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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第51章


51

        临安

        齐永宁来后,  因为有明州齐家的安排,他不但没有碰见任何不便之处,反而几乎是如鱼得水。

        他在这里结识了许多各地才俊,  参加了许多乡会、诗会,饱读了各类时文及各地才子们的大作,  自然也少不了由齐家引荐,  见了许多当世大儒和当地官员。

        而关于明州府齐子骞的名声,也随着齐永宁的到来传得人尽皆知,  这一次的考生几乎都知道明州府有个叫齐子骞的人,人才出众,  文采斐然,是这一次乡试所有人的劲敌。

        而另一边,  一直到九月初,  顾秀才和薄春山等人才到临安。

        也是他们倒霉。

        本来从定波坐船到明州府,  再由明州府坐船到临安,  这一路上都是走水路,  其实没什么太大的危险。

        本来担忧是在明州府境内发生什么意外,  偏倒好明州府这一路上十分平静,反而是快到临安的前两天晚上出事了。

        当时他们走到一个叫龛山的地方,此地归属萧山县,因镇东有山,  其形似龛,  而得名。龛山东二十里有小山,  名为鳖子山,运河之水从中穿过,  东接海口,  乃海门之所在,  又叫鳖子门,为浙海钱塘之咽喉要地。

        这地方常年有卫所驻守,偏偏就在这不该出事的地方,出事了。

        有一伙倭人半夜袭击了数条客船,当时水面上一片火光冲天,惨叫不绝,虽当地卫所很快前来救援,又剿灭了这伙倭寇,还是致使船上死伤了很多人。

        顾秀才所在的这条船上,便死伤了十多个平民,甚至连同来赴考的考生也死了一个,重伤数人。当时情况极为危险,顾秀才也是因有薄春山和刀六的保护,才免于受难。

        在一片只知束手就死的人群中,薄春山这个平民的表现,可谓是亮眼至极。眼见顾秀才没有性命之忧,他吩咐刀六注意保护后,就挥刀而上和倭人搏斗,救下不少无辜百姓,也因此落入一个前来救援的当地卫所的千户眼中。

        这位姓邵的千户十分赏识他,再加上薄春山身上有股子匪气,格外与这群军营里出身的将士们相投。也因此之后邵千户带人护送这几船人来临安的路上,薄春山几乎和这一队人打成了一片,自然也得到了无数便利。

        像他们这么晚才到临安,当地客栈旅店早已被各地而来的考生住满,想找一个住处恐怕是难之又难,最后他们的住处是邵千户帮忙安排的,也算解了无地可住的尴尬境地。

        到了临安城后,顾秀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他也没想到这一路上会发生了这么多事,若是没有薄春山这趟陪同前来,恐怕他命危矣。也因此还没从临安回去,薄春山就印证了他之前对顾玉汝所言,顾秀才会把他当亲儿子看待。

        而经过这一路上的相处,顾秀才也看出薄春山是个极为可靠之人。他可能言语粗放,行为有些粗鲁,搁现在顾秀才眼里,就是真性情所致,而他身上的匪气豪爽,也成了顾秀才眼中的善于结交友人。

        这个女婿没选错!

        顾秀才再一次在心里暗暗道。

        休息了两日,顾秀才继续自己的临时抱佛脚,毕竟没有几天就要开考了。

        而另一边,薄春山送别了邵千户等人。

        “真不考虑来我们卫所?以你小子的人才,要不了多久就能混个百户当。”

        薄春山摇头道:“我受不了那个约束,且我马上要娶媳妇了,老婆孩子热炕头不好,跟你们去抗寇杀敌?再来,我见你们的日子大概也不好过,好过能让人杀到门口了,你们还一无所知?这次恐怕你们没功反而遭了贬斥,不然他们能是那种脸色?”

