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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第 27 章


等江掌柜把债主给领到伙房时,傅杳正在等赵兴泰揭锅上菜,见掌柜带了人来,她也不意外,对男子道:“哟,终于舍得从你那坟包里爬出来了。”

        “今天是某人按照约定还债的日子,但她迟迟没有动静,我只能亲自找上门来催债。”男子一边说着,一边在傅杳旁边坐了下来,同时还不知从哪摸出一本账本后一把算盘。

        傅杳:“……”

        她拍了拍脑门,道:“瞧我,这段时间一忙,就把这事给忘了。”

        “幸好只是忘了,不是故意不还。”男子说着,翻开了账本,“你一共向我借了三万四千两白银,目前加上利银一起,一共是三万四千九百九十六两。这笔账,你是打算本息一起给,还是先付利息?”

        “利银就那这么多?”傅杳咋舌,“你实话告诉我,你金库里的那些金子是不是就是这样来的?”

        男子看向她,“嫌贵你可以不借。”

        “啧啧啧,”傅杳从荷包里把之前那张借据拿了出来,“给你给你。整整三万五千两,有多的就当我赏你了。”

        男子瞧了一眼借据,拒绝接受,“我只要真金白银。”

        “为什么?”傅杳不满道,“这难道不是钱?别人欠我的,我欠你的。这借据我直接给你,咱直接两清了。”

        “你见过谁去钱庄用借据还债。”男子一边说着,一边拨弄了一下算盘,“说着多,其实是今天这债还不了了是吗?”

        “借据你不要,那就都没有。”傅杳道。

        “本金还不了,那利银呢?”

        “利银最多能还个零头。”

        “都拿出来吧。”男子道。

        “这么点银子你也要?”傅杳没招了,让三娘把之前从赵兴泰那里赢过来的银子都给了他,包括道观里买糕点的红利。

        “还有呢。”男子道。

        “没有了。”三娘把那装钱的盒子倒了倒,“都空了。”

        “那功德箱里的是什么。”

        “……”

        “你这个禽兽,”傅杳唾弃道,“连三清上仙的钱箱都不放过。”

        “恕我直言,你欠我这么多银子,以后还不了的话,只能拿这道观来抵部分债务。到时候别说这三清的钱箱,这三清像能不能保住都是个问题。”男子波澜不惊道。

        最后,三清像前的功德箱还是被搬了来。

        一堆铜钱被倒在桌子上,发出一阵悦耳的轻响。

        男子把钱数完,用匣子装了,道:“这里一共三十六两七钱银子,再加一千九百三十六文的铜钱。我先记下了,回头凑个整数慢慢减。”

        将账收完,男子又道:“好了,第一件事解决了。第二件事,在这灶台上做着的鸭子里,我闻到了一股醉人的酒香。而很不凑巧的是,我的酒窖里最近三天两头总少酒,所以我想知道,这两者之间是不是有什么必然的联系。”

        “没有!”傅杳直接否认道,“这几天我们去了京城一趟,这做菜的酒是我们特地从京城带的极品贡酒。我们可是邻居,你这样怀疑我,这让我很难过。”

        “别把我们关系说的那么好,我们只是债主与欠债的关系。”男子撇清道。他环顾了一圈屋子,起身道:“酒的事暂时就这样,我先不追究。鉴于你欠债太多,而我又对你极其不信任的缘故,我以后每三天会上门收一次债,你自己自觉点把钱准备好。”

        说完,他又看向刚把灶台上的鸭子盛出来的赵兴泰,“虽然说你这道菜还没有摆脱偷我酒的嫌疑,但这道菜我从未吃过,酒的事可以先放一放。这道菜,十两银子卖不卖。”

        赵兴泰不是没见过钱的人,相对于钱,他更希望是给道观里的大家品尝,“不了……”

        “一百两。”男子加价道。

        “额……”

        “一千两。”

        “成交!”赵兴泰立即道,最后甚至还把装鸭子的锅都一并送给了他。

        男子收好后,一指傅杳,“她付钱。”

        说完,他飘飘如谪仙般离开了道观。

        赵兴泰一脸期待地看着傅杳,“观主……”

        傅杳将那张借据往他面前一拍,“以后叫我债主,谢谢。”

        不提赵兴泰看到借据后的惊愕,今天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债主,让大家对他们这位观主的贫穷程度有了新的认识。

        “您为何会欠这么多银子?”这一点大家都百思不得其解。

        观主的能耐他们都看在眼里,这样的高人,怎么可能会缺钱?只要她想,绝对会有一堆人捧着银子上门。

        对于这个问题,傅杳义正言辞道:“因为我不会为五斗米折腰,我的术拒绝被那些铜臭味玷污。”

        众人:“……”

        他们算是看出来了,这事背后怕是还有其他的缘由。

        自这日之后,道观的债主果真每三日上一次门收债。

        见到的次数多了后,大家偶然间听观主喊他钟离抠门,才知道这位债主复姓钟离,是住在他们下面的邻居。

        观主欠这么多钱,江掌柜和杨厨子本想帮着一起还,但是钟离却拒绝了他们:“冤有头,债有主,谁欠的谁还。”

        因为这,杨厨子对这位钟离公子好感大增,还邀请人家留下来吃饭。

        “正好赶上饭点了,”杨厨子道,“不如就留下来一起吧,今天的饭菜管够。”

        钟离抬头看去,见大家都看着他,神色好像挺期待。

        “他们一个想听你对他手艺的评价,一个纯粹是想和美男子一起进餐,”傅杳此时从外面走进来道,“你要是觉得白吃白喝不好意思,那回头可以给我少算点利息。”

        “没有。”

        “什么?”

