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昨天钓鱼的时候,堂哥又趁机劝了黎会计一通。
“夏夏如今上班既然积极起来了,那她的岗位就是稳当的。又没再吆喝,有什么丢面子的?而且有回头客,说明烟叶的质量好。我这包红梅抽完了,也是要再去买的。还有她堂哥的红塔山,以后就只在夏夏那里买了。”
烟都进回来了,女儿又说不听。而且昨晚的排骨他也吃了,挺香的。一斤多排骨,一家九口自然是吃得干干净净的,连土豆一起。
黎会计便也决定听人劝,退后一步自然宽。
正要去上班的魏容撇嘴,这个生意本来应该是她的。
觑着妯娌俩在厨房里收拾的时候,她压低声音跟大嫂嘀咕了几句。
“啊,公中的?我们又没出钱。而且,小妹昨天不还请吃肉了。”陈媛道。
“房子是公中的,干活的是咱妈。又没有分家,生意凭什么就是她一个人的?本钱,现在出一份不就得了。小妹能舍得请吃肉,那正说明赚钱了。”魏容从厨房窗口看一眼那个烟摊,“大嫂,你不要觉得那么个小烟摊赚不了多少钱。依我看,一个月一百五没跑。三兄妹分,正好一家五十块。”
那么多啊?他们双职工加起来才二百出头的工资呢。那小妹岂不是一个人都快三百了?
一个月能多五十块钱,陈媛瞬间心动了。她想了想,“我问问黎阳。”两口子一路去上班,走到僻静地方就说了。
吃过早饭,该上班的上班、该上学的上学了。还有上了晚班回来的回房间补眠。
纸厂是三班倒,黎夏这周就是上晚班。
她吃过早饭漱了口,打着哈欠就回屋睡觉了。
这一天的生意果然不错,黎夏妈买菜回来就有三块多的利润了。
而且,今天赶集的农民把剩下的叶子烟都买走了。说是味道比较醇厚,比自己买烟叶裹的还对胃口。而且裹得这么好看,散人、待客都拿得出手。
“你说她怎么找个那么远的地方进货啊?不然我还可以去帮她拿。这样中午工人要买就没有了。每天中午都能卖几支的。”
黎会计道:“近了不成抢人家生意了,谁会批发给她?她在哪家拿的?”
黎夏妈就说了。
黎会计看了下黎夏的存货,“你把她的钱拿二十给我。”其他的烟都还多,就是这个烟叶越卖越好了。反正能放,进八十支回来。
黎夏妈惊讶道:“你要走着去替她进货啊?”
“不然怎么办?她上了夜班呢,把她叫起来?叫得动才怪了。如果人家来买,一次没有就很容易流失客人的。好容易养出来点人气。”
“那你再多拿两张,夏夏说这次要进十盒百雀羚。老板娘一般是按零售价的八折批给她。”
“知道了。”黎会计接过四张大团结揣裤兜里,背着手慢慢悠悠走着去进货了。
一来一回,要走一个半小时。回来吃午饭正合适。不对,最好走快一点,还能赶上回去的那一拨农民从门口经过。
这么想着,黎会计就提速了。
中午果然又卖了九支出去。
黎夏对于她爸会去替她进货也有些惊奇,这观念也没有那么难以改变嘛。
不过,摆摊可以,想停薪留职甚至辞职,怕是门都没有。
吃午饭的时候,魏容朝大嫂看看,见她没动静便道:“爸,与其去外人那里进货,不如我回娘家的时候顺便就带了。我还能争取一下低价。这家里的生意,我和黎竣也该出钱出力才是。”
黎会计看二儿子一眼,“这是你的意思?”
黎竣一愣,不是啊。媳妇儿是念叨过,但他知道办不成。
黎会计便道:“这是黎夏的生意,两个小的和你们妈干点活都是有工钱拿的。至于进货,还是就在老地方吧。如今就裹得这烟叶最好卖了,也不能光买人家这一样。”
黎雯和黎远点头,他们是拿了工钱的。
魏容看自己儿子也点头附和,暗骂道:‘小傻瓜’!
这生意给了她,她可以做大的。家里这个地段确实相当好。就在厂门口,也是两条街道交叉的口子上。
黎远才是孙辈里唯一的男丁,家里有什么都应该是他的。
二老太偏心了!以前偏心大的、小的也就罢了。如今连独孙都不顾,一心偏着老闺女。
黎夏还没怎么开眠,听到这会儿才反应过来。她的烟摊差点被二嫂充公了。真让她出钱出力了,那可就说不清楚了。
虽然她的本意是希望全家都能摆脱几年后的下岗潮带来的影响。但这开始的时候,她还需要积累资本呢。
而且,她主要是要改变家里人的观念,让他们提前创业,并不会拿钱养着他们。呃,父母除外,父母是该孝敬的。
她看眼她爸,关键时刻还得看老同志啊!
