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走在人群最后,  也没人过来打扰。

        进了农家乐园，张喜禧积极组织分配他们各自的任务。这家农家乐的一切，都自给自足。除了种植不需要他们,  采摘,  清洗,  蒸煮，都是他们自己动手。

        老板告诉他们水果蔬菜所在地方后，便消失不见了。

        “我们俩去菜园子里摘菜吧。”虞韵扭头看向江横。

        江横说好。

        杨知意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去果园，不在他们这儿当电灯泡。

        午后的阳光还有一丝滚烫。

        虞韵头上有江横倾斜过来的太阳伞,  她看着太阳伞覆下来的阴影，转头看向旁边的人,  “你要不要给自己也挡挡？”

        江横瞥她,  “我不怕晒。”

        “我怕你晒黑。”虞韵很是正经,  “你白一点比较帅。”

        江横莞尔,  “黑了就不喜欢了？”

        他逗她。

        虞韵才不往他设下的坑里跳，她嗯哼了声，“我可没说这样的话啊。”

        她嘀咕,  “我只是说白点更帅。”

        闻言，江横翘了下唇,  “行，那我以后注意。”

        他指了指，“这伞太小。”

        给他挡了，那虞韵必定会晒到太阳。她不讨厌太阳,  但她极为看重皮肤保养。

        虞韵懂江横的意思。

        她看了眼他撑伞时倾斜过来的伞柄,  瞳眸里有了笑,  “知道了,  谢谢江横弟弟。”

        听到她这称呼,  江横稍稍顿了下，想说点什么，但还是没能说出口。

        他抬了抬眉，低声道：“看路。”

        两人边聊边走，已经走到了菜园子附近。

        入眼的，全是翠绿的蔬菜，还有一颗颗红透了的，垂挂着的西红柿。普通的蔬菜，这儿全都有。

        虞韵：“你想吃什么？”

        江横：“都可以。”

        虞韵一笑，“不能都可以，我今天可以下厨，你点单。”

        “不用。”江横第一时间拒绝。

        虞韵愣怔了下，回头看他，“什么不用？”

        江横敛睫，“不用你下厨。”

        他一本正经道：“不能便宜他们。”

        虞韵看他神色半晌，反应过来他这话意思。

        他是想说，她本来下厨的机会少，他自己都没吃过几次虞韵做的饭，自然不愿意虞韵给大家下厨，便宜那群人。

        思及此，虞韵笑，“江横弟弟，你是不是太霸道了点。”

        江横坦然，“你不喜欢？”

        虞韵也没有不喜欢。

        “那到时候大家都帮忙，你总不能让我在旁边玩吧。”

        江横想了想，侧眸看她，“不介意的话，你可以给我打下手。”

        虞韵笑，爽快答应，“行，我今天就给你打下手。”

        江横看她往旁边挪了两步去摘西红柿，下意识地把伞也往她那边挪了挪，确保她是被笼罩于他撑的伞下。

        虞韵虽不是个贴心细心的人，但她记得和自己吃过饭的朋友的喜好，记得他们会吃什么，不会吃什么。

        两人摘好菜，便往回走了。

        杨知意几个去摘水果的人，反倒还没回来。

        时间还早，虞韵和江横也不急着催促他们回来。

        江横把饭煮了，两人开始洗菜切菜。

        虞韵负责洗，江横负责切。

        把洗好的葱蒜递给江横时，虞韵提醒他，“切长一点，方便挑。”

        江横：“知道。”

        乔亦瑶不吃葱蒜，他知道。

        虞韵诧异看他，“你发现了？”

        江横应声，“我们好几次和她吃饭，你点菜的时候都叮嘱过服务员。”

        虞韵嗯了声，笑道：“因为她懒得说。”

        一般情况，她在的话，她都会替她说了。

        江横挑眉，“只是因为懒？”

        虞韵：“是啊。”

        她让清水冲洗着西红柿，温声道：“她纯粹是懒。”

        当然还有个原因是，为了不让自己生气。

        乔亦瑶是个脾气比较急的人。

        她属于，我跟你说了别放葱蒜你放了，我挑着挑着会生气。但我没和你说你放了，那我挑的心甘情愿。

        两人把菜洗好，乔亦瑶他们便回来了。

        “你们速度怎么那么快？”乔亦瑶诧异道。

        虞韵瞥她一眼，“你怎么不说你们速度怎么那么慢？”

