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都是各种忙，几乎没怎么睡，凌晨五点才回到老房子，眯了一会儿就去医院了。

        于凤琴和我妈轮流照顾杨曼了一整夜，早上我来的时候，她们已经买好了早餐，三个人正在病床边吃，看得出来，两个老人的脸上写满了疲惫吗，隔壁病床上多了一位产妇，应该是昨天夜里住进来的吧，让我不愿意接受的是，在产妇的床边还有一个婴儿小床，而床上有一个刚出生不久的小孩子。

        一家人其乐融融的围着小孩子看，产妇也是一脸温馨。

        靠在床头吃饭的杨曼看到我进来，她都来不及打招呼，就直接问道：“你从哪里来？有去儿科看看宝宝么？医生怎么说？”

        我有点措不及防的感觉，支支吾吾的应付道：“我刚刚从家里过来，正准备看你一眼就去儿科呢。”

        杨曼催促道：“快去看看吧，我有什么好看的呢！问问医生，‘小希望’现在的情况怎么样？有没有好转一点？你看隔壁床的小宝宝多可爱。”

        我十分艰难的说道：“好的，我现在就去儿科看一眼，你早餐多吃点，医生是不是说明天就能出院了？”

        “可以的。”杨曼自我感觉十分良好，还向我炫耀说道：“我觉得今天下午都能出院回家养着了。”

        于凤琴马上反对说道：“不行，必须多住一天，你着急出院干什么？又不是花不起住院的费用，你老实在医院呆着。”

        “我去儿科看一眼……”

        说完，我就退出了病房，我妈从病房里面追了出来，在门口叫住了我，她的脸上写满了疲惫，眼眶都是黑的，眼里还有血丝，说真的，我挺心疼我妈这样的，我们俩并肩向电梯间走去，但是到了电梯间之后，我们又很有默契的去了隔壁的楼梯，关上防火门之后，我坐在了台阶上，本能的掏出烟叼在嘴里。

        我妈站在我面前轻叹说道：“少抽点烟吧，对身体不好。”

        “哦。”我应了一声，然后问道：“杨曼昨天还好么？”

        “这孩子挺好的，就是一直惦记着孩子呢，她每次提提起孩子，我都跟着难受，你说她那么在意这个孩子，我真怕她接受不了这样的打击，你想好怎么告诉她了么？”

        我抽着烟低着头说道：“先瞒着吧，能瞒一天算一天，等她出了院最好。”

        “可终有一天她会知道的。”

        “等瞒不住的那天再说吧，现在我也不知道以什么样的方式告诉她……”说到这的时候，我抬起头看了我妈一眼，提醒她说道：“你可千万别说漏嘴了，或者是被杨曼看出来，她已经那么难受了，你行行好。”

        “你放心吧，你妈我比你更了解女人对孩子的态度，之前我们也没想过杨曼和杨开福之间的关系竟然是这样的，我听说杨曼想留在老房子继续生活，你是怎么想的？”

        “我会想办法把这套房子从杨开福的手里买过来，然后过户给杨曼。”

        我妈眼里写满了不理解，提醒我说道：“丽江古城的一个小四合院可要不少钱吧？你这是还想跟杨曼复婚？”

        “没有！”

        “那你这么多钱买套房子给杨曼？这么做你能得到什么？”

        “我只想让自己安心吧，杨曼没有了孩子再没有心心念念的老房子，那她的人生就真的没有什么了，我没办法把孩子救活，就只能满足她回到老房子生活的愿望吧。”

        “我是说，你花那么多钱把房子买下来给杨曼，这么做你只求个安心，是不是代价太大了？”

        “其实在我和杨曼离婚之后，杨曼一直在暗帮我、支持我，就看在她一直帮我的份上，这钱我也愿意花，何况之前我们在昆明的那套房也被我卖了了，卖的钱全都用来投资做公司了，要说付出，杨曼在付出这些的时候，也没想过要我回报什么，所以在这件事上，你就不要劝我了，尊重我的选择吧。”

        “好吧，我也不多说什么了，我和你爸准备后天就回东北了。”

        “干嘛回去那么早？”

        “你和杨曼都离婚了，我孙女也没有了，我还留在这里干什么呢。”

        “你……”

        其实我想说的是“你真现实”，但是后面的话到嗓子眼还是被我憋了回去，的确对于我爸妈来说，他们觉得杨曼在和我离婚这件事上做的有些过分，是不可原谅的，站在他们的角度思考，我也理解他们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所以到嘴边的话我又憋回去了，改口说道：“我给你们订机票。”

        “我们已经订完了……”

        我深深的吸了口气，起身把没抽完的烟丢在地上，捻灭之后说道：“走吧，回病房看看杨曼了，你和于凤琴早点回去休息，今天白天我守在这里照顾杨曼，你和我爸要走的事先不要和杨曼说，免得她起疑心，你们要走就悄悄的走，别打扰杨曼。”

        说完，我就推开了那扇防火门，回到电梯间右转去了病房。

        杨曼看到我进门，激动的说道：“你见到宝宝了么？她怎么样了？医生有没有说什么？”

        我来到床边耐心的说道：“我是没办法见到宝宝的，宝宝在保温箱里面，而且存放保温箱的地方都是无菌病房，我们都进不去，不过我见到了医生，医生说还在观察期……”为了给杨曼一些心理暗示，所以我很委婉的说道：“医生说宝宝的情况不是很乐观。”

        杨曼的表情瞬间失落，自言自语道：“怎么会这样呢……是不是都怪我，我没有给她一个好的身体……”

        说着说着，杨曼的眼泪就噼里啪啦的掉下来了。

        我坐在床边从床头柜上抽了纸巾，帮着杨曼擦眼泪说道：“没关系的，相信医生，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养好身体，尽快出院。”

        杨曼从我手里拿过纸巾，然后对我说道：“我没事，我挺好的，我就是有些自责。”

        我用手摸摸杨曼的头顶，挤出微笑安慰她说道：“好好养身体，让妈先回去休息吧，今天我照顾你。”

        “等等……”杨曼叫住了我，对于凤琴说道：“妈……你再帮我拿一下吸奶器。”

        我伴随着杨曼的声音把目光投向了于凤琴，于凤琴快速的转身，即便如此，我还是看到了于凤琴眼里晶莹的泪珠，我起身走向于凤琴，一边走一边说道：“我去拿吧，吸奶器在哪呢？”

        于凤琴招呼我说道：“在这边柜子里……”

        我跟着于凤琴来到柜子边，我们两个人都背对着杨曼，她看不到我们的表情，于凤琴已经泪流满面了，她不敢开口说话，可能说话声音会暴露了她哭泣的事实吧。

        我拿到了吸奶器，然后对于凤琴说道：“我来吧，你休息下。”

        于凤琴用单音节应了一声，然后走向了洗手间，我拿着吸奶器回到床边问道：“你要这个干什么？”

        杨曼突然从自己的被窝下面拿出了一个带着温度的小奶瓶，一脸温馨的对我说道：“你看，这是我今天早上感觉到胸胀之后，用吸奶器吸出来的奶水，我再吸一点出来，你拿去儿科交给大夫，麻烦他们把这个给宝宝拿去喝吧，宝宝要吃东西的，对吧对吧！我吸出来之后，一直放在贴身的地方，就怕它冷掉，你再稍微等我一下，我再吸一点出来，你就快点送到儿科，送完回来再让我妈和你妈回去休息。”

        讲真，我以为我都把宝宝离开这件事看淡了，可是当杨曼说着这些的时候，我的眼泪又噙满了眼眶，要不是杨曼注意力全都在吸奶水上，我就没办法解释自己为什么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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