陈媛看眼黎阳。黎阳说得没错,这事儿成不了。看着小妹开始赚钱了才想要插一脚,老头、老太太都不会允许的。
黎阳还让她以后少听二弟妹撺掇去做出头鸟。他们是双职工家庭,本本分分挣钱拿工资,尽够了。
两个人养一个女儿,还能养不好?
黎阳还说如果今天小妹的摊子能被这么充公分给两个哥哥。那将来该雯雯的东西,二弟妹也会想扒拉给小远的。
下午黎夏打了个招呼,骑车去后来修农贸市场的那一片转悠。
她记得这边会修楼房,底楼就是商铺。她现在还真想不起来是哪年修的了。不过,可以关注着。
见她吃过饭就跑了,黎会计气道:“她还真当我们是给她打工看摊子的了?”
黎夏妈道:“有什么不行的?反正她赚上了五块我就要拿我那一块工钱了。给女儿打工比给你打工强,我辛辛苦苦干了一辈子,也没人给我开工资。”
“就没听说过家庭妇女还要开工资的。那我一个人工作养全家的时候,怎么没人给我奖励啊?”
去农贸市场的路还没有修,比较烂。而且昨天下了雨,一路比较泥泞。
卷入车轮缝隙里的泥越来越多,黎夏只能下车来走。脚下的湿泥踩着粘粘的,有点吃力。到最后,车竟是卡得连推都推不动了。
看看自己鞋子和裤子上的泥泞,再看看进退两难的处境,黎夏长叹口气。
后来很繁华的农贸市场附近,现在原来是这样荒凉的么。
现在要怎么办?她也没力气把车扛起来走啊。
没奈何,她蹲下找东西把车轮和挡板中间堵塞的泥拨弄出来。
这样又能走一段了。
然后过一顿又堵住了,再弄。现在她不但裤子,连围巾都在蹲下的时候不小心沾上泥巴了。
“哎,同志,你是遇到麻烦了么?”有个年轻的声音在近旁响起。
黎夏抬起头,没注意自己脸蛋上都涂上了一些泥巴。
她看到一个身材高大、浓眉大眼,长得有点像小品演员朱时茂的男同志。就经常和光头陈佩斯一起上春晚演小品那个。
她不好意思的笑笑,“同志,我的车被泥巴堵住了。不把泥巴弄掉推都推不动。”
那个人看了一眼,眼睛里有些笑意,“你站起来。我替你推车,你跟着走。”
黎夏喜出望外,“哎,那可太谢谢你了!”要不怎么说这个年代的人淳朴呢。
车轮里还是堵着泥巴,但这份阻力对一个大男人可能就不算什么了。这个人依然推得动。
两个人这么走着肯定是要说说话的。
黎夏得知他叫彭世杰,大桥脚下铁工厂的工人。平时住宿舍,今天休班回家。
他走到半道,看到有个人居然推着自行车在泥泞地里慢慢吞吞走着,就上来问问看。
黎夏问了下他家住哪里,一听正好是将来农贸市场的范围。乖乖,拆迁户啊!
不过这会儿的拆迁,而且是政府拆迁,好像赔不了多少。反正不可能一夜暴富。
至于她为什么会蠢兮兮的骑着自行车上泥泞道,那实在是几十年没走过这样的道,什么都忘了。
她家门口也全是水泥路来着。每天走着真忘了还有这么难走的路。
谁能想到自家那边将来会变得破破烂烂的,这边却成了镇上最繁华的地段?
又走了十几分钟,终于走出了泥泞道,有青石板路了。
“彭同志,真的是太谢谢你了。”黎夏感激极了。要是她自己,怕是再有半个小时都未必出得来。
彭杰指了指自己的脸,“你去那边照一下。那我就先走了!”
黎夏立即反手捂住了脸。她知道自己多半顶着一坨泥巴在脸上半天了。
看看彭世杰大步走远的背影,这个人怕是在心头笑了半天了。
嗯,今天幸亏遇上他。
等走了一旁的水田边,她蹲下来照了一下。呃,正正在脸蛋上,挺大一块的。
她用手绢沾了点田里相对干净的雨水随便擦了擦脸,然后再把堵着的泥巴弄了出来。
再看看身上,军用毛皮鞋、裤腿全糊满了泥巴。
这会儿也没法弄干净,回去再说吧。
啧,男的的力气果然比女的大多了。彭世杰推着这样的车,走得不比她空手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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