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土匪
狂沙作止,一行启程。
醒柳牵来马,沈瑜卿看了眼打马在前的男人,又回过头,说,“不用了。”
醒柳会意,置了矮凳,扶沈瑜卿进了车厢。
天边昏暗,隐有沉云浮动,黑云席卷之势可摧万山之城。
沈瑜卿掀帘,眼眨了下,忽又突然想到什么,向后瞟,荒漠千里,满目黄沙。
她来这快四个月了。
沈瑜卿收回眼,放下车帘。
没行多久,马车猛停下,沈瑜卿正靠榻侧卧,因惯性身形不稳,险些摔下来。
她蹙着眉,手去掀帘,眼眺望过去,见前是一行商队,车马数十辆,箱箱丰盈,以黑布遮盖,打头的是一长髯长眉,穿中原长袍的汉人老翁。
张禾正与那人交谈。
沈瑜卿开口,“怎么回事?”
醒柳回道“那行商队在前遇了匪徒,踌躇不进下打算原路返回。王爷正让人交议,打探那匪徒的底细。”
沈瑜卿合唇,眸子轻眯看向远处马上的男人。
魏砚感觉到,黑眸射过来。
四目对上,他单手扯缰,宽硕的肩张着,两臂微弯,形成一道有力的弧。
隔得远,天昏沉,其实什么都看不见。
但沈瑜卿还是感觉到他眼里带笑,一股子浪荡的痞气。
哪里来的土匪,他才是这漠北最大的土匪头子!
沈瑜卿手放下车帘,又退了回去。
漠北是他的地盘,料想也没人能在他这翻了天。
过了会儿,沈瑜卿听到外面猎猎的马鸣声,铁蹄踏地,轰隆而过,犹如压山之势,身影稍纵急转,只余漫天尘沙。
匪寇是偷入关的,胡衣装束,脸上遮了黑布,有十余人横刀立在道上,嘴边斜一骆驼草,等过路商户一到,抢些银钱。
“大哥,你看那边是不是有人过来。”黑脸汉子挠挠头,粗亮的嗓门乍然一说话跟喊似的。
盘腿坐在地上抱刀的大胡子抽他后脑,“你他娘的说了多少遍,给老子小点声,不长记性!”
“嗷…!大哥,我错了!”汉子哭丧着脸,连连求饶。
整齐震地的马蹄声响,大胡子也听出不对劲,赶忙嚷嚷着叫坐地四仰八叉的人起来,“都别愣着,机灵点,过来的看着来头不小。”
哗啦啦一堆尘土飞扬,胡衣汉子裹着头巾从地上站起来。
“前边的,给老子站住!”大胡子嚷嚷叫喊。
“你他娘的跟谁老子呢!”厉粟快马而至,黑目瞪圆,大喊一声,一刀照着大胡子就霹了下去。
大胡子猝不及防,连忙横刀一挡,力气不如厉粟大,倒是把刀给甩出老远。
马上兵卒提刀下来,魏砚在前,训练有素的精兵要比他们这些逃难过来的人强悍得多。
兵戈相交,一片杂乱,喊的喊叫的叫,不一会儿功夫就有人缴械投降。尘土落下,数十胡衣匪徒被迫蹲到地上,哆嗦着身子一动不敢动。黑布掉了一地,露出里面是中原人的面貌,并非关外胡人。
大胡子是个假把式,被厉粟刀砍中右臂,惨叫一身,吓得浑身哆嗦,双腿一软就跪了下来,那刀不偏不倚照着他子孙根子落。
大胡子挣扎着吼,“你们知道老子是谁吗?”
“你是谁老子,叫爷爷!”厉粟粗着嗓子,拿刀又逼近他腿下几分。
大胡子倒吸一口凉气,倒底多少有些骨气,当着这么多兄弟的面硬着嘴没开口。
“妈的!”厉粟骂一身,提刀就往他下面劈。
“爷…爷,爷爷,爷爷…”大胡子惨叫一声,忙闪身躲,连连告饶。
厉粟也没想到这帮匪徒这么好对付。
一乐,忙颠颠地跑到魏砚前邀功,抱拳道“王爷。”
魏砚抬抬下巴。
厉粟会意,提刀回了去,“你们是从哪来的?”