        “我没有觉得不好意思。”钟离道。

        “……”

        钟离坐下来后,赵兴泰亲自端着饭放到他面前,道:“钟离公子,上次那道菜您觉得味道如何?因为您是第一位品尝的客人,所以我挺在意您的评价。”

        实际上是,后来他做了很多次,但是都再没有用第一次那么好的酒。

        “味道不错。”钟离虽然神色冷淡,但不是吝啬自己夸奖的人,“那道鸭肉料理难得的饱满多汁,咸甜风味别具一格,就这道菜而已,你已经超越了绝大多数厨子。”

        “我知道了,谢谢您。”得到了所有人的肯定后,赵兴泰就宣布道:“今天晚上,我就做个十只挑去金陵卖。”

        “金陵是专门吃鸭的地方,这道菜如果能够在金陵那边走俏,那你就成功了。”杨厨子也为他高兴道。

        “兴泰,可不可以多准备一只?”三娘道,“我想让银杏也尝尝你的手艺。”

        “银杏是谁?”江掌柜问道,“你新认识的朋友?”

        “也不是。”三娘看了一眼旁边的傅杳,见她没什么表示,于是把银杏的事讲了遍给大家听。

        众人听后,一时都有些感慨,“这孩子也是实诚,一等就等这么多年。”

        “这要说黎逢年错了,其实他也没错。他已经死过一回了,后来也报复了当年挑事的同窗。他唯一对不起银杏的,就是变了心,心里有了别人,还和别人缘定三生。不过他正值壮年时又被银杏的父母给毒杀了,这也算还了银杏的了。”江掌柜道。

        就在大家议论这件事的时候,此时钟离吃完了饭,放下了筷子,然后又用茶水漱口,擦干净嘴后才道:“黎昭黎逢年,我有一张关于他的卷宗。”

        “嗯?”这出乎意料的消息,让所有人不由都看向了他。

        钟离没有吊他们的胃口,平铺直叙道:“卷宗的内容是,黎逢年被毒杀身亡之后,族人争夺他的遗产,把他的遗孀和独子告到官府,说黎家大郎并非黎逢年亲生,而是当初黎逢年不忍见已经怀了身孕的黎夫人自尽,遂娶她为妻,所以黎家的财产不应该分给他们。”

        “……”

        “你怎么会有这张卷宗?”傅杳有些好奇了。她是知道她这个邻居有点不简单,但是这也未免也太巧了些。

        “从周英宗开始,每一朝每一代的案件卷宗我都有看过。这些卷宗可比传奇小说有趣且离奇多。”钟离道。

        三娘反应过来,“那如果这样的话,岂不是说,黎逢年其实没有对不起过银杏?”

        ……

        傍晚,傅杳和之前一样带着三娘和赵兴泰来到了金陵。

        赵兴泰依旧去了秦淮河,而傅杳则到了大慈恩寺。

        有十来天没见,银杏还是之前那个银杏,并没有因为之前的事而变得阴郁。

        三娘给他带来的甜酱鸭他吃得分外满足,“我现在终于知道,为什么说没有一只鸭子能活着离开金陵了。这也太好吃了吧。”

        “胃口这么好,看来你这段时间过得不错。”傅杳道。

        “嗯,我已经想明白了,他其实也不欠我。我打算在这里等到爹娘出现就走。”银杏豁达道。

        “想明白了就好。”傅杳道,“还有什么想吃的?”

        “有很多呀,你要给我买吗?”银杏期待道。

        “我没钱。”傅杳道,“不过有人有。”

        正说着,后院围墙外传来一阵动静,接着他们就见到一胖一瘦两个人从外面翻墙走了进来。

        “为什么有大门不走,非得翻墙?”女人抱怨道,“把我衣服都弄脏了。”

        “这不是平时走歪门邪道走习惯了嘛。”瘦男人理直气壮道。

        他们俩下地后,就见到旁边的大银杏树,“啧啧,这树这么粗,应该长了几百年了吧。”

        “应该是。”

        两人有些好奇的围着树转了圈,“有点奇怪,我怎么觉得这树长得有点眼熟?”女人说着,伸手去摸树干。

        男人则道:“这天下树不都差不多?”

        他说完,等了好一会儿没见妻子回话,不由凑上去道:“咋啦,怎么不吭声?”

        女人这时慢慢收回手,吸了吸鼻子,道:“不知道为什么,刚刚一碰到这树,就突然好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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