        他扬扬下巴,指了指一旁邵千户的那群手下。

        明显能看出他们脸上带着一层晦暗的怨气,明明立了功,偏偏是这种脸色,恐怕这一趟并不顺利。

        在来之前的路上,薄春山也从这些卫所将士口中得知了一些东西。

        他们归属萧山卫,乃其下一个千户所,邵千户就是统领的千户。可一个卫所下面有个五个千户所,邵千户只是其中之一罢了。

        邵千户这趟来,除了是护送当时那几艘被袭击的客船,还有一个便是来都指挥使司述职,估计事情办得并不顺利。

        “我们也想老婆孩子热炕头,可有些事总需要人去做。”

        邵千户似有些感叹,又似沉浸在回忆中。

        良久,他才又道,“未来的日子恐怕不会太平静,你最好也有个心理准备。罢,若真有一天你想通了,就来龛山找我。”

        “好!若真有一天我想从军,定去找你!”

        越是临近开考的日子,临安城的氛围越是紧张。

        连近日多地有客船被倭寇袭击的事,都没什么人议论了。

        本来此事在临安城引起了极大的争论,要知道考生大多数都为年轻人,这群人平日里谈时事写时文抨击时政,觉得现在当官的都不行,就他们能成为能臣干吏,名垂万古。这么好的抨击朝廷、时政的机会,他们又怎会轻易放过?

        连着多日,发生了不止一例,考生聚集在承宣布政使司和都指挥使司门前,要求朝廷严惩渎职官员,整顿军备,抗击倭寇。

        反正口号喊得挺大,连堂堂的两司都被逼得紧闭大门,可见其威势!

        见此,这些考生们更是群情激愤、热火朝天。

        钱清有位才子大书时文一篇,当众宣读,引来无数人争相吹捧,西兴也有一位才子写了一篇抨击时政的文章,引得无数人传阅,名扬天下。

        诸如此类之事,每天都在发生。

        可这些考生们的热情也随着越来越近的开考日,而急转直下,毕竟你还只是考生,就是来下场考试的,还没当上官呢,操的哪门子心。

        三人都是大男人,向来在生活上粗心大意,自然也不懂准备开考之时所用的行囊。

        须知乡试三天一场,连考九天,这九天是不允许出贡院大门的,考生的吃喝拉撒都必须在贡院里进行,你光一个人进去,饿死在里头都没人同情。

        这就需要准备许多东西了。

        从吃的穿的,到睡觉时用的被褥,写考卷时的笔墨,而且贡院里不好大肆生火做饭,还得准备些方便的吃食,光吃干的也不行,偶尔也得有点汤水进口,不然人会生病,还需要准备简便的风炉和柴炭。

        当然做饭的这些物什你不准备也行,贡院里也有提供,只是价格极其昂贵,外面的柴炭几文或者几十文就能买,贡院里头至少要翻几十倍,你还不一定能买到。

        还有可能会碰到下雨的时候,有些贡院长年失修,考棚漏雨都是常事,还得准备油纸或者油伞。

        总之极为麻烦且繁琐。

        幸亏有薄春山!

        顾秀才闭门抱佛脚这几日,他在客栈里无事便四处转悠,买了好几本所谓的‘临考必备’,他和刀六拿着那几本小册子,就照着上面的准备,临到开考的前一天晚上,终于把东西准备齐了。

        “真是辛苦你们两个了。”顾秀才感慨道。

        “辛苦什么,爹你进去好好考,等你考中了举人,我就是举人女婿,脸上多有光!”

        薄春山这厮就是见人下菜碟,他若是想讨好巴结谁,那可以把人哄得亲娘都不认,反正顾秀才现在是挺吃他这一套,总之就是看他哪儿哪儿都顺眼,哪儿哪儿都合心意。

        “哪有那么容易,我这趟来就是不甘心多年苦读一事无成,下场试一试就当练手了。”顾秀才略有些感慨道。

        他估计也清楚自己这次大抵考不上,所以心态很好。

        可薄春山就不这么认为了。

        “爹,不想当将军的兵卒不是好兵卒!您好好考,其他的尽人事听天命,只要尽力就不后悔。今晚您早点睡,明儿一大早天不亮咱就得起,到时候我和刀六护送你去贡院,就不信还能让您把鞋子挤掉。”

