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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兄弟


夜深人静万籁俱寂腊月寒风中顾倩兮见时候已晚已在房内歇息这日她被娘亲姨娘重重数落一阵小红也被罚了不能吃饭算是对她主仆两人的小小惩戒。家里的事情有个了结顾倩兮却还放心不下只因她心中挂念卢云眼见他下午匆匆奔出至今踪影不见心下不免惴惴。

        她孤身坐在窗沿正自守候卢云忽听窗台传来一声轻响顾倩兮心下大喜料知是卢云回来了。她急急推窗探头果见卢云站在院中正自痴痴地看着自己。

        寒风拂面雪花飞入房中顾倩兮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娇声道:“外头好冷你快些进来吧!”

        卢云微微一笑道:“我是翻墙进来的没会惊动顾伯伯不方便进去。”

        顾倩兮嫣然一笑道:“你不进来那我出去好了。”当下取了件毛裘披在肩上跟着爬窗而出。

        卢云站在下头张开双臂示意她跳下来顾倩兮双眼紧闭纵身一跃正落在卢云怀里卢云笑道:“看你离家出走以后越学越坏了。”顾倩兮躺在他的臂弯里浅浅一笑道:“跟着你这无赖想不坏也难。”

        卢云哈哈一笑抱着她的腿弯轻轻往树上一跳几个纵跃已然坐在树梢。

        寒风袭人彤云密布遮往满天星月四下一片昏暗。顾倩兮靠在情郎的怀里朝廷局势虽然紧张她心中却觉一片平安喜乐。

        卢云微笑道:“倩兮朝廷大祸你怕不怕?”顾倩兮摇颈道:“只要和你在一块儿什么都不打紧。”卢云在她粉脸上亲了亲道:“如果我忽然死了你会如何?”

        顾倩兮大吃一惊颤声道:“你……你好端端的说这个干什么?”

        卢云眼望远方面露苦涩却不答话。

        顾倩兮生性聪颖听他如此”说已然猜中几分内情颤声道:“你……你的朋友出事了对不对?”卢云看了她一眼只是默默点头。

        顾倩兮心中害怕紧紧抓住他的手掌颤声道:“卢郎…你……你是不是要做什么傻事?”

        卢云低声道:“不瞒你吧。秦将军被押入天牢明日午时问斩我要救他出来。”

        顾倩兮全身震动道:“你要救人…!你……你这是去送死啊!”

        卢云双目远眺天边淡淡地道:“生亦我所欲也义亦我所欲也。舍生而取义可以近仁乎。”他叹了口气道:“无论如何我都要赌这把。”

        顾倩兮垂下泪来啜泣道:“舍生取义?那我呢?”卢云轻怃她的稍黯然道:“你秉性聪颖姿容貌美倘若我失风被捕你便少了我也能独活。”

        顾倩兮大哭道:“我不准你去做傻事!现下朝廷风声鹤唳你若要冒险救人那是必死无疑的!”说着抓住卢云的臂膀大声尖叫道:“你不许去!不许去!”

        顾倩兮大声喊叫房内诸人听闻声响纷纷走到院中察看卢云知道顾嗣源便要出来忙道“咱们在院中相会别给人家撞见了我送你回房吧!”顾倩兮知道他此番离去便要去做赌命傻事当下死抓着臂膀不放哭道:“卢云!我不许你走!你乖乖留在我家哪里也不许去!”

        卢云摇了摇头伸手抱住顾倩兮翻身下树跟着双手低垂便将她放落在地。众家丁听了小姐的喊声本以为有歹徒待见是卢云都知他是未来的姑爷一时纷纷退开不愿打扰他二人说话。

        两人默默相望此时顾倩兮已恢复镇静她抹去泪水不再哭叫只俏生生地站在院中凝视着卢云。卢云不愿与她目光相对只侧过头去看着地下。

        便在此时二姨娘也已出来一见卢云的面登时怒道:“又是你这小子!”

        三更半夜的躲在我家院子干什么?卢云看了她一眼回思往事忽地有种亲切之感。在这乱世之中也许只有二姨娘这般泼悍性儿才能维护顾府上下周全他眼中露出温情柔声道:“姨娘小姐以后便拜托你了。”

        二姨娘听了这番怪话先是一愣跟着呸了一声骂道:“你说这什么鬼话?小姐不拜托我还能拜托谁?难不成托给你这无赖么?”说着唧唧聒聒开始咒念卢云如何不守教养礼法如何拐带顾倩兮南下云云直是喋喋不休。

        卢云向与二姨娘不睦过去一听她数落讥讽便要怒此时听了许久心里没有丝毫愤怒却只感到淡淡的离别哀愁他叹了口气低声道:“倩兮我这就去了。”

