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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 第10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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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着那双望过来的潋滟美目,  齐永宁心中微微错愕。

        错愕之后,是赞叹。

        这才是顾玉汝,不管什么挫折困难都无法击倒的顾玉汝!

        她看似柔弱顺从,  实则自有坚持。

        若换做寻常女子,在经历父丧、母死,  战乱、家破人亡,  甚至妹妹的背叛,  这每一个坎都不好过,可她每次都能坚强走出来,甚至蜕变得越来越让人移不开眼。

        若说前世成亲之前,他对她是从小的执念,是根深蒂固的责任,她应该是他的妻,从小他就知道是这样。

        可成亲之后,  随着时间逐渐的过去,经历的事越来越多,他反而对她越来越在意,可偏偏这个时候,  他发现她对他越来越冷淡了。

        不再有婚前的含羞带怯,不再有小女儿家的忐忑,作为一个男人,  齐永宁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是因为顾玉芳?还是因为那个死了的男人?还是因为后来他因为局势所迫,  其实也是心存试探她纳的那两个妾?

        他太忙了,  他疑惑在心却根本没时间去细想,时间久了,这就成了一种无法诉之于口的阴暗。

        他走得越来越高,人人都称赞他们夫妻和睦,  神仙眷侣,齐永宁表面不说什么,转头看着她平静的眉眼,一种淡淡的惆怅在心头。

        到底因为什么?

        他找不出答案,他只能将此归咎于是因为顾玉芳,也可能是因为那个死了的男人,这一丝丝阴暗被他埋在心头,在他不知道的时候蔓延成了灾。

        此时那一丝阴暗,在他看到这双眼睛时,又冒了出来。

        他心里又怒又嫉,反而朗笑了一声:“既然汝儿想下棋,那我就舍命陪君子又如何?”

        顾玉汝只是淡淡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没有说。

        西兴堰横跨于运河之上,全长约有二十多丈。

        若是不看运河里的水,以及密布在其下几个供以蓄水泄水的孔洞,只看整个堰坝外形,仿若是一面嵌着城门的城墙。

        堰体下部是用黑青色石头建造,往上是黑色火砖,在堰体的正上方还有两层堰楼,经常有官兵从上往下俯视巡逻,用以维护河道上的秩序。

        此时最上面一层,一个身穿山文甲头戴红翎兜鍪的中年军官面色极为难看,正怒视着面前与他同样装束的邵元龙。

        “这西兴堰乃我管辖范围之内,邵千户带人来查检,是不是管到了不该管的地方?”

        邵元龙也不怵他,拱了拱手道:“实在是事发突然,还请赵千户海涵。”

        海涵?海涵个屁!

        可邵元龙有正当理由,他还真不能置若罔顾,不然若真让倭寇混入临安,一百个他都不够死的!

        “那还望邵千户从快从速,此地不同他处,过往行船很多,若是造成大量堵塞,引得民怨沸腾,我们也担待不起。”

        “赵千户不用担忧,邵某知道轻重。”

        等邵元龙带着人走后,赵千户的脸色还是很难看。

        他手下一个军官见此,小声道:“大人,是他要查检的,真若引起民怨,也是他担责任。可大人想想,若是真有倭寇通过这西兴堰混了进去,到时候可是咱们担责任,不如就让他查,他查得越仔细越好,反倒给咱们省事了。”

        其实赵千户之所以会大怒,是觉得邵元龙竟然把手伸到他的地盘来了,此时经由手下提醒,看似他失了些许面子,但却不是没有受益,何乐而不为?

        “你说的好,就让他去查!”

        ……

        外面,邵元龙忧心忡忡地看着下方河道拥堵了大半水面等候查检的船只。

        赵潜其实说得没错,这地方不同他处,短暂拥堵还能维持,若是拥堵时间过长,就不提民怨,恐怕临安那边都会派人来过问。

        我也只能给你争取一日时间,只望你能赶得及。

        他在心里默默道,叹了口气,带着人下去了。

        既然说要查检,总要做出个样子。

        天很快就黑了,可河道上却并不平静。

        前方等待查检的船只还在继续,后方驶来的船只却越来越多,渐渐抱怨声越来越多,有些人经常在运河上走,还从没见过西兴堰能堵成这样。

        可提到有倭寇混入,船上的人们也都人人自危,毕竟倭寇的危害是个人都能明白,所以短时间内还未掀起太大的风波。

        一夜过去,东方启明。

        此时已经有人察觉出异常,光见查检,查来查去却不见船只通过,这到底是在做什么?

        赵千户只逍遥了一夜,第二天就有人找上了他。

        不光有手下的禀报,还有过往船只通过人往他这边递话询问,他意识到了不对,去找邵元龙。

        可一时之间,他竟没找到邵元龙,一直到中午,邵元龙才出现在他面前。

        此时赵千户早已是勃然大怒。

        “邵元龙,还望你给我个交代!”

        邵元龙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此乃军机!不得随意泄露。”

        “军机?”赵千户被气笑了,同属萧山卫,什么军机是他不知道的?

        对方似乎看出他的疑问,又道:“赵千户常年驻守西兴堰,只管运河开闸放闸,自然不知道什么是军机?”

        这是在讥讽他堂堂一千户,既然管这种活儿?

