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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8章 怒


    方运得到消息后,和前几日并无不同,只是利用空闲时间不断打探向文宣的事迹。

  向家在济县算不得作恶多端,对待长工家丁都不错,只是向文宣喜欢沾花惹草,留下不少恶名。

  几天前的酒席上,有人说起杨玉环貌美和江州西施之名,向文宣就夸下海口要把杨玉环弄到手,后来去河边骚扰杨玉环,被杨玉环和附近的婆娘们用洗衣棒打跑。

  向家乃是望族,向父听到此事后,要罚向文宣,但被向老太太阻止。向文宣觉得丢了脸,就派人挑事打了方运一顿。

  方运探听到,向文宣事后本来想罢手,但被好友嘲笑,便发誓说若不能把杨玉环纳为小妾以后便把姓倒着写。

  方运在心里把向家的力量和自己的力量进行对比,赫然发现,自己既然永远无法成为读书人,那永远无法跟向家抗争,一个望族可以轻易压下自己的一切力量。

  方运越发悲哀,自己是个无权无势的匹夫,只有逃跑一条路可走,可一旦和杨玉环逃跑,向文宣极可能栽赃一个罪名布下天罗地网,一旦自己被抓,向文宣稍一威胁,那杨玉环将不可避免成为向文宣的玩物。

  直到这个时候,方运才发现这个世界如此残酷,自己甚至没有挣扎的余地。

  当天夜里,完工后方运离开吉祥酒楼,默默走着。

  此时此刻,方运内心充满挣扎,是去是留?

  杨玉环是自己的童养媳,是自己的姐姐,更是自己的女人,怎能放弃!

  可若不放弃,自己拿什么抗争?

  方运走到一处僻静无人的地方,突然响起凌乱的脚步声,不等方运逃跑,十多个手持棍棒的人围了过来。

  一个玉面锦衣的公子摇着扇子走近,还故意露出锦衣内童生服的边缘。

  那人微微一笑,道:“你就是方运吧?”

  方运冷冷地道:“你就是向文宣?”

  “哦?你比传闻中聪明,不过你为何成不了童生?”向文宣道。

  那些打手哄堂大笑。

  方运努力深呼气,缓缓道:“向兄,我……”

  不等方运把话说完,向文宣抢过一根棍棒砸来,方运正要还击,周围的人立刻按住他。

  “砰”地一声,向文宣的根棒结结实实落在方运的额头上,打得方运眼前发黑。

  “你也配叫我向兄?”向文宣用棍棒指着方运。

  方运强忍头部的剧痛,缓缓道:“向少爷,求求您放过玉环,她与我相依为命,已经是我的亲人。”

  “那又如何?我就算不答应你,你能怎么样?我知道你在打探我,你能怎么样?啊!”向文宣用棍棒顶在方运的额头。

  方运的双拳死死握着,牙齿紧紧咬着,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向文宣,缓缓道:“我读书不多,但也知道,匹夫一怒,血溅五步!”

  “哈哈哈……”向文宣猛地用棍棒捅在方运胸口,疼得方运倒吸一口凉气。

  “就凭你?你想一怒?你们松开他,我就站在这里,你怒给我看!来啊!”

  方运满面通红,猛地迈出半步,然后停在原地不动。

  “哈哈哈……匹夫?你连匹夫都不如!你都能做什么?怒给我看啊!”向文宣挥舞棍棒,啪地一声打在方运的左肩。

  方运硬扛住棍棒,身体一晃,低下头,缓缓松开握紧的双手,道:“向少爷,您大人有大量,放过我和玉环吧,我给您立长生牌位。”

  “哈哈……你倒是怒啊!我今日来,就是劝说你一件事,不,是命令你!乖乖劝杨玉环嫁给我,我也不亏待她,让她当我的小妾。至于你,以后就是我的小舅子!你不是在酒楼当伙计么,我可以让你当我们向家酒楼的掌柜!言尽于此,下次再见面,我可就不会把你当小舅子了!走!”

  向文宣带人扬长而去。

  方运深吸一口气,忍着身上的疼痛,稍微整理一下衣衫,默默地回家走。

  杨玉环和往常一样在门口笑脸相迎,发现方运神态不对,急忙迎上来。

  “小运,你怎么了?”杨玉环紧张地看着方运。

  方运笑了笑,道:“在酒楼向下走的时候摔了下来,没事。”

  “我扶你进去。”杨玉环说着搀扶着方运进去。

  屋里只有一盏油灯,照得屋里昏黄暗淡。

  等方运坐好,杨玉环就要出去找大夫,方运却道:“一些小伤,不值得花钱,几天就好了。”

  杨玉环正要劝,但发现方运神色坚定,只能轻轻点了点头。

  “嗯,听你的。”

  方运看着杨玉环的面庞,道:“玉环姐,你跟着我受苦了。”

  “苦什么?倘若不是公公婆婆,我早就饿死了。不苦。”杨玉环笑盈盈看着方运。

  方运轻声道:“我见不得你受苦。”

  “真的不苦,能和小运一起好好过日子,我心里就是甜的。”杨玉环的目光更加温柔。

  方运勉强挤出笑容,道:“我知道很多人向你说亲,你怕我难过没告诉我。那个叫蔡合的童生不错,我与他多次接触,哪怕是酒后都彬彬有礼,对待我们伙计都不错。而且他家里富有,正室空了,你若去,他定然会让你当正室。”

  杨玉环面色一沉,道:“你又听谁说了那些闲言碎语?以后不准提这些事!等你把伤养好,我……我跟你圆房!”