一堆人互相看看,没人敢吱声。
方才这一波人来得太过仓促,大胡子现在才回神,他有几分眼力,猜的出后面高头大马上的男人才是他们的头儿,看模样跟他们差不多应都是道上的。
他料想到只要不是朝廷里的人招惹了也无妨,再者他还要出出方才那口恶气,手动了下,悄悄去寻手旁掉落的刀,
“都老实点!”厉粟眼尖,一脚将那刀踢飞,又使劲往大胡子胸口踹,“小心老子剁了你的手。”
他眉一横,凶神恶煞的模样倒是比他们这帮劫匪还像恶人。
“爷爷饶命,爷爷饶命!”一面白肌瘦的男人连滚带爬过来,“爷爷,我们不是恶人,我们是从关外来的,只想截一笔钱好过了冬。”
厉粟眉一挑,“关外的?敢私自入关?谁给你们的胆子!”
“我们都是为了一家老小啊!我们错了,我们再也不敢了,爷爷饶命。”那人头连连磕地。
大胡子吼道“哭什么哭,都长点骨头!”
“啧。”厉粟刀逼着大胡子面门,“你倒是有骨头,刚才就别叫老子爷爷。”
跟来的兵卒一阵哄笑。
大胡子面色涨红,气得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老子不敌,认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但求你们放了我兄弟。”
“还想放了?一个都跑不了!”
…
“王爷,我咋觉得不大对劲?”
那几匪徒被押送至了临城的狱司,打马回去时厉粟咂么出不对味儿来。
魏砚看他一眼,“说说。”
厉粟嘿嘿一笑,“中钜关卡得严,胡人进不来,能偷摸进来的只有中原人。关外是犬戎人地界,怎么会有这么多中原人流到关外?”
“王爷,咱要不要安排斥候去探探?”
厉粟虽五大三粗,却心细着,魏砚刀鞘碰他的肩,“说的不错,这件事回去交给你去办。”
“干得好了将功补过。”
厉粟一听,立马来了精神,上次牢狱那帮犬戎人可把他害惨了,终于有了折罪的机会。
“属下得令!”厉粟立马抱拳。
…
沈瑜卿已从马车里出来,扯了缰绳上马。
不知那些匪徒在哪,应是离得不近,一眼望不到。
在马上绕了几圈,又过了大半个时辰,终于有一对人马露头。
沈瑜卿望去,看到高头大马上为首的男人。
他应是经过一番打斗了,胡衣领口不羁地半敞,胡裤束缚下的腿夹着马肚子,线条流畅有力。右手握刀柄,单横在马身前,黑发稍许凌乱,无形中更添张扬狂放。
身后跟着五大三粗的兵卒,个个凶神恶煞,叫人见了退避三舍,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才是真正的土匪。
沈瑜卿只瞥了眼,就没再看,打马回去。
魏砚带一队人马返回,众人中,他一眼就看到了远处骑在马上的沈瑜卿。
靛青的外氅裹身,长发利落束紧,侧脸白皙透亮,在漠北日头下晃人眼。唇抿着,唇珠挺巧,露出一小块儿尖。
只是面色太过冷淡,想来还在为昨夜的事赌气。
心眼儿实在太小,脾气又大。
魏砚不禁勾起唇。
昨夜,她看他时轻描淡写,“兽总有臣服的时候。”
魏砚坏心思上来,没忍住,便又逗了她,“怎么臣服,床上臣服吗?”
他原想继续说,“我氵舌儿好,你若是真想,定然不会叫你失望。”
但见她已有恼意,又飞给他一记冷冰冰的眼刀,倒底是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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