        可要知道,这可是整个萧山卫油水最大的活儿之一,看似只管开闸放闸运河查检,可过路商船多,运盐船也多,随便查检下,油水就来了。且这西兴堰也不光只管运河开闸放闸,周边城县农耕用水全靠闸口管控。

        他邵元龙倒是瞧不起这差事,却只能在龛山那种破地方镇守,穷得连铠甲都掉叶片了却补不起。

        赵千户看了看自己身上的金漆山文甲,再看看对方那不光掉漆还掉叶片的盔甲,一种优越感油然而生。

        “既然邵千户说赵某不知何为军机,那赵某还要去找指挥使问问。”

        这话里威胁的味道很重,你不是我不知何为说军机,我问过指挥使大人,就知道你说得是真是假。

        “赵千户请去便是。”

        邵元龙这般态度,反而又是赵千户疑惑上了。

        难道真有军机?不然他何至于如此坦荡!若真有军机的话,他若随意去找指挥使打听,定会平白惹来猜忌和嫌弃。

        殊不知此时邵元龙巴不得他去找指挥使询问,因为这一来一去又是半日时间,也免得他在这儿跟他缠磨。

        “既然邵千户坚持,那赵某就不管了,反正激起民怨你担着。忘了告诉你,这下面可不光只有客船商船,官船也有几艘,若是耽误了哪位大人的行程,邵千户你自己担着。”

        说完,赵千户就拂袖而去了。

        邵元龙站在堰楼上看着下面江面。

        此时江面已经被完全拥堵,仅有一条浅窄的水道还空着,那是给水驿传信用的水道,经常跑运河的人都知道,这条水道是不能占的,轻则被呵斥走,重则扣你个罪名谁也受不住。

        “大人,这下面不能再继续堵着了,赵千户说得没错,再堵下去,谁都承担不起,今日一早就有数人来找,其中有数位官员家眷,还有一位是台州府下一名知州,他急着要去临安,只说有急事,问他具体却不愿说,如今台州府寇患肆掠,恐是真有什么急事。”

        邵元龙不怕得罪商船,也不怕得罪什么官员家眷,可若是真是延误了地方军情,他万死莫辞。

        就在他心中还在斟酌到底是现在放行,还是再拖半日,视线中一条细舟急速划入那条浅窄的水道。

        那细舟灵活似鱼儿,在一众被拥堵的船中显得极为灵活。其上站着数名大汉,都是手持橹桨,快速地划动着。

        看这船的模样,就知是驿站的驿船。

        再看船头那名身形硕长的男子,邵元龙松了口气,露出一丝笑容。

        “不用再堵了,马上开始放行。”

        棋局还在继续。

        从今早起,顾玉汝不再一直是输,而是各有输赢。

        中间齐永宁又出去了一趟,可似乎对当下情况并没有什么帮助,看模样之前让他通行无阻,甚至可先行别人一步的依仗也不管用了,船只能继续停着。

        顾玉汝又赢了他一局,借着收拾棋盘的空档,看了他一眼。

        “你又何必执着,我已是有夫之妇,我与我丈夫感情甚笃,琴瑟和谐,你有你的前程和前途,我们有我们的生活,往事不可追,何不各自相安?”

        此时的齐永宁,哪还有平日的从容,面色更显冷峻,隐隐可见锋利之色。

        “你是笃定我们被拦在这里走不了,是因他之故?他一个小小的定波典史,有这种通天之能?”

        顾玉汝微叹了声:“我记忆中的齐永宁不该是这样,他应该是安然从容,哪怕泰山崩于前也不变色。”

        他冷笑一声:“你又不是我,又怎知我此时不安然从容?”

        她又叹了声:“齐永宁,你了解我,同样我也了解你,你又何必自欺欺人?将我带走只是你的顺势而为,你并不是非我不可,只是平生未曾尝过失败的滋味,却屡次在我身上受阻不甘罢了。

        “你此行目的是北晋,去了北晋后,你前程远大,本非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而我们只想偏居一隅,苟且偷生罢了。如今南晋局势混乱,寇患四起,还不知前途在何方,你真要拿你的前程来跟两个光脚之辈来赌个万一?”

        “什么时候你竟成光足之辈了,顾玉汝你就这么看重那个男人?”齐永宁面色越见冷色。

        顾玉汝只是看着他,波澜不惊。

        “你又何必咬这个字眼,我的意思你应该懂,你想去投靠你座师李显耀,想去投靠肃王,可如今你人还没出南晋,前有李显耀及众多北方官员潜逃回北晋,你真当南晋对此事没有防备?估计沿路都是关卡,不然你何必水路还要转旱路?

        “你一路上做了这么多准备,不就是为了让自己能安稳顺利的到达北晋,偏偏中间出了点意外。这点意外可大可小,小的话只是船上失了个本就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大的话将你留在南晋也不是为难。”

        齐永宁笑了。

        “不愧是你顾玉汝,到现在你还在蛊惑恐吓我,想攻我的心,如今结果未定,你就这么笃定我带你不走?”

        顾玉汝站了起来,几步来到窗前,道:“我是念在与你相识一场,不愿与你添乱,若我此时临窗大喊一声解元齐永宁要潜逃北晋,你猜你走不走得?就算这里不能,路上也多的是机会,何必逼我与你撕破脸皮呢。”

        说到话尾时,她隐隐变了腔调,怔怔地看着窗外水下那名冲着她笑的高大男子。

        “且——你看看那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打算写到两个人回去的,我妈包饺子要我帮忙。

        明天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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