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第 163 章
大臣们无论心里如何, 但面上始终诚恳恭敬,恭维天子英明,只在相继离开承明殿时, 从赵励身边擦身, 这些老狐狸到底没忍住, 目光落在赵励身上,意味不明。
他们百般筹谋, 却在最后关头,让赵励一道折子给尽数断绝。赵励坏了他们大计,必然是要叫他们记恨上的。
会试主考官定下,群臣相继离去, 等出了承明殿,一众大臣走在宫道之上,面上沉了下去, 许久才有人开了口, 话中格外懊恼:“早知道还不如”
话不全, 但大臣们心里都有数。早知道他们就不争了, 就让礼部拟定的老臣陈大人主持就是,如今争这一场, 不止一场空, 反倒让他们本就忌讳的顾元舜上了位。
顾元舜太年轻了。
这一场会试主考只是大臣们的一次试探和较量, 较量的正是老臣们的地位稳固和试探天子的态度,大臣们要较量的官员正是顾元舜这等年轻臣子。
今年吏部官员调任,其中有四位年轻官员调回京城, 与他们这些资历老的大臣们共同在朝堂之上, 几位年轻官员的出现, 打破了吏部往年的调任准则, 朝堂之上,哪怕只是一句话都能让这些精明的大臣们深思再三,何况是出现这种情况。反常必有妖。
在察觉到地位有被威胁到的时候,哪怕如今还没有表露出来,但大臣们却不得不多想,并早早就
开始下手,铲除威胁。
会试主考官开始拟定,就让这些大臣抓到了机会,把礼部拟定变成廷荐,试探天子口风,出乎他们意料的是,陛下对此却听之任之,任由他们搅浑到会考之中,这等态度给了大臣们底气,让他们公然在朝堂之上举荐大臣,排斥年轻臣子。
大臣们来自各部,只要察觉到,生出了这等心思的人都可以成为在朝堂上博弈的人,这个会考官就成了他们博弈的目标,大臣们暗流涌动,其中又有人借此达成了关系,被举荐了出来,正式提到天子面前来。
今日前,大臣们自以为稳超胜券,最不济的也只是他们私底下的博弈而已,这次试探和较量到底是他们赢了,就在这些大臣心里开始雀跃时,赵励从中作梗,让他们的所有算计付诸东流,不止算计落了空,反倒让他们要较量的年轻官员正式操办起朝中大事,这岂是单纯的落空,更是他们偷鸡不成蚀把米,给这些威胁到他们的新官员做了嫁衣!
白浪费一腔心血,反倒送别人上了位,这让大臣们怎么不恨赵励!
“你们就不觉得这一切,倒像是安排好的吗?”从即将胜利的喜悦中彻底清醒过来,有人察觉到了不对。
从顾元舜这些年轻官员回京入职,到他们的感到威胁,到他们这些同朝为官多年的大臣的警觉,甚至暗地里的联手,都像是被人刻意引导出来,让他们来争,让他们举荐,他们在明面上争闹不休,却在最后被一网打尽,恰好他们举荐的人都有问题,最后他们防备的人上了位。
说话的官员顿下脚步,回头看了眼远远的承明殿,在日头西斜之下,承明殿房顶的黄瓦仍旧折射出惊人的光芒,让整座承明殿如同沐浴在光芒之下,瑰丽动人又庄严无比,一如数百年的时光,这座天子御宫仍巍然屹立。
“你们别忘了,赵励是当今的心腹红人。”
赵励被当今一步步提拔到如今的正三品大员,代天子监察百官,是天子放在禁宫外的眼,都察院连左、右都御史都没有出面,赵励怎么敢冒着得罪百官的风险,亲自送奏折入承明殿,在即将定下官员的时候,当着他们的面状告大臣。
大臣们眼中骇然,只有一种可能,赵励是得了天子授意。
“为什么?”
承明殿中,闻衍看向下方的赵励,提醒他:“得罪了这么多大臣,他们可是已经恨上你了。”
哪怕大臣们猜到了真相,但他们不敢冒犯天子,却会把这一切都怪在赵励头上。
赵励目光中毫不动摇,早在入殿前,他就知道今日后,会有无数大臣要反扑向他,要把他拉下马,但他仍然选择了这一条路,“臣问心无愧,尽忠陛下,只要臣不做有违律令的事,他们就奈何臣不得。”
闻衍勾了勾嘴角:“朕自然是相信爱卿的忠心。”
他目光看向纱帐内室,“相信德妃听到爱卿这番话也会十分高兴的。”
赵励心中微动,随着看过去,纱帐被撩开,钟萃从内室走出来,朝闻衍见了礼:“陛下。”
赵励连忙行礼:“臣见过德妃娘娘。”
钟萃虚虚抬手:“赵大人不必多礼。”
赵励不敢猜钟萃在里边待了多久,也不敢久留,先行告辞。等他告退,钟萃目光有些担心:“陛下,赵大人不会有事吧?”
