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 17 章
江随舟自然不知道霍无咎收到那封密信是怎么骂他。他开心地在礼部摸了一圈鱼,回了府上便钻到自己书房里去了。
因着那日交谈了几句,季攸对他态度居然亲近了不少,今日还拿了两册书给他,说是借给他同览。
当然了,是两本野史。
江随舟因着自己经历,对野史多少有点不大喜欢,因此谢过了季攸好意,他便将两本书一收,随手放在了案头。
谁爱看谁看,他可不想再承担这种莫名其妙穿越风险了。
更何况,他还有旁事要忙——
比如说那两个大臣给他送来密信。
他极其谨慎,清早收了信便将之收了起来,直到此时四下无人,他才将信展开来看。
——与他所猜测差不多,这信中并没提供什么太有用信息。
这两个朝臣并不是高官,只是恰在工部而已。因此,这事务被工部接去,预算几何、又由谁来主事,他们略一打听就能了解。他们又替江随舟核算了一番,算出了庞绍能在这儿搜罗到多少油水。
果真数量可观。
这两个朝臣想必也因此而有些着急,在信中问他,是否要在工程之中安插一些他们自己人手。
江随舟陷入了沉思。
根据他如今对原主了解,他肯定会做些什么,即便不会有回报,甚至会有损失,也一定要试一试。
但是江随舟知道,这全然是无用。
庞绍绝不会让任何一个他不放心官员经手银钱,因此即便安插自己官员进去,也碰不到朝廷拨下来银子。在这种情况下,安插眼线,能做也只有收集贪污罪证上报朝廷……
但是,庞绍和后主是什么关系,他和后主又是什么关系?
显然,这就是自己往枪口上撞,生怕后主抓不到收拾他把柄。
而且,也会将安插进去官员推到风口浪尖上,极容易被庞绍所害。
穿越之前,他在读史书时,就见过不少南景官员,在某些工程之上意外身亡、不了了之。
江随舟不敢拿人命去冒这个险。
他沉吟片刻,将那信件细细看了一番,把其中数字和人名大略记下来,便将信放进了桌边暗格里。
那里头已经放了不少信件了。
都是原主所存下。江随舟当时费了好大功夫,才找到这处暗格。
他也正是根据这其中信件,大致确定了原主势力范围。
这里头所存信件,收集来线报大多零零碎碎,没什么参考价值。但是根据来信官员职位便知,这些人手中没什么实权,即便这些零碎可怜消息,也都是他们竭尽所能得来。
这些官员将信息费劲地收集起来,交给原主,而原主也并没辜负他们努力,匣中信件,无不有圈点批注痕迹,可见原主看得有多用心。
江随舟将这封信一并放好,小心锁好了,便着手开始给那两个官员回信。
他没有直接拒绝,只说让他们按兵不动,自己则会见机行事。届时若是寻到了将他们安插进去机会,定会第一时间知会他们。
幸而书房中放了几封原主尚未送出信,能让江随舟勉强学着他语气,将信写完了。
写完之后,江随舟将信通读了一遍,等着墨迹干透。
他不由得叹了口气。
南景逃过长江已有三年,早从将要灭国惶惶中渐渐走了出来,似乎已经接受了而今分江而治局势。一直到一个多月前,霍无咎举兵南下,打破了原本平衡,却又在渡江之时因援兵被断,被围困俘虏。
这下,北梁连霍将军都没了,南景朝臣自然更安心了。
也正是如此,庞绍心安理得地大肆贪污揽权,后主一门心思地享乐。而原本靖王和他身后一众朝臣,则都在夹缝中尽力地与庞绍一党夺权,想从那片阴云中寻出一条明路来。
但是,他们谁都不知道,气数已尽,大厦马上就要倾倒了。
他们是在即将倒塌高楼中,奋力地往上爬。
江随舟看向窗外。
他渐渐接受了自己被拉进这段历史事实,同时,也被裹挟进了这片洪流之中。
他渐渐有点想帮帮他们。
——
待他从书房中出来时,天色已经暗下来了。他将密信交给了孟潜山,便见他颇为熟练地将信塞进了怀里。
江随舟放心地收回了目光。
许是因他身体底子弱些,坐久了便显得脸色不大好。孟潜山看他唇色有点白,便贴心地问道:“主子累久了,可要奴才替您准备汤池?”
江随舟一听他问,也觉得有些乏,闻言便点了点头。
孟潜山连连应是。
江随舟一路回了房,便见晚膳已经备好了。煌煌灯火下,霍无咎正坐在那儿看书。
自己房中能有几本书?都是孟潜山准备来给原主睡前解闷。原主偏爱些晦涩儒家古籍,讲都是些治世之道,江随舟看惯了古文,倒不觉得无趣,但是霍无咎可就不一样了。
舞刀弄剑人,哪里看得来这些。
这么想着,江随舟在桌边坐下,开口问道:“在看书?”