  杨玉环说着脸上飞霞,瞪了方运一眼,快步回到自己的房里。

  方运看着杨玉环的背影,微微笑起来,笑了很久,举着油灯回到屋里,写下一封信,晾干后放好。

  第二天天刚亮,方运起身洗漱。

  房间的门吱嘎一声,就见一身月白色衣衫的杨玉环走了出来,眯着眼问:“怎起得这般早?”

  “昨日舅舅找我,让我帮他杀猪,我去帮个忙,在他家吃完饭就去酒楼,你先睡吧。”

  “嗯,你小心些。”杨玉环轻声道。

  方运微微一笑,向外走去。

  到了舅舅家门前,方运抬头一看,黑门高墙,远比自家的院子大,里面传来猪叫声。

  方运推门而入,道:“大舅,我今日清闲,帮你杀猪,但你可得管饭!”

  “臭小子,快点来帮忙!”

  方运忙里忙外,等杀完猪又帮大舅洗刀,然后一起吃饭。

  吃完早饭,大舅带着猪肉离去,方运则说帮忙磨杀猪刀,其他人各做各的。

  磨完三把刀,方运看四周无人,拿起最锋利的一把藏在袖中,迅速离开。

  方运来到向家斜对面的巷子口,在拐角处望着。

  不多时,向文宣带着两个随从大摇大摆走了出来,方运弓着背弯着腰,露出一脸谄媚的笑容,一边走一边喊:“姐夫!姐夫!”

  向文宣看到方运一脸反感,但听到方运的称呼,哈哈大笑,他身后的两个随从也低声笑起来,看向方运的目光充满鄙夷。

  “哈哈哈……你终于学聪明了!说吧,我知道你是来提条件的,放心,我不会亏待自家人。”

  方运嘿嘿一笑,道:“姐夫,您能不能给我一些银钱,不多,五十两就成。”

  向文宣的两个随从看方运的眼光更加轻蔑。

  向文宣笑道:“五十两就五十两……”

  方运看着向文宣的身后,突然一愣,惊讶地道:“你们怎么来了……”

  向文宣和两个随从下意识回头望,什么都没看到。

  方运一个箭步冲上去,左手揪住向文宣的衣领,右手握着杀猪刀,向前用力一送。

  “噗……”

  杀猪刀穿透向文宣的小腹,露出鲜红雪亮的刀尖。

  “你……”

  “我在怒给你看!”方运目光如冰,抽出来,捅进去,如此反复,一刀又一刀。

  两个随从眼中的鄙夷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惊恐。

  一个随从双腿一软,倒在地上,蹬得地面沙土乱飞却退不了多远。另一个转身就跑,大声呼喊。

  向文宣倒下,方运一身血。

  方运冷漠地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随从,弯腰对准向文宣的脖子猛砍,砍断后把刀插进向文宣的口中,提着他的头发向前走。

  方运一边走,一边用向文宣的头发擦手。

  乌黑的头发擦着鲜红的手,头发红了,手还是血色。

  向家十多人涌到门口,他们眼睁睁地看着方运擦着手,慢慢向前走,向前走。

  无一人阻拦。

  方运提着向文宣的人头来到县衙门口,衙役如临大敌,其中一人转身跑进衙门内。

  “你……你来做什么!”衙役用水火棍指着方运。

  “自首。”方运说完把向文宣的人头扔到一旁,拍打着两手。

  血已干枯,落下得是粉末。

  惊堂木敲击桌面的声音响起。

  “升堂!”一个威严的声音震得方运耳朵轰鸣,那声音仿佛充满了天地正气。

  方运迈过高高的门槛,从容进入衙门之中。

  两侧的衙役不断用水火棍击打地面,声势浩大。

  方运却好似什么都没看到,进入正堂。

  济县县令坐在桌案之后,再次一拍惊堂木,道:“来者何人!”

  “济县方运。”

  “为何而来。”

  “自首。”

  “所犯何事?”

  “杀向文宣。”

  “为何杀向文宣。”

  “夺我之妻。”

  济县县令第三次拍击惊堂木,怒喝道:“胡说八道!我已用官印查过,你家的童养媳毫发无损,向文宣怎会夺你之妻?”

  “我若不杀他,他便夺了。”

  “信口雌黄!”

  “我知道他一定会夺。”方运眉头轻动,似是回答又似是自言自语。

  县令大怒道:“你也曾读书识字,也算是半个读书人,读书人首重修身,杀人不善,如何修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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