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唐沅并不期待,  周日还是如期来了。

        因是家庭聚餐，重点在晚饭，唐沅不那么早过去和她妈见,  一直拖到午两三点才身。

        江特意空出时间在家办，忙完,  午后在沙发上陪她看说话闲坐了一会,  丝毫没促她。

        出后一路，唐沅看着窗外风景,  表情沉沉,  几乎不见喜『色』。

        都是第一次正式见对方家长，这次和上次去济城情况相似又不一样。

        唐家长辈江见是见过，但不多,  尤其唐沅她妈,  平时挺忙，这么多年打过照次数，一只就数得清。

        唐沅和她妈关系不好，江以前读时候就有所耳闻。

        记忆最深还是那次她离家出走，几天没去校,  他从人那听说她把机关了,  江盈他都联系不上她。

        当晚他在家附近街边遇见她，本来已经很累，结果还是莫名地多跑了一趟,  陪她走到家。

        江问了些和唐家有关事情，有意避开她妈话题。

        还是唐沅自提：“你怎么不问我和我妈事？”

        江沉默片刻道：“你不说我就不问。”

        “……谈不上什么不说。”唐沅默了默,  神『色』微暗开口，“很早以前从我爸离开后，我和她关系就越来越差。”

        唐沅爸爸,  他没有见过。

        以前甚少听她提起。

        “我小毕业，我爸就生病走了。”她语气，眼神，忽然都变得柔和，“以前他在时候，工作忙，但是总是会抽时间回来看我。”

        “我妈那时候还没进家里司，自和朋友做一点小投资，更有空陪我和我姐。我觉得她那时候就挺不喜欢我，至少很不满意。”

        她稍微停顿了一下，继续说。

        “我考试考九十八分，她会说你姐姐这个年纪都考一百。我比赛拿第二名，她就说你姐姐一直都是第一。不管我怎么做，她都觉得不够好。”

        “但我爸不会。他会买礼，会给我庆祝，让我不要听我妈说那些不好听。他说我可以不用跟姐姐比，考九十八分很好，第二名很棒。”

        江第一次听她说这些，没有打断。

        “后来我爸去世我妈忙起来，不经常见，一见，依然拿我跟姐姐比。她不满意我，我不见她。”

        关系渐渐就更差。

        她垂下眼安静了好一会。

        江看着她半晌没说话，伸『摸』了『摸』她头发，不她再，岔开话题：“你爸爸都给你买什么？”

        唐沅抬眸看他，缓缓道：“……就那些娃娃啊，零食，漂亮裙子之类。”

        她略微绷紧肩线随着声音放松下来：“还有游戏机，音乐盒，好多好多……不止考试比赛给我买，每次回家他都会带礼。”

        不止唐沅，她爸会给她姐买。

        唐岚当时在国际小寄宿，从小就不喜欢那些，礼多半都是要之类。

        那会姐妹俩关系不好，每次唐岚在家，唐沅就故意抱着自那堆宝贝去显摆，若不是唐岚懒得理她，欠欠早不知挨了几次打。

        “攒了整整一个箱子东西，我可宝贝了。”唐沅勾了下唇，但并不是开心笑，“小时候只要出远门就一定要带上一些，娃娃，或者游戏机，抱着舍不得撒。我姐还说我，有本事就永远都走到哪带到哪，一辈子扔。”

        她搬进他寓，房间里似乎没有她说那些东西。

        江顺口问：“后来呢？都收起来了吗。”

        唐沅朝他看了一眼，似是有一瞬停顿，莫名没说话。她敛回眼神，嘴里含糊地嗯了声，没再细说。

        江凝着她，她态度有些古怪模糊，见她好像不提，他默了默，便没追问。

        聊了一会她妈气人事情，车缓缓开进唐家。

        唐沅和江下车进门，午后光线澄澈，阿姨边迎他边进去通知。

        家里除了她妈章雪芬和她姐唐岚，还有个陌生小女孩。

        江礼貌喊了声阿姨，又跟着唐沅，同唐岚问候。

        寒暄应过，唐岚给他介绍那小女孩：“这是邓叔叔女儿，邓恬。”

        唐沅看过去，邓恬像是刚上初一年纪，瘦弱得仿佛迎风就倒，怯生生叫了她一句：“姐姐……”便没再说话，直往唐岚身后躲。

        她不作声。

        章雪芬保养得宜，因久居商场举止有几分威严，她微拧眉道：“这么点路，怎么磨蹭了这么久？”

        唐沅一听见她说话，表情就淡下来，不应答。

        江揽下：“我工作上有些事，耽搁了。”

        章雪芬这才『色』稍霁。

        几个人在客厅里聊了一会，章雪芬话题很快便转移到生意上，司上。

        唐沅听得不耐烦，找了个空起身离开。

        她绕到另一侧偏厅，把落地门打开，在门边单人沙发坐下，侧头看向庭院里草坪透气。

        前院子比较小，这后有一片草地，视觉上要宽阔得多。

        待了一会听见响，她转头一看，邓恬抱着作业进来，在旁边茶几前地板坐下。邓恬瞧她一眼，飞快低头，翻开写作业。

        不知是习惯还是什么，邓恬边做作业，一边从口袋里掏出糖来，写几行剥一个吃。剥开糖纸不扔，攥在里搓个不停。

        偏厅里安静，那声响格外明显。

        唐沅眉头微微蹙起，好一会，转头道：“你能不能小声一点。”

