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九章 为什么
马蹄声震天,妖魂发出尖厉的叫声。
这些后来者受陆无计调教多年,随他镇守西南边境,时常与妖邪打交道,杀妖多时,煞气极深。
今夜围攻马车的妖魂多不成气候,为的是吓唬姚守宁,想要逼她施展手段,露出真身。
但黑甲军一来,不少妖魂甚至承受不住这股煞气,维持不住魂体,尖叫着纷纷碎散于夜空里。
马蹄震得大地颤抖,罗子文、段长涯杀出通道,直达马车周围。
黑甲围护左右,将剩余妖魂斩杀殆尽。
激荡的气流冲得世子头发乱飞,他手执长剑,跳下马车顶,撞开车门,喊了一声:
“守宁!”
车内漆黑,内饰几近全毁,可见先前大战的惨烈。
最为可怖的,是车厢之中,浮现了一张张的鬼脸、爪掌之印,有些脸印狰狞可怖,黑夜之中,活生生将车厢衬映得如同人间鬼域。
世子心急如焚,目光一转,才在被撞得歪斜的箱柜后面,发现了抱膝而坐的姚守宁。
她蜷缩成团,脸埋在膝间,抖个不停。
“守宁!”
陆执钻进马车,轻拍她的肩背。
掌心刚摸到她肩膀的刹那,她便重重一抖,像是受了极大惊吓,接着听到世子呼声,仰头一看,半晌眼珠终于找到焦距,认出了世子。
“呜——”她哭出声音,含在眼眶中的泪珠这才夺眶而出:
“世子!”
自陆执与她相识以来,看过她娇俏可爱的模样,也与她打闹斗嘴,从未见过她楚楚可怜的模样,顿时心生怜意,越发怨恨今夜捣乱的妖邪。
“别哭、别哭。”
他见姚守宁紧抓着自己袖子,小声的抽泣,心中感觉新奇又陌生。
‘砰砰砰——’
心跳好似越来越快,一种从未有过的冲动涌进他脑海之中,他小心翼翼揽住姚守宁的肩,将她拥入怀里:
“别哭。”
她身体软绵绵的靠在他胸膛之间,她刚经历过惊魂一幕,手足发软;而他肩宽力壮,仿佛有强大的力量蕴含于体内,足以为她遮风挡雨。
世子的身体形成一方小小的阴影,将姚守宁笼罩在内。
两人身体相贴,体温透过他身上薄薄的衣裳传来,令她被吓得发凉的手足回温。
姚守宁轻声抽泣,伸手抓他手臂。
“我害怕。”
说话的时候,她还小声的抽了下鼻子,声音颤颤巍巍,带着丝娇气。
可先前妖邪来袭时,她为了不使世子分心,一声不吭。
马车内被邪祟冲撞成这个样子,可想而知她受了多少惊吓。
陆执心中生出一股煞气,恨不能将外头的妖邪全部再杀一遍,令她不再受恐惧的袭击。
他的一只手揽在她肩头,另一只手握着长剑,此时低头看了一眼靠在自己肩头的人——‘哐铛’的声响中,世子将长剑一放,坐落在地,把手搭在了她肩头处,犹豫了两下,才轻轻拍了拍:
“别怕,我在这里,我说了会保护你的。”
话虽说是这样,但他护得住姚守宁不受妖邪所害,却没能使她不受妖邪侵扰、惊吓,陆执的眼中蒙上一层阴影。
“嗯。”
姚守宁应了一声,将头靠近他肩窝之内。
这个动作令她感到安心,尤其是在饱受惊吓之后,陆执怀抱所形成的包围圈给了她极大的心理安慰。
她的头顶抵蹭到了陆执的下巴,呼吸吹抚在他颈侧。
一种莫名的心悸涌上心头,世子下意识的松手想后退。
他这才意识到两人靠得很近,绝对已经超过了正常朋友的接触距离。
怀里的人柔若无骨,对他有全然的信任。
世子心慌莫名,将手一松,身体后仰退去。
姚守宁一时不察,没能稳住身形,也跟着往他身上一倒。
陆执见她摔倒,连忙又来扶她,但自己也未能立稳,二人摔成一团,直到世子的后背撞上散裂的箱柜为止。
“你干什么躲啊。”
姚守宁手撑地才稳住身体,她的掌心摸到被冲击后的妖印,仿佛摸到了一只妖爪般,吓得忙不迭收回了手,拼命揉搓自己掌心。
“我,我只是想看看你有没有受伤而已。”
“没有。”黑暗之中,姚守宁看不清世子的脸,错过了他此时满脸的红晕及慌乱而不敢看她的眼睛,只听得到他吱吱唔唔的声音。
“妖邪没有冲进马车,只是吓到我了。”
她吸了吸鼻子,爬坐起身。
世子明明是自己先躲,可见她坐开,仍旧觉得心中空落落的,似是有哪里不对劲儿。
他目光左右一看,见到落在马车上的长剑,便将其抓起,紧紧握在掌心,以压下心中的失落感觉。
“世子!”