他语气很冷,摆明了一副对对方作什么不感兴趣态度。
他也没指望霍无咎搭理他,说这么句话,不过是个开场白罢了。话音落下,他顿了顿,正要开口吩咐孟潜山给霍无咎送点闲书来,却骤然听见了一道低沉醇厚声音。
“随便翻翻。”霍无咎说道。
江随舟吓了一跳。
他有些不敢置信地看向霍无咎,就见他神态自若地吃着饭。
他原本准备好措辞到了嘴边,被霍无咎骤然回应堵了回来。一时间,江随舟没说话。
就见霍无咎抬眼,淡淡看向他。
不知道是不是他错觉,他总觉得霍无咎这回看向他时,神色仍旧是拒人于千里之外冰冷,但眼中攻击性却淡了不少,压迫感也随之消散了大半。
一时间,平和得让江随舟觉得是自己看错了。
他愣了愣,连忙收起了讶异情绪,垂下眼夹了一筷菜,道:“嗯。平日里都看什么书?让孟潜山给你拿一点过来。”
说着,他拿眼神示意了孟潜山一下。
后头孟潜山连连点头。
却听霍无咎又开口了。
“不用。”他说。
顿了顿,霍无咎淡淡看着他,接着道:“我不习惯受人照顾。”
他这话意有所指——不光是寻书这事,还包括之前几日,他在朝中所做牺牲、以及让人给自己送信之类,对方自然心里清楚。
靖王硬要喜欢他,他管不了,但是来自于靖王那些偏袒和好意,他也不想接受。
得人好处便要还回去,这种感情,他还不了。
却见对面江随舟抬眸,眼中划过一丝转瞬即逝怔楞,继而冷冷一笑,道:“本王何曾照顾过你?给你找点事做,勿要给我找麻烦罢了。”
江随舟心里正高兴呢。
哪儿能不习惯啊!为了我这条命,以后照顾你地方还多呢!
早点习惯吧你!
霍无咎皱了皱眉,正要开口,就见旁边孟潜山乐开了花,嘿嘿笑着直点头,说等会儿去给夫人多挑些来,让他选选。
显然,这主仆两个并没打算听他意见。
霍无咎垂下眼,江随舟也没再说话,待吃完了饭,便自到一旁喝茶消食去了。
他心情不错。
待到夜色渐深,孟潜山凑上前来,告诉他后间汤池已经备好,可以去沐浴了。
江随舟应声,放下书便往后间去。
绕过丝制屏风,便有蒸腾热气扑面而来。重重纱幔之下,已是点起了熠熠烛火,在迷蒙蒸汽中显出几分旖旎暧昧。
后间中心砌了个下沉雕花铜池,并不太大,大约三五尺见方模样。此时池中已经放好了热水,竟还浮了层花瓣,隐约泛着幽香。
旁边几个侍女站在那儿,大有一副要伺候江随舟沐浴架势。
……这太不合适了。
江随舟收回目光,摆了摆手,示意她们下去。
侍女们便乖乖退下,行动间连脚步声都没有,没一会儿,便撤了个干净。
江随舟又回过头,看向孟潜山,道:“你也退下。”
孟潜山一愣:“啊?”
这……平日里主子沐浴,哪儿有没人伺候时候?除了在顾夫人房里时……
想到这儿,孟潜山顿时恍然大悟。
他怎么这般没眼色!房里还有一位主儿呢,哪儿轮得到他伺候啊!
他连连点头,喜上眉梢:“哎!奴才这就退下!”
也不知是不是江随舟错觉,他总觉得孟潜山表情……有那么一点说不上来猥琐。
待他退出去,江随舟便走到池边,俯身试了试温度,便径自除下层层衣袍,搭在旁侧架上。
此时周遭再没有旁人,他思绪放松下来,又开始琢磨事情。
过两日便又到了大朝会日子,今日密信之事,似乎应当想办法和那两个幕僚商议一番……
他一边思索着,一边宽衣解带。就在他解开里衣衣带,正要将衣袍除下时,他听到了身后一道清晰声响。
江随舟回过身。
就见孟潜山推着霍无咎轮椅,轮椅之上,霍无咎端坐在那儿,面无表情,活像被推进来一尊佛。
在他后头,孟潜山笑得猥琐又含蓄。
江随舟脑子一懵,下一刻,他便立即明白了,孟潜山这孙子在打什么算盘。
他居然敢把霍无咎弄来,让他陪他洗鸳、鸯、浴? w ,请牢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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