        邓恬受惊般颤了一下，看向她眼神惶惶。

        这反应过大，唐沅眼里莫名，眉头又蹙。

        邓恬忙不迭松开，胳膊僵硬地不敢再捏糖纸，低下头写作业，脸快埋进里去了。

        唐沅重新盯向窗外，几分钟时间没再出声。

        “姐……姐姐……”

        细弱声音从旁边传来。

        她转过头，邓恬还是那般紧张神『色』，停了笔，里攥着一颗糖伸向她。

        唐沅眸光停顿。

        好半天，见她不接，邓恬放回口袋，又换了一颗不同味道。

        唐沅没伸，抿抿唇，声音微凉：“我不要。”

        邓恬僵了一下，脸上白一阵红一阵，随即拘谨又慌张地回到原先位置。

        “……”

        唐沅沉默地看着她那模样，忽地又感觉自语气有点过，生出些许不忍。

        朝那边打量几眼，没等她再说话，邓恬已经收起本，低头抱着作业快步离开。

        随之而来脚步声是唐岚。

        见邓恬匆匆走出去，她挑眉：“你说什么了？”

        唐沅道：“没什么。”

        “我估计她不会跟你说什么。”唐岚在沙发上坐下，“她胆子特小。”

        唐沅看唐岚没吭声。

        她道：“邓恬从小跟保姆长大，邓叔叔和他前妻两个人都很忙，一直没怎么管过，后来邓叔叔前妻去世，才发邓恬『性』格有问题。胆小怕生，还有点讨好型人格，在校里被欺负不敢反抗，怕被讨厌，零花钱，玩具，同拿她什么，她都给。”

        唐沅愣住。

        唐岚叹气：“上一次刚见我时候是话都不敢说。我看她在剥橘子管她要了一半，她马上又给我剥了好几个。”

        “……”没有接话，视线扫向茶几，刚才邓恬待过地方空空如，唐沅抿了抿唇，心下突然有点过意不去。

        然而其后时间，邓恬不知是不是在躲着她，唐沅没能找到机会和她说话。

        倒是章雪芬终和江聊完。

        他过来找她：“在做什么？”

        唐沅收起思绪说没什么：“要不要逛一逛？”

        唐家和江家差不多大，他以前和大人来过，但并不熟悉。

        点点头，他牵起她，随她四处转悠。

        从一楼开始逛，要是前后院一些景观，接着到楼上，房间自然不合适参观，只有她卧室能看一看。

        唐沅房间每天都有人打扫，里头一应摆设基本没，一如她高离开那会。

        反关上门，她自好久没回来，四处看了看。

        江对她桌上东西很有兴趣，不时拿起一样问她是什么。

        他在她床沿边坐下，江『摸』了『摸』被单：“你被子？”

        唐沅说不是：“我回国以后才铺，怕我有时候回来住。”

        其实她已经好久没回这里住过。

        她往身后床上撑，看了看床头，颇为怀念：“以前每天晚上我都在这和江盈打电话聊天。”

        她电话粥一煲就是好久。

        “有那么多话要说？”

        “对啊。”唐沅点头，十几岁女生有多可聊了，“好玩游戏，好看电视剧和新杂志，喜欢衣服鞋子，什么都聊。”

        白天在校说仍然说不够。

        “有时候一起骂讨厌人，还有聊八卦之类。”

        她兴致勃勃地说着，江看她一眼，问：“有聊过我吗？”

        唐沅顿住话音朝他看，不由笑了下：“那可多了。”

        “都说我什么？”

        “说你讨厌啊。每次考试都考那么好，让人压力好大。又难搞，我天天往你前凑，找你说话，你都爱答不理……”

        聊过他话题多多，多到细数不过来。

        她一脸不爽地数落，瘪了瘪嘴：“有几次我都跟江盈说，我以后再不要理你了。”

        可后来还是理了，没有一次成功过。

        江看着她，她移开眼，避开他视线。

        “你都不知道你有多气人，我真是烦都烦死你了，你还记不记得那次，我准备了那么久……”

        她絮絮叨叨地说起一件好久远事情，话匣子打开就停不下来。

        江静静地听着，又似乎没在听。

        她房间很久没人住过，空气里依然她味道。她桌是很可爱少女款，桌上有花花绿绿小装饰，笔筒是玩偶形状，衣柜旁矮桌上还有半人高娃娃。

        到处都是遗留痕迹。

        是她出国前，十几岁高阶段残存一点一滴。

        江视线停在唐沅身上，一寸不移。她犹自不觉地说着，他嗅到她身上香味，莫名浓烈，丝丝缕缕往他呼吸里钻，眼睫颤了下，他忽地开口：“你门反锁了吗？”

        唐沅话音断，抬头：“啊？”

        他眸光幽深，是那她熟悉神『色』。

        她愣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下一秒就被他倾身压覆在床上。

        “……江？”唐沅为他突然近到鼻端呼吸脸一热，轻轻推他，“你干嘛？”

        他身板结实，严丝合缝地紧贴她，压得有点沉。

        彼此脸离得紧，被他浓郁起来视线盯着，外头还是大白天，气氛莫名就多了几分不可言说意味。

        “没什么。”

        江喉头微。

        他气息变得粗沉，幽暗眸光朝着她唇，声音低哑着：“就是突然在这。”

        在这个她从小长大房间里。

        在这张，承载了她少女时期无数个日夜床上。

        “跟你接个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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