        顾倩兮听了这话身子微微一颤她走了过去替卢云拢了拢衣领轻声说道:“你若念着这份情明日午时到城南凉亭见我。”说着转身进屋不再出言劝说。

        卢云深深吸了口气明日秦仲海午时处斩他若要赶赴顾倩兮的约会定然无法救人他抬头望着二楼只见顾倩兮的闺房已然点上了灯火雪夜中望来让人倍觉温暖。

        卢云轻叹”声心道:“情兮义理之前我别无选择求你原谅我。”霎时双足一点飞身出墙。

        深夜时分卢云拉着一辆推车从街边一路拉过几名公人过来查问他都乖乖送上银两打。行到刑部左近他将推车停放街边跟着从车上提下一只大包袱。这包袱沉重异常饶他内功有成也须双手使力方能搬运却没人知道里头摆的是什么。

        卢云带着大包袱行入街边客栈向掌柜道:“给间房靠街边的还有床及越大越好。”

        这些时日京城大乱哪有客人上门那掌柜听了吩咐登时大喜:“客倌来得正是时候这个把月没半桩生意上门空房多的是哪!您要大床咱便给你个大通铺便十个女人也能应付。”

        说着满面堆奢淫笑自管打躬作揖依着卢云意思给了间上房。

        卢云见这房间紧临街道床板也甚宽阔、心下甚喜给过赏银便自关上房门。当下将包袱解开取出一应物事见是柄大铲子一份京城地图还有数十根木桩。只是那包袱里头似乎还隐得有物却不知是什么东西。

        卢书推开窗子往外望去只见刑部大牢只在对街不远卢云低声祝祷心

        道:“成与不成全看上天的造化了。”

        正要阖上窗扉忽听窗下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道:“卢兄弟算我一份吧。”

        卢云吃了一惊忙探头出去只见一条大汉坐在窗下正自回望着自己。

        这人肩宽膀阔一张凛然国字脸不是伍定远是谁?

        时近正午刑部天牢开启一众官差只等着押出人犯便要送往午门斩。

        皇帝下了连坐圣旨言明秦仲海若给劫狱便要柳昂天承担罪责以防柳门趁势作弊。只是江充心机狠辣虽有圣旨防备但他万般小心仍邀柳昂天一同监斩还指明伍定远、杨肃观同来观看。杨肃观来是不来江充并不在意他放心不下的便只伍定远一人。此人身为天山传人武功高绝倘若蒙起脸面劫狱怕没人阻拦的住也是为此这才要伍定远留在刑场也好来个紧迫盯人。

        江充守在刑场眼看柳昂天坐在上旁伍定远、杨肃观、韦子壮分在身后便取笑道:“都说你们柳门人口过多这下少了个碍眼的果然清静不少。侯爷您觉得呢?”

        众人闻言心下无不狂怒柳昂天面色铁青冷冷地道:“江太师您要说嘴腊月二十那日不妨上大理寺说去。徐铁头定想同你聊上几句。”

        双方唇枪舌剑谁也不让谁只是今日处斩的不是别人而是柳昂天重用十年的手下爱将秦仲海柳昂天便算天生铁石心肠也不能无感何况他与秦仲海推心置腹情同父子?江充见他面色沉重说话时双手更微微颤抖得意之余自是没口子的取笑。

        众人等了半晌人犯仍迟迟未来杨肃观咳了一声道:“怎地来得这么迟?定远劳烦你过去街口瞧瞧。”伍定远正要答应忽听江充冷笑道:“杨肃观啊杨肃观江某人面前你黄口竖子甭想搞鬼。安统领你陪伍制使过去。”

        此时江系大将也已云集安道京身为锦衣卫统领自然也在现场。他答应一声便与位定远一同行出。两人来到街口并肩等候刑部官差。

        守候一阵安道京有些无聊了他打了个哈欠道:“伍制使恭喜你了。”

        同侪将死伍定远心下正感难受听了这没来由的一句怪话忍不住皱起眉头道:“恭喜什么?”

        安道京哈哈”笑道:“你真是死脑筋。秦仲海死了以后你马上便要升官啦!柳门就那么几个人什么“文扬武秦”没两日便要成了“文扬武伍”你说我不该恭喜你么?”

        伍定远气愤至极喝道:“无耻之徒!休来幸灾乐祸!”抡起拳头作势欲挥安道京知道伍定远武功高绝这拳挥下连卓凌昭也未必受得起何况自己这个小丑?当场吓得魂飞天外急忙掩住脸面惊道:“妈呀!别打我啊!”

        叫了两声伍定远生性稳重毕竟不会真的来打安道京松开双手讪讪笑道:“好啦样子做过了大家都知道你是好人啦我跟你说没事别假惺惺地镇日装成正人君子那多累人啊……”他正待唠唠叨叨地述说忽地心下一惊只见身边空无一人伍定远竟然不翼而飞了!

        嘎地一磬刑部大门开启十来名公人鱼贯走出腰上带刀分列两旁跟着大批官差跨门出来众人半拉半址带出了一名重囚只见他面色迷茫虽给人拖了出来仍是昏迷不醒。看这囚犯毫无知觉左腿齐膝而断不是秦仲海是谁?