她在里边也是看到赵大人当面呈上折子,得罪了朝中大臣的,这些大臣大都是世家出身,在京城根基深厚,人脉涵盖,赵家没有背景,根本无法对抗这些大臣。
赵励不过会被这些大臣使些绊子罢了,都知道他是天子心腹,谁会公然打压他?就像赵励说的,只要他不做有违律令的事,若是他当真做了,被人抓到把柄,那也只能自认倒霉了。
天子心腹,并非面上看到的光鲜,这是荣耀,也是考验,帝心多疑,哪里会尽数相信臣下忠心。
这也是闻衍曾经教导钟萃的,对下属,要会知人善用,观他们行事,分辨真伪,而不是叫下属蒙蔽,任由他们说事道非。
上位者,是下棋之人,不是被糊弄的棋子。
闻衍轻嗤,对上钟萃担忧的眸光,到嘴的话软了下来,安慰她:“德妃不必担心,那赵励心里有数,知道该怎么做的,那些人动不了他的。”
有当今做保,钟萃这才放了心,让人把食匣提了进来,她把里边的点心取了出来,放到御案上,说道:“臣妾瞧着今日这些大臣们当真是激动。”
闻衍笑着看她:“不然呢?”
钟萃想了想措辞,老老实实的说道:“大臣们饱读诗书,臣妾以为他们应该都是斯文”
钟萃今日第一回见到,大臣们争吵时跟后宅女眷争吵并没有区别。
闻衍大笑,不介意的说起朝中官员来:“以为他们都文绉绉,知书达礼?嗤。”他眼中隐隐有讥笑闪过,“他们确实饱读诗书,但踏入官场,这肚子里的墨水就成了随时能攻讦的利器,文臣的嘴是软刀子,将臣的刀才是真刀子,有时候这软刀子可比真刀子要扎人。”
武将的心眼是当真没有文臣多。
“你看,他们在朕面前争得面红耳赤,寸步不让,实则无论朕点了他们举荐的哪一位,他们都不亏。”
钟萃蹙着眉心,有心迟疑,难以相信:“陛下的意思是,他们是一伙的?”
钟萃想着先前在内室见到的情形,实在难以想象这群争吵不休的大臣竟然是一起的,毕竟从她的角度看,这些大臣们的争吵并非是作假。
闻衍曾亲自教导钟萃习论语四书,不是按别的女子一般让她学女戒书,并不忌讳在她面前谈及朝中的事:“算,也不算。”
只要觉得年轻官员能威胁到朝中大臣的官员,生出了心思的都有意在顺水推舟,这些人的意志凝聚,生出了一批挡在前边的大臣,他们借机排斥,不让年轻官员插手大事,想要压着他们,把他们阻挡在外。
这其实也是朝上官员一惯的做派,排除异己,压着根基浅薄的官员,只有等他们压不住的时候才会着手放下手中权柄,让资历足够的官员顶替上来,朝中官员互为磨砺,能者居之,向来也是帝王平衡朝堂的手段,鲜少插手。
大臣们因为排挤汇聚在一起,人数众多,人多必生异心,都有自己的打算,再有小心思的人就会趁机与他们勾连,化作他们手中的盾,想谋求这份果实。他们本质是为了排除异己,殊途同归,只是在这个过程中还有些别的打算罢了。
钟萃现在才知道,原来一个会试主考官背后还涉及到了这样复杂的算计,真真假假,叫人难以摸清,只是,这科举的事跟她有何干系?钟萃想着从簌花殿芩贵人处得的消息,心里更不解了。
这次会考,江陵侯府无人下场,她的父亲江陵侯及叔伯们官职小,插不了手,唯一与她关系亲近的只有上折告状的姑父赵励赵大人。
吴家若是早知赵大人要告发,早就会做好万全准备了,不会让他当真能到御前来告状的。
钟萃装着不解的问道:“臣妾方才听到大人推举吴大人,这吴大人可是芩贵人母族亲眷?”
闻衍大方点头,语气幽幽:“是啊,这位被举荐的吴大人正是芩贵人的父亲。”
吴家,就是生出小心思,跟大臣勾连的人之一。
为了确保能截下这桩差事,吴家可是用了不少手段,在前朝与大臣勾连,为保万一,还让身在后宫的芩贵人发力,双管齐下,以为这会试主考官如探囊取物,已经落到他们吴家去了。
芩贵人的手段
钟萃头疼,尚且理不清这中间的关系,打算等回缀霞宫后再好生理一理,不欲再问下去,生怕叫陛下觉得她逾越,妄图插手前朝政务,体贴的把糕点推了推,柔声说道:“陛下辛苦了,想必腹中也饿了,不如尝一尝臣妾新做的糕点吧。”
她柔声劝,抽回手,长袖从案上拂过,碰触到砚台旁随手搁着的一卷小像,小像未系结,一下展开,钟萃抬眼看过去,顿时怔住。
小像上是一副女子图,女子身在万花丛中,姿态娉婷,扶风弱柳,尤其那张楚楚动人的脸让钟萃格外熟悉。
“陛下何时给”
钟萃原本想问陛下何时为她作了画,却一下顿住。
这不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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