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虚庭听着岳藏轩激动的骂声。

        岳藏轩是真的很激动。

        他想到那少女的面容，心里头都替那个丫头觉得委屈！

        “你这样做，太不厚道了。你怎么做小玄月的爹爹……你这样，摆明是让你们叶家那群不要点脸面的老不死的东西欺负她。”

        叶虚庭一动不动听着岳藏轩骂。“小玄月那么好，她只是想要看你一次而已。那个丫头，这么小的年纪，一身修为那么高，是怎么来的？她不像我们，自幼有无穷无尽资源。她从下界，再飞升上来，我是知道的——她是一定吃过大苦头的

        人。仙界这个年纪的还是孩子呢，她那样子，你见到一定会心疼的。”

        “你怎么忍心。”

        “叶虚庭，你怎么能忍心？”

        叶虚庭听着岳藏轩的骂声，他低着头，声音很轻很轻，但是他知道，他声音再轻，对面的人，都能够听得清楚。

        “我都知道。”

        “我知道我有多对不起她。”

        岳藏轩的火气上来了便压不下去。他们炼丹师虽然平常四平八稳，讲究手稳心稳，身随意先，但是他胸口的这一团火燃烧起来了，却不是那么轻而易举便能够熄灭的。

        他抬起头看了一眼眼前的黑袍青年，他从他的面容上头看不出什么端倪，然后他顿了顿，开口说道。

        “你知道个屁……而且你知道又管个屁用。”

        他骂骂咧咧的，但是过了好一会儿，连岳藏轩也沉默下来了。

        “你运气好，有小玄月做女儿。”

        “我看她的运气可不怎么样。有你这个家伙做爹。”

        叶虚庭前头忍住了，这一句还是让他的心神微微一颤，他低声说道。

        “是。”

        岳藏轩听见他那个声音轻微颤抖，他也有些不忍心了。他和叶虚庭这么多年朋友，他何尝不知道这个冰山的本性，他这样做，只可能是不得已。这个冰山，心里头比谁都难过。他顿了顿，然后轻声说道。

        “就算不当着叶家那些长老的面……偷偷去见一见她也不行？”

        叶虚庭顿了顿，开口说道。

        “我本体不能够离开我娘子身旁，这事儿有些麻烦，我三言两语解释不清。而如果不是本体，便瞒不住大长老。而且……我还是想要送她走。”

        岳藏轩低下头，轻轻地嘟囔了一声，大概也是死倔死倔父女两个脾性差不多一类的话，然后他才低声说道。

        “你们叶家那烂摊子，是我们几个世家里头最为糜烂的。我家老祖下了死命令，绝对不许我再插手，但是……你那个小丫头，明明什么都知道，就是想看你一眼。她的心意……你真的不要辜负。”

        岳藏轩脑海里头想起那少女的脸庞，幽幽叹了一口气，一时之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索性什么都不说。

        他知道，叶虚庭有他的难处。

        这桩破事，他是当真不能再掺和了。

        岳藏轩往前走了几步蹲下来，却听见叶虚庭开口说道。

        “你多说说她的事吧。你既然同她相处了一路。总该有一些可以拿出来说的事情。”

        岳藏轩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神情愈发为难。

        “说倒是可以……”

        “你想听什么？”

        叶虚庭的声音很轻。

        “什么都可以。只要是她的事就好。”

        ……

        岳藏轩也不知道说了多久，大概是外头的天色逐渐变得黑沉沉了，那个玄色袍子，面容极其凌冽，但也极其出色的青年的身影，方才缓缓消散开来。

        岳藏轩随手拿了一本书，翻开了两页，别说看书了，他的心思压根就不曾放在书上。他心里头也说不出来是什么滋味。

        叶虚庭……

        他心里头也难受吧。他絮絮叨叨地说了不少，其实也不过是些废话，但是对面那个素以凌冽著称的青年，却听得极其认真，一丝不苟，一个字都不曾错过。

        哪里不在意了。

        叶虚庭……明明在意得很。

        那个家伙，根本就是个女儿奴吧。

        他虽然也不知道小玄月吃过什么苦头，但是大概能猜得出来，绝不容易，岳藏轩把事情一桩桩说了，也没有停歇。

        最后才说道他同叶玄月的那场对话，岳藏轩的眼神有些恍惚，他似乎是犹豫了一下，然后方才开口说道。

        “我帮你说了一些好话，让小玄月不要怪你，说你从来不是故意抛弃她，你知道她是怎么回答的么。”

        对面的青年一动不动。

        岳藏轩揉了揉自己的脸，然后方才开口说道。

        “小玄月摇了摇头，然后她说——她其实没有怪你。她说得很认真也很真心。”

        “我能感觉到的。”

        “她没有说谎，她真的没有怪你。”

        叶虚庭闭着眼睛。

        他活了这么多年头，其实也并不是一帆风顺，不过他手中有剑，一切灾厄都不曾畏惧退缩，但是他觉得他若是睁开眼睛，他担心自己落下泪来。

        他闭着眼睛，胸口沉甸甸的，然后这个玄袍青年的话，却也很认真。

        “我之前说过一句话。我说，我知道，她一定很好很好，好到我能做她爹爹，是我的运气。”

        “她是这天地之间最好的，我知道。成为她爹爹，是我的运气，是真的。”

        说完了这句话，叶虚庭的那道身影方才缓缓消散。而岳藏轩的心思却静不下来了。

        他心里头……

        是真的有点儿羡慕叶虚庭。

        毕竟那个丫头，是真的，真的很好。

        岳藏轩缓缓地揉了揉眼睛，他抬头，外头灯火明亮，他脑海之中却始终都是那少女清亮的双眼，比灯火更亮。

        不过，他有点明白，为什么哪怕有的人成为仙帝，也斩断不了心头一点情意了。

        这条路上，何人能够无动于衷？

        ……

        叶玄月并不知道发生在岳藏轩同自己父亲之间的对话。

        她此时此刻……已经带着赤瞳直接向着秘境而去了。

        赤瞳跟在她身后亦步亦趋，他开口问道。

        “主人，我们如果当真遇到了危机，你真的不用管我，我有法子！”

        叶玄月则是笑了笑，开口说道。

        “那叶家的人说的清清楚楚，要砥砺自己。所以你哪怕是借助破天给你的那样底牌帮我挡了，也是没有用的。你跟在我身旁，只要看着便好。”

        赤瞳听见她的话，倒是没有犹豫，乖巧点头。

        “好，我都听玄月你的。”

        叶玄月则是抬起头，她看了一眼手掌心中的符文，然后毫不犹豫地激发了。

        不畏前路。吾自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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