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十一章
待习武授师说了散吧,赵瑞转身去看原该坐在一旁等他的蛮儿,却不想没瞧见人。
两个人约好了等他下了学,就让人将小马牵来,一起玩的。
他的侍从拿着汗巾走上前来替他擦汗,见他找人,便解释,“方才陛下与玉王路过习武场,玉王捡到了小郡主的玉笛,小郡主便随着陛下他们一道走了,。”
赵瑞稚气未脱的一张小脸,微微皱起,满是不高兴,“又是玉王。”
蛮儿缠了他好几日,他才勉强答应让她也能骑小马。
才见玉王两次,蛮儿竟然就丢下他,说也不说一声就同玉王一起走了。
侍从问他,“世子,可让人将小马牵来?”
赵瑞不高兴的说道:“不必了。”
今日课程已经念完,该出宫回家的时辰了,侍从见他也不打算骑马,便为他整理衣着,准备回府。
赵瑞净了手,却道:“我也要去见玉王,先不回府。”
侍从一愣,这好端端的,世子怎么突然想要去见玉王呢。
可赵瑞一向极有主见,他说要去见,便抬腿就走,走了两步,又倒回来,“他们往何处去了?”
侍从忙跟上去,“奴才隐约听见陛下提起,有一套书册是当年老玉王所写,藏于宫中,该是往藏书阁去了。”
“走。”
玉绥步调徐缓走在昌隆帝身后,余光瞥见被宫人牵着的小丫头,正仰着小脑袋目不转睛的盯着他。
眼中满是好奇,像是有很多话要问他。
藏书阁外的凉亭里,昌隆帝饮了一口茶,方道:“人老了,走不了多时便觉疲乏。”
蛮儿稚气十足的反驳道:“皇祖父才不老,皇祖父是天子,天子会与天同寿。”
昌隆帝被外孙女的话逗乐,他轻抚胡须,将她召到跟前来,“蛮儿,这话谁教你的。”
蛮儿倚在他身边,“是迟哥哥告诉孙儿的。”
童言无忌。
他那些个儿子女儿,在他跟前连真话都不肯说一句了,倒显得孙辈们各个都可爱招人喜欢了。赵瑞在皇孙之中,最为沉稳,聪慧,颇得他看中。
蛮儿忽而轻轻扯了扯昌隆帝的衣袖,踮起脚尖小声唤他,“外祖父,孙儿有悄悄话想同您讲。”
昌隆帝配合她,微微俯身,“怎么了?”
蛮儿用着自以为很小声,却所有人都能听见的声音说着,“为什么叔祖父和您长得一点都不像?”
玉绥端着茶杯的手一顿,叔祖父……
这次回京,他沾了在先帝爷跟前养育几年的光,昌隆帝认他为幼弟,旁人称他一句皇叔,他尚且无所谓。
但素娘……安阳公主每每见到他,笑意浅浅,毫无芥蒂的唤着一声声皇叔。
而今,安阳公主的女儿,也称他为叔祖父。
“哈哈哈……”昌隆帝爽朗笑道,“朕与你这叔祖父非同父同母的兄弟,自然长得不像。”
蛮儿的小脑袋转不过来弯儿了,“那为什么您同他是兄弟呢?”
昌隆帝徐徐地叹口气,“此事说来话长,你这叔祖父刚出生时便没了亲生父母,是在你曾祖父身边长大。”
蛮儿听了这话,忽而抬头看向玉绥,一双像黑葡萄般的大眼睛里面满是同情,她也不笑了,小脸皱成一团。
她叹了一口气,难过地说着,“叔祖父好可怜。”
玉绥垂下眼眸,茶盏中泛起水波。
童言无忌,谁也不如这小童,会当着他面怜悯的说上一声可怜。
父母皆亡,先帝虽庇佑他五年,可亲友皆不敢抚养他,他颠沛流离活在世上……
气氛倏然有些沉重。
赵瑞此刻走到了藏书阁,他只觉得气氛有些不对劲,却没多想,上前一步给昌隆帝请安,“孙儿见过皇祖父。”
昌隆帝意外,“阿迟为何来?”
赵瑞抿了抿唇,一张小脸板正严肃,眉宇间同昌隆帝倒有两分相似的气度,“孙儿有些问题,想要请教玉王。”
“还请皇祖父能够应允。”
蛮儿很是高兴,朝着赵瑞摆手,“迟哥哥。”
赵瑞不高兴她失约,头一偏不理她了。
莫说是昌隆帝,便是玉绥也开始意外。
他们都不曾见过,谈何请教。
又有宫人上前来,附在昌隆帝耳旁轻言,“左相在紫宸殿外求见,陛下。”
昌隆帝便笑着起身,“今日倒是奇了,朕这孙儿孙女都想与你说话。既如此,羌芜便多在此处留几刻钟,为他们答疑解惑。”
蛮儿与赵瑞皆看向玉绥,眼中都是止不住的好奇。
玉绥垂眼,起身拱手道:“是,陛下。”
待昌隆帝一走,凉亭里便剩下一大二小,六目相对。
玉绥的目光轻轻落在赵瑞身上,“不知小世子有何请教。”
赵瑞虽是生气来的,却真有问题要问,他礼貌的回道:“您唤我为阿迟便是。”
“听闻您是滇南人,可能与阿迟讲一讲滇南风光?”