        说到鞋子被挤掉,那还是顾秀才上次来考乡试的时候,那回是他头一次前来,虽然有齐彦的照顾,还是在临进贡院之前被挤掉了鞋子和帽子,他本是当做笑语给薄春山提过一句,谁知他还记着。

        顾秀才感动不已,拍着薄春山的肩膀道:“好,好,都早点睡。”

        次日天不亮,顾秀才等人就行囊具备,整装待发。

        此时客栈里早已是灯火通明,半夜的时候就有人要热水要早饭,赶早的那波早就出门的,顾秀才等人属于不早不晚的那种。

        也不过才寅时,街上漆黑一片。

        眺望过去,就见前方大街上有无数星星点点的灯火,都是前往贡院的考生。

        刀六低声道:“幸亏听了‘临考必备’,没有雇车,不然有车都用不了。”

        可不是如此?

        黑灯瞎火的,到处都是人,你车往哪儿行呀,别没走几步撞到人,直接被人揪着不丢,恐怕还要错过乡试。

        越靠近贡院,街上越是拥挤。

        此时薄春山很好地展现了他的身强体壮。

        他和刀六一人挑着一个扁担,里头放着顾秀才的行囊和书箱、被褥等物,扁担支棱起来,拥簇着顾秀才往前行,那是人神皆避,也没人敢去挤他们。

        ……

        黑暗中,齐永宁也在默默前行着。

        与其他考生相比较,他们这群人身边都跟着仆人,不光有人背行囊,还有人打灯,倒是省了不少事。

        忽地,齐永宁听见斜后方有隐隐的抱怨声,转瞬就隐隐见有三人旁若无人行来。

        两人肩上挑着扁担,一左一右的护持中间那个考生,所到之处人人皆避,让他们通行得极为顺利,而且走得飞快。

        齐永宁身边一个齐家的后辈羡慕道:“早知道我让三顺四顺也挑着扁担,也好过行囊都是用背的,累不说还被人挤着往前走。”

        也有人道:“真是粗鄙得狠,这是哪儿来的泥腿子,横冲直撞的?!”

        齐永宁却依稀觉得中间那考生的背影有些眼熟。

        一直到进了贡院,他才想起来哪儿眼熟。

        那人好像是顾叔?

        九天后,薄春山在贡院前接到了顾秀才。

        此时顾秀才脸色苍白,脚步虚浮,知道的人清楚他是参加乡试,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在贡院里受了什么折磨。

        这次薄春山带了车来,扶顾秀才上了车,三人急急往客栈行去。

        因为惦着眼熟那件事,齐永宁出了考场后,就吩咐平安下去打听了。

        他并不知道,顾秀才休息了一日便缓了过来,他也没像其他考生那样还在临安等着放榜。他自觉这场就是来练手的,考上的可能性不大,遂考完就打算回乡,所以当天就走了。

        这次回去的时候,薄春山留了个心眼,没跟着回乡的考生走。

        其实这么早就返乡,路上也没几个考生,大多数考生都留在临安等着放榜。所以这一路极为平静,几日后一行人就到了明州府,又过了一日,回到了定波。

        顾玉汝和孙氏估摸着要再等半月人才能回,毕竟赶考的人什么时候回来,不是看什么时候考罢,而是要看什么时候放榜。

        谁知竟会这么早就回来了?

        “我这趟不过是去练练手,找找以前赶考的感觉,考中的可能性不大,所以我也就没等着放榜。”顾秀才解释道。

        “只要人平安回来就好,你不知你走的那几天,我连做了几天噩梦,就怕路上出了什么事,又听说有倭寇袭击过路客船,吓得夜夜不得安眠。”孙氏感慨道。

        “说起出事,这趟路上还真出了事,若不是春山,我这趟可能就回不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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