        乔亦瑶噎了噎，解释道：“我们想着这地方漂亮，要多给你们这对小情侣一点私密空间，不要那么早回来当电灯泡。”

        但他们没想到两人没好好享受这儿的环境，一直在厨房忙碌。

        虞韵：“……”

        杨知意在旁边乐，“不过也没事，做饭就交给我们吧。”

        “不用。”江横缓声道，“我来就好。”

        杨郁和吴右也跟着附和，“姐姐们休息吧，厨房交给我们。”

        张喜禧站在旁边，犹疑地问：“你们都会做饭？”

        四位男大学生纷纷点头。

        张喜禧靠了声，“我就说现在的人找对象怎么都要找大学生呢，原来现在的大学生们这么多才多艺。”

        虞韵看他一眼，“不要以偏概全。”

        陆澄澄：“就是。别人不找你不是因为你不是大学生，也不是因为你不会做饭。”

        张喜禧眉峰微扬，不服气地问：“那是因为什么？”

        赵淮南在旁边悠悠道：“还能因为什么？”

        张喜禧瞥他。

        赵淮南直白道：“当然是因为你长得不帅还花心。”

        “……”

        大家听着两人斗嘴，纷纷笑了起来。

        最后，女士都被赶出了厨房，到外面看日落吹风聊天，男士全部进了厨房，洗水果切水果炒菜，忙前忙后。

        杨知意托腮看向进进出出的厨房，感慨道：“真好啊。”

        乔亦瑶笑，“就该这样，让我们休息，让他们去忙。”

        陆澄澄靠着虞韵坐着，小声道：“我小舅以前都不爱进厨房的。”

        说到这，乔亦瑶好奇地问她，“他什么时候学的做饭？”

        陆澄澄想了想，“好像是出国赛车的时候吧。”

        江横最开始是在国外考的驾照，后来才回国又重新考了国内的。

        不过这些，陆澄澄自己也不是很清楚。

        虞韵扭头看她，“澄澄。”

        陆澄澄眨眼，“小舅妈。”

        虞韵：“不是说喊我姐姐？”

        陆澄澄俏皮一笑，靠在她肩膀上说，“我觉得小舅妈也亲切。”

        虞韵哭笑不得，“你外公喜欢什么？”

        陆澄澄一愣，反应过来，“我外公年龄大了，喜欢下棋钓鱼这些老年人活动。”

        听到这话，杨知意抬起眼看向她，“澄澄，你妈妈多大了呀？”

        陆澄澄没有任何隐瞒，直接说，“四十多，我妈比我小舅大二十岁。”

        她知道大家好奇什么，想知道什么，“我小舅是我外公的老来得子。”

        虞韵嗯了声，“听你小舅说过。”

        陆澄澄叹了口气，“我听我妈，我小舅差点错失来到这个世界机会。”

        其实江横父母怀上他，纯属意外。

        那会陆澄澄外公外婆年龄都不小了，在知道怀孕时，她外公甚至提出了不要这个孩子的想法。没别的原因，纯粹是高龄产妇过于危险。

        但陆澄澄外婆坚持把他留了下来。

        遗憾的是，江横留下来了，她走了。

        ……

        闻言，虞韵敛了敛眸，她下意识转头去看只能透过窗户看到的人。

        “所以——”她抿着唇角看向陆澄澄，“你小舅没有见过他妈妈？”

        陆澄澄点头。

        她看虞韵惊讶的模样，“我小舅没和你说过？”

        虞韵摇头。

        陆澄澄啊了声，“我还以为我小舅和你说过了。”

        虞韵沉默了会，“难怪。”

        陆澄澄诧异，“难怪什么？”

        “没什么。”虞韵看向陆澄澄，“那你外公对你小舅……好吗？”

        江横出生的时候，陆澄澄还没出来。等她出生的时候，江横已经几岁大了。

        她努力回忆了一下，“好像一般吧，不过我都是听我妈说的。”

        她也不是很清楚。

        虞韵懂了。

        她拍了拍陆澄澄脑袋，“别告诉你小舅，你和我说了这个。”

        陆澄澄乖乖点头。

        她贴在虞韵旁边，轻声道：“小舅妈你也别说是我说的哈。”