“世子!”
外头的罗子文、段长涯与黑甲队将残余的妖魂清理了,围住了马车。
“罗大哥!”
姚守宁一见罗子文,不由眼睛一亮,唤了一声。
今夜的罗子文不复之前的儒生打扮,外罩软皮甲,手中握着长剑,英姿尽显。
而段长涯长发高高扎成一束,与他装扮差不多,与罗子文略显文雅的气质相较,他气势更彪悍些,手持着双戟,看上去杀气腾腾。
“段先生也来了。”
“守宁小姐。”
罗子文见她也很高兴,脸上露出笑意:
“我们其实一直都是跟在周围的,察觉到妖气变异之后,才疾速赶来,您没受伤吧?”
“难怪你们来得这么快。”姚守宁一见熟人到来,一扫先前的颓废,眼睛发亮道:
“世子一直在保护我,我没有受伤。”
陆执的心情有些不大愉快。
他也说不上来自己为什么不高兴。照理来说妖邪被驱走,姚守宁又未受伤,本应皆大欢喜才对。
可他就是觉得十分不爽!
罗子文的出现令他觉得有些碍眼,仿佛他一来就抢走了自己的光辉,姚守宁一直在跟他说话,遗忘了先前保护她的是自己。
对了!就是这个原因!
陆执恍然大悟,当即面色一沉,冷声道:
“你们几时察觉到妖气弥漫的?”
“约大半刻钟前。”罗子文听到世子问话,敏锐的察觉出他情绪不对劲儿。
不过他并没有多想,只当世子今夜遇袭,所以不大愉快而已。
“半刻钟前——”
陆执听到这里,回头看了看姚守宁。
这场妖邪来得莫名其妙,也并没有造成什么实质的伤害。
事实上就是罗子文等人不来,以陆执实力,最多一刻钟也能将这些邪祟处理干净。
不过他们来得迅速,清理邪祟动作也快,只用了一会儿功夫而已。
而在半刻钟前,他与姚守宁在做什么呢?
两人坐着马车,当时正在斗嘴,并且提到了陈太微!
‘陈太微!’
‘陈太微!’
年少的二人想到此处,相互看了一眼,心中不约而同的浮现出相同的名字。
姚守宁想起自己当时与陆执打闹,提到了‘陈太微’的名字,说完那话的时候,她还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四周,害怕那个年轻的道士会出现呢。
后面没有发现他的身影,才松了口气,以为是自己太过警惕,所以才疑神疑鬼。
此时看来,这场妖袭来得实在诡异,说不准正是因为提到了‘陈太微’的名字,碰触到了他的禁区,才引来了这一场祸事。
“世子想起了什么事?”
罗子文心思细腻,一见自己说完时间后,马车上的两人神色微变,便意识到大半刻钟前,这两人兴许做了什么事,才导致了妖邪冲击马车。
可他与段长涯一直各领了小队黑甲隐伏于四周,并没有感应到车上的异动,这两人究竟是干了什么呢?
“是想起了一个事,今夜的事,可能与——”
他说到这里,姚守宁大急:
“世子!”
今夜已经遇过一场妖邪,使她对于‘陈太微’这三个字都产生了心理阴影。
陆执向她施以稍安勿躁的眼神,接着避开了‘陈太微’的名字,而是一指钦天监的观星台方向:
“——那位捣鬼。”
他这样一说,罗子文瞬间就懂了。
“有些不对。”罗子文想了想,道:
“今夜的邪祟全是不成气候的亡魂。”他说这话时,目光落到了车上,“这种妖邪、魂体,若遇到的是体弱多病,阳气不足的凡人,兴许有能寄身的可能。”
可此时马车上的姚守宁觉醒了辩机一族的血脉,而陆执更是武艺非凡,气血雄浑,不可能受妖邪所侵。
世子想得到的问题,罗子文也想到了——纵然没有将军府的人出现,以世子能力,迟早也能将这些妖魂解决,最多就是花些时间而已,不会使两人有损伤的。
陈太微驱使这么一群邪魂攻击马车,又能得到什么好处呢?