“蛮儿也想听!”蛮儿坐在赵瑞身旁,趴在桌上,眼神明亮。
滇南风光,玉绥沉默着回想片刻,才道:“滇南偏远,远不如京城繁华热闹,也没有明山好水。”
许是两个小童失望的目光让他觉得自己好似做错了什么一般,他轻咳了一声,方道:“不过前两年我去过大漠一带,风景与中原丝毫无相同之处,入眼之地皆是漫天黄沙……”
他说起了自己的见闻,小童们趴在桌上听得入迷。
将近午时了,宫人端来两碟热糕点。
一碟子金灿灿的黄金糕,一碟子碧玉糕。
许是饿了,蛮儿闻见糕点的香气,便想也没想伸手去够她面前摆着的黄金糕。
庆春站在一旁,连忙阻止:“蛮儿,不可以。”
她话音落了的同时,玉绥也伸手将两碟糕点换了个位置。
赵瑞也如梦初醒般,看向那碟黄金糕,他的小鼻子动了动,闻到了糕点中的味道,“这里面怎么会放了蜂蜜。”
他一愣,看向玉绥,吐口而出,“您怎么知道蛮儿不能吃蜂蜜?”
这话问出口,所有人都看向了玉绥,蛮儿是迷迷糊糊,庆春是惊魂未定又讶异,她家小主子有许多东西吃不得,这件事虽然宫中知晓,赵瑞也知道,可玉王一个外人,又怎么知道呢?难不成还专门打听过。
玉绥淡定自如解释,“我见那位侍女神色着急,想必是蛮儿有些忌口之处。”
他换糕点的动作与庆春制止发生的时间是差不多的。
“原来如此。”赵瑞恍然大悟,他转过头去严厉看向蛮儿,“你难道忘记了你吃了这糕点,又要生病吃药,好久都不能出门了。”
蛮儿可怜巴巴盯着他,“我知道了。”
庆春松了口气,上前来拿着手帕仔细给蛮儿擦摸了糕点的小手。
同一天内,再一次听见玉绥二字是在深夜里,是该熄灯歇下的时辰。
赵容蓉松了发髻,换上柔软轻便的内室衣袍,正要歇下。
忽而有人急切地叩门,“公主,蛮儿方才睡的好好的,可突然就哭着说肚子疼。”
“庆春已经去叫太医了,怕是还要一会儿才能到。”
“嬷嬷正在给蛮儿喂牛乳。”
赵容蓉左眼一跳,顾不上穿衣,耳边隐约也听见了蛮儿的哭声,她疾步出了房门,朝着亮了灯的厢房去。
她推开房门,蛮儿正窝在嬷嬷怀里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嬷嬷哄着她喂牛乳也喂不下去。
“阿娘,阿娘……”蛮儿边哭边喊。
赵容蓉心如刀割般绞痛,上前将蛮儿接过,抱在怀中,“阿娘在,莫哭莫哭。”
蛮儿哭的已经是满脸通红。
赵容蓉哄着她,嬷嬷忙将牛乳往她嘴里灌。
好容易灌下去半碗,却又全都吐了出来,哭的声音也越来越弱气。
“蛮儿,你别吓阿娘。”赵容蓉失了神色。
睡前还好好的……
“刘太医到了。”庆春是跑着进来的,身后跟着气喘吁吁的刘太医。
赵容蓉紧紧抱着蛮儿,刘太医连忙劝,“公主,您且放手。”
她这才如梦初醒,将蛮儿放下,失神的坐在一旁,紧盯着。
刘太医把脉后取了药丸先给蛮儿喂下,看过蛮儿的口鼻,又紧缩眉头的把脉。
半晌以后,蛮儿的呼吸终于顺畅,刘太医又问,“小郡主先前都吃了些什么?”
嬷嬷在旁,急的也是抹泪,“睡前还好好的,说要喝水,奴也没敢让她多喝,就让她喝了一小口。”
庆春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今日在宫里,奴婢一直盯着蛮儿的吃食,只有在上书房的藏书阁时,有宫人上了两碟糕点,其中有一盘黄金糕。”
“蛮儿想伸手拿来着,奴婢制止了,当时玉王爷也在场,还是玉王爷将那碟黄金糕给拿开的……”
玉王。
赵容蓉眉眼一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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