        虞韵安抚地拍了下她肩膀，“知道。”

        “……”

        -

        六点半，几位“大厨”做的菜全数端上桌。

        虞韵几人也收拾好了情绪，兴致勃勃试吃，点评。

        乔亦瑶还拍了好几张照片，说要发个朋友圈狠狠夸夸他们。

        江横收拾好厨房出来时，虞韵她们已经点评结束了。

        他到虞韵身侧坐下，嗓音低低问她，“味道如何？”

        虞韵：“好吃。”

        她扬起笑脸看向江横，和他咬耳朵，“汤和红烧肉是你做的吗？”

        江横嗯了声，“还有一道。”

        虞韵的视线在桌上扫视一圈，猜测道：“酸菜鱼？”

        江横点头。

        虞韵有点得意挑眉，“我真厉害。”

        江横勾唇，眼眸含笑看着她，附和道：“是，我女朋友真聪明。”

        “……”

        他眼神里的爱意太明显，虞韵莫名还有点脸热。

        她有点不好意思，用手肘碰了下他，“你别这么明目张胆。”

        “嗯？”

        江横不懂，“什么？”

        虞韵：“别用这种眼神看我。”

        江横看她红了的耳朵，故意问：“哪种眼神？”

        虞韵：“……”

        她沉默几秒，侧眸看向他，“就是你很喜欢我很喜欢我的眼神。”

        江横似没想到她会说出这么直接的话，一时忘了接话。

        好半晌，他才低低笑了出来，“好。”

        他配合她，“那我收敛点。”

        虞韵强调，“就现在收敛。”

        晚点，她还是需要他这样的眼神的。

        江横好脾气说：“行。”

        ……

        陆澄澄坐两人旁边，听着他们腻腻歪歪的对话，恨不得和旁边的人换位置。

        她以前怎么没发现，她小舅谈起恋爱是这么腻腻歪歪的人。

        -

        一群人热热闹闹的吃过饭，又在这边看了会星星，才在深夜驱车回家。

        江横和虞韵负责把陆澄澄送回家。

        把人送回去，两人才折返回虞韵家。

        车里少了个人，瞬间变得安静了很多。

        江横开了一段，才扭头看向旁边的人，“累了？”

        虞韵一怔，摇了摇头。

        “你累吗？”

        江横：“还好。”

        他又看了虞韵一眼，琢磨着道，“你心情是不是不太好？”

        虞韵微顿，没想到自己掩饰的这么好他也看出来了。

        她抿了下唇，忽而说：“你知道我为什么怕黑吗？”

        江横愣怔着看她，轻轻地摇了下头。

        虞韵倏地笑笑，“我妈生下我之后，有些产后抑郁。”

        那段时间，正好是虞潭最忙碌的时候，也是他事业上升最关键的时候。他每天早出晚归，每天喝酒应酬。

        偶尔还会因为太晚不回家，直接留宿公司。

        当时，虞韵刚出生时并不知道这些，她也是后面听宋婷断断续续和她说的。

        宋婷本就不是个很有安全感的人，因为虞潭工作的忙碌，和她每天哭闹的各种原因，产后抑郁越来越严重了。

        最初虞潭察觉的时候，带她去看过医生，也请过专业的医生开导她，自己也特意休息陪她出去散过心。

        但虞潭作为公司老板，休息时间有限。

        久而久之，宋婷的抑郁更严重了。

        渐渐的，宋婷觉得虞潭之所以会那么忙，会忽视她，是因为虞韵的存在。

        她开始用偏激的做法，来让虞潭抽身回家。

        她把自己和虞韵关在房间里过，也关在电梯里过。

        她抑郁严重的时候，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每回清醒了，她会抱着虞韵哭，跟她道歉。可道歉后，在下一次她又会如此。