这个念头一出,陆执与罗子文的目光都落到了姚守宁身上。
被注视的人一下就注意到了二人视线,并肯定道:
“他是冲我来的。”
陈太微今夜发现两人行踪,驱使亡魂前来,为的不是伤人,而是想要吓唬姚守宁。
妖邪鬼哭及满车古怪、恐怖的烙印,都是为了吓唬涉世未深的少女,想要逼她逃避或是出手清理邪祟。
一个觉醒的辩机族人,若是逃避,可能会回到事情未发生之时。
她想到了代王地宫,想到了自己拉着陆执的手回到四百年前,想到了墓穴之下满棺的蛇尸。
若陈太微与妖邪勾扯极深,对妖族大计必也有所了解,通过代王地宫事件,必能推演出此事有非凡人物参与,并且极有可能施展了时空逆流的能力。
今夜他现身,可能就是想逼出姚守宁的身份!
也就是说,当夜他与镇魔司前来,以妖王试探过她,并且极有可能伤害了她,还取走了她的东西,却并没有令他安心。
纵然当时的姚守宁真的失去了力量,也没能瞒过他,还是让他对姚守宁产生了怀疑。
想到此处,姚守宁不由心生寒意:
“他想要逼认出我的身份。”
为什么呢?她心中浮出这个念头,并觉得浑身发冷。
她眺望四周,见随着妖邪被驱除,笼罩街道的黑雾逐渐散去。
那种望不到前路,回头不见退路的‘鬼打墙’式的雾障已经破开,街道两旁的店铺、房舍逐渐出现,偶尔甚至有一两点灯光,及远处的犬吠声,有人的说话声都再度传来。
照理来说已经安全,可姚守宁却依旧感到一种寒意如影随形。
黑暗中,仿佛有双眼睛一直在盯着自己。
陆执也在猜测陈太微的目的,为王朝?为妖族?
众人陷入沉思,就在这时,远处有一队疾行的马蹄声传来,伴随着若隐似无的血腥气。
先前还在说话的人声及狗叫随着这队人马的到来,像是瞬间消失得一干二净。
“镇魔司!”
段长涯鼻子动了动,接着开口:
“老远就闻到了他们身上的血腥气。”
“先离开这里!”
陆执按下心中的杂念,沉声说了一句。
镇魔司的人一来就如疯狗一般,到时被他们缠上,将军府的人就罢了,姚守宁恐怕会有麻烦缠身。
“我们先护送您与守宁小姐出城,把镇魔司的人引开。”
罗子文迅速想出方法:
“到时或回或走,世子再自行决定。”
陆执点了点头。
他身体蹿出车厢,坐回赶车的位置,喝了一声:
“守宁坐回车里!”
姚守宁此时可不敢坐回车中,车里乱糟糟的,又浮现了奇形怪状的妖鬼之影,她每见一次便觉得胆寒,因此跟着世子一样爬出马车:
“我要坐你身边。”
陆执见她余悸未消,猜出她心中所想,嘴唇动了动,没有再劝,只是道:
“那你可要将我抓紧。”
她似是受这种气氛影响,也有些紧张,闻言点了点头,乖巧坐到陆执身边,死死抓紧了他的衣裳。
两人一坐定,陆执一抖缰绳,嘴里轻喝了一声:
“走!”
其余人等翻身上马,以段长涯、罗子文二人为首,各领一队黑甲护在马车两侧,往前驰骋。
此地离城门不远,众人打的主意是先出城,之后的事如何做,也要等脱身之后再决定。
‘轰隆隆——’
马蹄疾驰声响中,后面的追兵似是也听到了动静,竭力在喊:
“镇魔司办案,前方的人即刻停留原地!”
“镇魔司办案!”
陆执听这些话才怪,一扬马鞭,那马吃疼,四蹄撒得更急。
高大的城墙门出现在众人视线内,夜里街道无人,十分清静。
今夜将军府早有准备,城门至今未闭,仅有几个守城的兵俑无精打彩的靠着城门而睡,却被马蹄声震醒。
接着听到了后面镇魔司的人声嘶力竭的喊话:
“前方有逃犯,拦住他们!”
才刚清醒过来的兵甲听到声响,回过神来往前一看,便见一队黑甲护持着一辆马车直冲城门。
那队人马黑压压的,隐于暗夜中,仿佛人数不少,声势震天,当即有人吓得胡言乱语:
“有人造反了,有人造反了!”
“拦城门!拦城门!”
“快关门!”
城后接二连三有人出现,可那队人马来得极快,此时要拦,哪里还拦得住。
有人慌乱去搬路障,但不等东西搬来,那队人马便近在眼前。
关城门已经来不及了,那门重达千钧,守夜的几人慌乱之下根本推不动。
骏马飞奔落地时,大地都似是在颤抖不迭,那股气势无人敢阻,所有人吓得疯狂躲蹿,哪里敢拦。
无论是关门的,还是取障的,此时都忘了原本的打算,只能眼睁睁看着这队人马护持着车辆冲出了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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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意思,昨晚忘了上传,今天修改了一下,耽误了一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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