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止是脸，仔细看去，甚至连身形都有着巨大的差异！

　　是，他是衰老，但衰老的人只会在体貌上变得萎缩，又怎会在骨架上变得膨胀？！这分明就不是一个人！还是说这才是他真实的面貌？不，若是容貌隐藏，他不可能既躲过毒牙子的观察，又躲过雷神殿主的审视！

　　难道又是当初瞒过毒牙子为骨河三人设立窥视阵法的手段？一念至此，沐辰的精神力更为专注！

　　塑好蓬发，擦去嘴角的血水，枯木重新打量了魔晶几眼，眼中的癫狂逐渐恢消散，最终露出一抹志在必得的笑意后，转身离开了石室。

　　再次见到他时，却是半个月后，只不过此时的他比半个月前更为苍老，另外，于他身旁，多了一名身着白袍，神情呆滞，看面相仅有而二十余岁的青年。

　　青年进入这里，便老老实实的立在角落，除了呼吸时轻微的胸口起伏，再也没有一丝一毫的动静，仿佛摆设在屋内的傀儡。而反观枯木，则安静的整理起地面上凌乱的阵图草稿和成品卷轴。

　　这个过程沐辰没有刻意掠过，就那么注视着他的举动。

　　他一张一张的捡，一层一层的归类，直到将最后一张卷轴捡起放好，才重新将目光投向那名青年。

　　“过来。”

　　冷漠呼唤，枯木抬手轻轻一引，傀儡般的男子目光空洞的来到他的身前。

　　“坐下。”

　　男子顺应点头，盘膝正坐。

　　整个过程，带给沐辰一种极度违和的观感。

　　怎么说呢？青年男子能够在没有元力和其他力量的支撑下执行命令，听懂语言，说明他拥有自主意识；但是除了这些反应之外，沐辰从其身上感觉不到半分【自我的存在】，就好像……一个出生不久，不用进食，不会哭闹，没有任何情感的婴儿。然而，不知为何，夺道兽在其身上感受到了圣境巅峰，乃至只差临门一脚就能晋入帝境的武道境界！如此实力，若是没有自主意识，究竟如何培养？

　　目视青年执行完命令，枯木忽然负手仰望石室屋顶，轻叹了一声后，盘膝坐在了青年对面，喃喃自语了起来。

　　“我自婴孩时封印，于两万年前苏醒，不知年月几何，不知名讳生辰，却有道统传承，知晓自己源自曾经的大陆主宰，六道煞魂宗，知晓自己的身份为六道煞魂宗嫡系外养的私生子，知道六大煞魂宗树敌无数被万族嫉恨，从而引来天怒覆灭道统的历史，我本以为自己的存在就是应对天罚，重建吾宗的薪火。可是偶然一次外出，竟让我得知了所谓天怒灭道的真相！”

　　“呵，什么狗屁天罚，什么狗屁人怒，全都是有预谋的计划！天！机！阁！才是覆灭吾宗根基的根源；八大隐世家族，才是屠戮宗门遗子的凶手！！我的存在！不仅仅是为了复兴宗门，更是为了报这血海深仇！！”

　　“可惜我纵天纵奇才，却也奈何不了生之极限；搭尽帝境万年寿元，一次夺舍的重生机会，仍然没有攻破复仇大计的最后一步。”

　　他看了一眼紫月魔晶，释然一笑，“好在老毒物对我阵道的天赋十分推崇，给予了极力的培养，又有高深毒道作为辅佐，我自创了阵丹这一诡道；又因一次随意之举，发现了阵，魂，丹三道融合后能够产生近乎无限的可能，于是经过数千年的推敲实践，终于研制出了这枚丹药。”

　　他翻手取出一只漆黑如墨的药瓶，覆手倒出一粒刻满了诡异纹路，通体散发着浓郁黑芒的灰白药丸。望着那枚丹药，眼中再次浮现出曾经俯视骨河三人，戏弄雷神殿主时的自信和骄傲。

　　“虽然过程又些曲折，虽然难免有些遗憾，虽然不算真正的亲手完成，但是为了实现我存在的意义，一切，都是值得的。”

　　说完，枯木一把将丹药吞入腹中，反手将药瓶收入储物戒指，继而手诀变换，带出无尽的残影！

　　“煌煌天威，密而有疏；众生血躯，皆是肉土；白骨筑台，血魂成丹；死亦为生，非我仍我；唯信吾宗，我念……永恒。”

　　口诀停，手诀凝，随着最后一字落下，枯木蓦然睁眼，大喝道，“阵魂丹法—祭灵替生！”

　　嘭————！

　　术法起，闷响出，一缕黑光自枯木的胸口乍现，身上的衣襟尽数毁灭，露出他那枯瘦如柴的身躯！

　　咔咔咔咔！

　　无数的骨骼脆响从枯木的体内爆发，蓬勃的血雾从枯木的体内喷涌。

　　一根根血管蟠扎凸起，宛如溅上热油的蠕虫一般疯狂的扭动。

　　他的面孔开始变得扭曲，神情开始变得狰狞，牙齿紧紧的咬在一起，明显承载了极大的痛苦，但是那双自信骄傲的眼神，从始至终都没有动摇过！

　　嘶啦————！

　　蓦然，一块硕大的血肉从他的胸口撕裂，粉红色的血液喷洒而出！

　　原本按照寻常的后续，这些血液定然溅满整个石室，可是就在血液喷出的那一瞬间，其胸口的黑芒爆发出一股强烈的吸扯力，转眼便将血肉吸了进去！

　　嘶啦！！

　　又是一块血肉撕开，继而再被吸入！接二连三，持续不断，整整一百零八次，宛如凌迟处刑一般，将枯木从一个活生生的人，剜割成了一道仅有骨架支撑的灵魂之体！

　　失去了血肉，只剩下灵魂，枯木经历的痛苦似乎完全消散，原本扭曲的灵魂变得平静了少许。

　　可是，这种平静不过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兆，因为位于其胸口的黑光不但没有消失，反而更为巨大！

　　“裂！”

　　没有过多的言语表情，枯木低喝了一声！

　　嘶溜————！

　　一块灵魂从其魂体上扯掉，砰的一声碎为灵尘，融入黑芒之中。

　　然而随着这缕灵尘被黑芒吞噬，坚强了如此之久，面对凌迟之痛都未曾出过一声的枯木，生生的吼了出来。

　　“啊——————！”

　　明亮清晰，撕心裂肺，那种痛苦之感，仅听声音便能传递给所有耳闻之人！

　　嘶溜————！

　　“啊————————！！！”

　　第二块灵魂撕裂，枯木的呼喊音调都变得尖锐了起来！可惜煞魂秘术没有感情，它不会因为人的痛苦出现顿滞，所以第三块魂体接踵扯下！

　　痛苦更深，凄吼更甚，十次，五十次，一百次，一百零八次。

　　当第最后一块灵魂被黑芒吞噬，暴躁的石室终于恢复了平静，又因那支撑着全身骨架的力量倾泄一空，枯木的骨架平平砰砰的散落在地，错落交叠之下，擂起了一座骨台。

　　骨台的顶端是他张着牙齿，仰望上空的颅骨，而那道黑色的光芒不偏不倚，精准的坐落在颅骨口齿之上，一眼看去，仿若含珠。

　　待得黑芒褪去，一颗拳头大小，遍布着脉络筋膜的肉球映入沐辰的瞳孔，它释放着生命的搏动，散发浓烈的灵魂气息，以及……就连夺道兽都为之动容的致命香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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