        虞韵和虞潭在那几年，被宋婷折腾的不算轻。

        再后来，她就开始畏惧黑夜，害怕漆黑的空间。

        到宋婷去世后好几年，虞韵都没办法一个人待在房间入睡。她更愿意亮着灯睡在客厅沙发，听院子外的声音。

        因为这些因素，虞潭带着她搬了家。

        搬家后，虞韵的睡眠质量渐渐好了点，但幽闭恐惧症却没减少太多。直至年龄增长，她懂得了用自我思维去说服自己，去克服，才有了些许好转。

        这件事，虞韵没办法怨任何人。

        她知道宋婷的做法不对，可就是怨不起来。她能理解她在那个当下的痛苦，更知道她在抑郁发作的时候，对自己的很多行为没办法自控。

        至于虞潭，她也怨不起来。

        他只是为了让公司更上一层楼，他想给虞韵宋婷更好的生活。他根本没有想过，一个产后抑郁会有那么严重的后果。

        在虞韵久远模糊的记忆里，虞潭其实也被宋婷折磨的很痛苦。

        ……

        江横把车停进院子里时，虞韵正好平静地和他说完自己怕黑的原因。

        车停下。

        江横抬手覆在她手背，看向她的眼眸里满是心疼。

        虞韵抬眸看向他，“你别这样看我，其实我不惨。”

        江横看她这样，嗓音有些哑。

        他把她安全带解开，将人揽入自己怀里。

        虞韵闻着他身上飘散过来的淡淡香味，笑道：“不过我现在不怕了。”

        江横微怔。

        虞韵贴在他耳边，轻声问：“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为什么？”江横配合地问。

        “因为你。”

        虞韵从他怀里起身，目光直直地看向他，唇角弯了弯，“你让我不再惧怕黑夜。”

        他的出现，他对虞韵所做的一切，都让她有了十足的安全感。让她知道，即便是在黑暗中，他也会陪着她。有他在身边，虞韵总是格外安心。

        很神奇的，她渐渐可以接受晚上睡觉关灯，可以被江横牵着手，淡定自若地和他一起搭乘升降电梯。

        江横一怔，低头亲了下她的唇，嗓音哑哑：“我也是。”

        “嗯？”虞韵挑眉，“你也是什么？”

        江横含着她的唇亲了下，“你说呢？”

        虞韵：“我不知道。”

        她感受着他停留在自己唇上的温热触感，“你是不是不好意思说出来？”

        “是有点。”

        江横求饶，“我以后说行吗。”

        虞韵答应，“行啊。”

        她追问，“以后是多久以后？”

        江横低低一笑，想了想说：“结婚的时候告诉你。”

        “。”

        虞韵觑他眼，“你有点心机。”

        江横脸上挂着笑，“怎么？”

        “你说呢。”虞韵戳了戳他肩膀，“现在就想把我定下来。”

        江横抓着她的手，坦然承认，“是啊。”

        他在虞韵的注视下，亲了下她的手指，“我有些迫不及待了。”

        他迫不及待的，想把她定下来，想和她结婚，想和她携手共度余生。

        虞韵睨他一眼，推开他道：“下车，回家了。”

        江横应声。

        两人下车，牵着手往屋子里走。

        走到门口时，江横忽而停下了脚步。

        “虞韵。”

        虞韵正在开门，听到他喊自己，下意识问了句，“什么？”

        江横低眼，“试试吗？”

        虞韵回头，回头这一刹那，她忽然想到了一年多前，在那个旅途中江横对自己说出的那句话。

        试试？

        那次，她没有回答他。

        虞韵怔怔地看着他，明知故问，“试什么？”

        “试试让我爱你一辈子。”

        虞韵一愣，粲然笑道：“这个不是你自己就能决定的事？”

        “是。”江横低语，“但我想征得你同意。”

        虞韵扬眉，“要是我不同意，你就不爱我一辈子了吗？”

        “还是会。”

        他说，“但我应该会悄悄的？”

        虞韵笑，“那我还是给你光明正大的机会吧。”

        说完，她又疑惑，“但我们现在说这个是不是有点早。你现在说这个算求婚吗？”

        虞韵好奇。

        江横：“不算。”

        虞韵放心了。

        她玩笑道，“你这要是算求婚，那我肯定不答应，花都没有。”

        江横听她说的话，翘了下唇，“知道了。”

        他拥着虞韵进屋，“除了花，还想要什么？”

        虞韵睇他一眼。

        就在江横以为她会说让自己想的时候，虞韵出其不意道：“要你。”

        她抬手勾住江横脖颈，仰头望向他眼底，轻声说，“我要的求婚，花和戒指都可有可无，但有一样，必须存在。”

        江横敛睫。

        虞韵告诉他，“我要你。”

        只要向她求婚的人是江横，那就什么都可以。

        是他，她才愿意把自己的未来交出去，交给他，和他走完今生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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