的印象一直都是冷清,人少,但美妙。
没想到入职第一天,就看见冷清的工作室里来了十余人,没有一个在工作,都在闲聊着什么。
看见池年时,那些人纷纷停了下来,目光落在她身上。
一个短发的女人朝她走了过来,围着她转了一圈:“你是喻泽带进来的那个女孩?”
池年眨了眨眼,看着女人化着精致的妆,红唇热烈,穿着黑色修身裙高筒靴,一股御姐的气势,她点点头。
女人皱了皱眉,停在她面前,打量着她。
池年不自在地看了眼其他人,无人在意。
就在她想要出声时,眼前的女人突然伸手捧了捧她的脸颊:“小妹妹这么萌?”
“霜姐你够了,”其余人见怪不怪地看着文霜,其中一个看向池年一副乖巧的模样,安抚道,“没事,她就这样,长得好看的都遭受过她的毒手。”
“没错。”有人附和。
池年笑盈盈地点点头。
这也太乖了。
那人默默想。
下一秒池年乖乖地看向几人:“大家都……这样过吗?”
工作室里出现短暂的沉寂。
几人看着池年,一副“为什么要这么对我”的模样,偏偏小姑娘一看就是无心的。
文霜“噗”的一声笑出声来:“他们才没这个荣幸呢,小妹妹。”
正说着,喻泽从一旁走了出来,懒洋洋地看着被文霜揽住的池年:“看来你们已经见了面了?”
池年点点头,看着喻泽那张眉眼如画的脸,下意识地看向文霜。
文霜瞬间明白她眼神中的意思,摇摇头:“没碰过。”没这个胆。
喻泽了然地笑了笑,看向池年,介绍道:“这是池年,”说着看向其他人,“文霜,张也,徐娅……”
张也和徐娅是刚刚为池年解围的人。
池年依次点头笑着问好,当祁深总助这四年的好处就是,名字说一遍她基本都能记下来了。
“还有几个去外地拍片了,”介绍完人,喻泽想到了什么,看着池年,眉梢一挑,“对了,你之前看得那张《艳阳下的女人》,就是文霜的作品。”
池年震惊地睁大眼,那幅作品的署名是“霜叶”,且基调悲凉,和文霜的气场迥然不同。
文霜对池年眨了下眼。
池年不好意思地笑笑。
文霜调侃地问:“喻总,小年年跟谁啊?”
话一出,其他几人也看向喻泽。
喻泽挑眉一笑:“跟我。”
工作室瞬间死寂,连文霜也安静下来。
池年眨眨眼,不解。
直到喻泽要她跟他一块前去拿资料,她才终于得到空闲小声问道:“喻先生……”
“池年,你已经加入线条了,就不用叫‘喻先生’了。”喻泽看向她。
“那叫你什么?”池年顿了顿,“喻总?”
“喻泽吧,”喻泽懒散地打断她,“我的名字应该还没难听到叫不出口的地步。”
何止不难听啊,池年静静地想。
“叫一声听听。”喻泽调侃。
池年默了默,好一会儿才干巴巴地叫了声“喻泽”。
喻泽没有再逗她,笑了下:“不用担心,他们只是惊讶我第一次带人。”
池年倒没有担心,只是惊讶,没想到自己是喻泽带的第一个人。
可转念想到一会儿要接触的一切,很快就把惊讶抛之脑后,精神也振奋了几分。
一天下来,池年将线条详细的发展历程看了个大概,更知道了线条名下签了十九个摄影师,那些人有街头摄影师,有学院派摄影师,摄影师分别有各自的团队,无一没有优秀的作品。
池年看得有些入迷,回过神来才发现天已经黑了。
工作室没有打卡机制,从来都是随走随来,期限内完成作品就好。
随性地像喻泽这个人。
池年很喜欢这样的工作环境,将资料收拾好,抱着回了家。
半湾公寓的环境和13号公寓有点像,晕黄色的路灯伴着丛木蜿蜒向前,只是少了那些蝴蝶兰。
祁深安静地站在公寓楼不远处,看着脚步轻盈地朝这边走来的池年,眼神恍惚了下。
今天的她穿着件米白色的连衣裙,裙摆在风里拂动着,扎起的马尾也随着她走路的动作一摇一摆。
明明前几天才见过,却好像……很久没见了一样。
甚至,心里冒出了丝丝慌乱,第一次想要逃避。
是他忘了他们的关系,也忘了她曾经做过的一切。
可当她目不斜视地走过他身边,走进公寓楼时,还是忍不住出了声:“池年。”
池年被突如其来的声音惊得低呼一声,随后才反应过来,转过身,一眼就看见正一步一步从黑暗里走出来的男人。
暖色调的灯光逐渐洒在他的眉眼上,为他俊美清冷的五官添了丝柔和。
池年瞪大了眼睛后退半步:“你怎么在这儿?”
祁深深深地凝望着她,沉寂片刻:“……来回答你上次的问题。”
池年不解:“什么问题?”
祁深将手中关于成立广告部的文件拿给她:“之前你问我,我是你什么人,用什么身份来过问你的事情。”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嗓音低了下来:“如果……是以男朋友的身份呢?”
池年怔住,呼吸短暂地停滞,却很快如常,无辜地眨了下眼睛,笑吟吟地说:“祁总,你记忆又错乱了?我们什么时候成男女朋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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