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玄只拼命摇头。

        他不再是冷漠桀骜妖神，他灵魂深处弥漫上铺天盖地的悲伤，那种情绪几乎把它整个吞没掉，它的声音都在颤抖，它开口说道。

        “玄月……求求你，别……别留下来。”

        它太害怕了。

        它从来没有哪一刻比如今更害怕。

        它想要得到一切，又害怕失去一切，它只能怔怔地凝望她的脸颊，她是它的救赎。

        可是她……她那么好，玄月永远都应当站在光明里头，而不是伴随着它这个十恶不赦的灵魂，进入地狱。

        它拼命摇头。

        叶玄月慢慢地抱着他的肩膀，她说道。

        “我的孩子，一定会很喜欢你。

        你会亲眼见到它。”

        白玄的身体僵硬着，他几乎是下定了决心，然后他的手掌搭在叶玄月的肩膀上，还未用力，就听见叶玄月说道。

        “你想要将我挪移出去么？”

        白玄的空间法则还没有发动，叶玄月的眸光落在他脸颊之上，她似乎看透一切，然后她伸出手，搭在白玄的手指之上，然后轻轻松开。

        白玄看着她的脸颊，他说。

        “我只想要你好好活着。”

        叶玄月却摇头。

        “如果你做的事情成真，我无法好好活着。

        我终生背负愧疚与痛苦，那样对我，真的好么？”

        “你明明知道，我的时间法则，才最适合做这样的事情，为何要让冷莫燃瞒着我？”

        “你不想要让我牺牲是不是？”

        “宁愿选择自己背负这一切，也不想要在我面前透露丝毫口风。”

        白玄说不出话来。

        他的嗓子都嘶哑了，因为这的确是他的真实想法，他必须承认这一点，白玄怔怔地抬起头，他看着叶玄月的脸颊，声音沉闷得在空气之中破碎开。

        “他没有瞒住你。”

        他也没有要责怪冷莫燃的意思。

        如果可以，那个男人，比他更加不想玄月受伤害。

        而玄月则是平静说道。

        “是我自己发现的。

        我跟他商量了一个办法，我想要赌一把——我和他的能力。”

        白玄听见她的声音这样说，内心里头却涌出一缕强烈的不安来。

        玄月的能力——玄月的什么能力？

        白玄猛然抬头，他眼底的光芒，来回摇晃，却听见叶玄月的声线，绵延开来。

        “我同他的法则加起来，才可以重建这个崩溃的世界。”

        半空之中那张妖神符已经发动过半。

        白玄的半边身体已经麻木，但是他却挣扎着抬头盯着叶玄月的眼睛看，那少女的视线那么平静。

        可是他的心里头却那么痛。

        锥心之痛。

        魂魄被烈焰覆盖。

        叶玄月扭过头，看向对面的谢长风，她的神情，仍然很温柔。

        谢长风的掌心冰凉，他觉得眼眶也湿润了，他不知道为什么，哪怕方才同白玄对战，他都没有如此慌张不堪，但是如今的谢长风。

        却比他生命之中任何一个时刻，都还要更加……脆弱害怕，他也只能摇头，他的声音颤抖，带着浓郁的鼻音。

        “不要……玄月，求求你，不要……别那样做……”他不知道她打算做什么。

        可是如果可以。

        他愿意用自己代替她。

        叶玄月看着他，语气温柔。

        那神情，没有丝毫变化。

        就像是谢长风第一次遇见叶玄月的时候，她还是这个世界上，最张扬鲜明的那个小姑娘，倔强又清冷，谁也无法令她屈服，谁也无法击溃她。

        她是叶玄月，是一步步走到尽头，终于得见璀璨天光的小女孩。

        她吃过那么多苦头。

        她被人伤害过，她被人遗忘过，被人背叛过。

        可是谢长风知道。

        她心里头的某个角落，始终温柔，一如当年。

        谁能真正一生做到无垢？

        谁能只为天下苍生？

        旁人做不到。

        可是她对得起那些信任同爱意，谢长风看着她的脸颊，他心里头强烈地颤动着。

        他说他不后悔。

        看见叶玄月的那一刻，他才明白过来，他所说的话，通通都是不能够当真的假话，他怎么可能不后悔呢。

        他明明在见到她的第一面。

        就想要一生一世地陪伴在她身边。

        谢长风的眼眶之中，含蓄着的泪水，好似也快要涌出来，他伸出手，只敢用自己的手背擦拭，他听见对面的少女说道。

        “我原谅你了。”

        “谢长风，七海至尊之位，你好好做。

        别回头向前走。”

        “我的紫光剑，不会插入你的胸口。”

        她这句话说得认真，声音很轻，谢长风却从来没有那么难过。

        他看着她的脸颊，听见她说道。

        “天道迟早要吞噬你，你别相信她的话。”

        “谢长风——我知道你动摇过，痛苦过，最终做出了你的选择。

        但是有的时候，既然做出了选择，便不能再耿耿于怀。”

        “不论这个世界如何，我始终盼着……你还是我当年遇见的那个善良的青年。”

        “但是若是你回不到最初，也不要紧。”

        “反正我多半瞧不见了。”

        “我对这个世界问心无愧。”

        谢长风几乎连话都说不上来。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他感觉自己魂魄好像都飘荡在半空之中。

        叶玄月的每一句话，都像是刀子，直勾勾地戳在他心上，他那么痛苦，却一个字都说不出上来。

        他没有脸面为自己辩解。

        他对不起这个少女，他明明做了错的事情，他明明做了错的选择——他宁愿她亲手把他退下深渊，也不要她如此轻松地放过他原谅他。

        他颤抖着手指，叶玄月却看向天穹之上那个逐渐扩大的窟窿，天光落在她脸颊之上，她面容柔和，谢长风怔怔地盯着她，看着她身旁，缓缓出现了一个男人。

        那个男人抱住了她。

        谢长风几乎是用尽浑身力气，才能够呐喊出声。

        “你不是一定能够保护好她么？”

        “如果你当真，当真好好地保护好了她，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冷莫燃，你根本没有做到你应当做好的事情！”

        他的声音，带着悲怆同痛苦挣扎！谢长风的声音那样悲愤痛苦。

        然后他听见这个男人冷静地做出回答。

        “我尊重她。”

        他知道什么才是真正对叶玄月好的事，不论如何，他都陪她一起。

        他看着那个少女的眼神里头，是只有他自己才明白的深情，他慢慢地抱紧她的身体，他曾经以为自己做过对她好的决定，可是那些不过是自以为是。

        每一次，都只会反过来重重的重创玄月。

        所以这一次。

        谢长风把选择权，完完全全地交给叶玄月。

        他的手掌握住她的肩膀，他凑在耳边说道。

        “不论如何，我都陪你。”

        白玄看着叶玄月同冷莫燃的背影，这少年的背影，显露出几分令人心痛的孤倔之意，他低声说道。

        “你答应过我……不论如何，都不会把她拖入漩涡。”

        然后是冷莫燃的声音，轻轻地回答他。

        “我不能答应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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