        秦仲海给扔在天牢门口人才一放落便生一股可怖恶臭众官差闻了味道忍不住都掩上了口鼻。只见他腿上场处已然生蛆化脓腐烂见骨阵阵恶臭便是从伤口飘出来的。

        领头官差拉过囚车喝道:“你们手脚俐落点!把这小子抬进来!”众官差抓住他的四肢便要将之抬起一名官差惨然道:“嘿!为什么是我抓他的断腿?味道真得受不了哪!”几名官差笑了起来道:“你若不抬总不能叫他自个儿爬进去吧!”

        那抱怨官差骂道:“为什么不行?”他暴喝一声伸脚便往秦仲海身上踹落喝道:“爬!自个儿爬进去!”

        秦仲海哪有半点知觉?只趴在地下挨了几脚身子却一动不动好似死了一般。

        领头官差骂道:“别再瞎搅和了江大人在等候监斩哪!误了时辰谁吃罪得起?快把人抬起来了!”一名官差笑道:“真是的老要把人送到午门真个麻烦。怎不在刑部大门问斩岂不方便许多?”带头官差喝道:“混帐东西!你们到底抬不抬?”众人不敢再说当下伸出手去抓起秦仲海的四肢齐声力便要将他抬起。

        猛听“轰”地一声大响街边一辆推车忽地烧了起来烈焰冲天跟着四下延烧大火直往刑部大门烧来众官差见了情状忍不住吃了一惊叫道:“大家快去灭火!”领头官差却甚老练一看情势不妙立时生出警觉沈声道:“大家小心点可别是有人劫狱快把人犯带回去了!”几人答应一声便要将秦仲海拖回牢房。

        便在此时推卓炸了开来直直喷出一团火球是只烧着的竹篮子那竹篮飞上半空忽然一股怪风吹来把竹篮吹了过去竟恰好落在秦仲海身旁将他罩了起来。众官差怕火急急往旁一跳领头官差见那火头直往秦仲海身上烧去大惊道:“快灭火!可别烧死囚犯了!”此时火势蔓延连刑部房舍也给烧着了四下火头窜出到处乱糟糟一片众官差手忙脚乱急急找来水桶沙包便往火堆上扔洒。

        过不多时火势渐息。火堆中竟尔露出一个断腿焦尸。

        众官差大惊失色叫道:“糟了这人活生生地烧死了这可怎么办?”领头官差自也惊骇莫名急忙喝道“来人啊!把四周街道全数堵死快去通报江大人!”霎时之间天牢所有官差一并奔出众人取出绳索将四周街道围起就怕有人趁乱劫狱。

        却说安道京不见了伍定远先是大吃一惊之后阴冷一笑心道:“你***白痴你们这群人尽管去劫狱啊咱江大人早等着把你们一网打尽要你柳门死无葬身之地。”

        安道京跟随江充已久如何不知顶头上司的心事?先前江充上奏皇帝费尽气力弄来连坐圣旨倒不是真怕柳门派人劫狱反而盼望柳昂天沉不住气真个遣人劫夺秦仲海只等抓到把柄江充便能一股做气趁势将柳昂天斗垮这才叫做釜底抽薪的毒计。

        安道京等候半晌料知伍定远已然走远他嘻嘻一笑直直冲向刑场高呼道:“不得了啊!不得了啊!生大事啦!”

        此时诸大臣云集刑场俱在等候监斩刑部赵尚书职责所在自也到来。众人听了安道京的叫喊无不诧异纷纷抬头来看。江充睁大了眼问道:“怎么了?生出什么事了么?”安道京往地下一跪哭道:“属下方才一个不留神那伍定远不见踪影不知跑去做什么了。”

        江充惊道:“真有此事?”安道京大声道:“千真万确决计错不了属下方才一个不留神他便…便……”

        正想把“溜去劫狱”几字说出却在此时一人走到安道京背后道:“便怎么啦?”

        安道京回头一看说话那人眉头紧皱只在望着自己不是伍定远是谁?安道京干笑两声道:“便唱起歌来了。”

        众大臣闻言无不放声大笑杨肃观讪讪地道:“安统领伍制使刚才随你出去没半晌便回刑场来了比你还早那么会儿哪有时光去唱歌呢?”江充见属下丢丑实在气愤至极喝道:“来人!安道京说话没上没下给我掌嘴!”

        劈啪声响中安道京给人乱打耳光脸颊登时高高肿起锦衣卫下属恨他已久难得有这良机出手无不加力去打一时打得满身是汗心下大喊过瘾。

        正打间快马奔来一名官差翻身下马跪地道:“启禀大人刑合大门突起大火人犯己被活活烧死。”江充吃了一惊这才知道有鬼他立时起身喝道:“来人!即刻往刑部进!”说着狠狠望向柳昂天森然道:“柳侯爷可别给我查出蛛丝马迹看你怎么向皇上交代。”

        柳昂天脸色一如平常只端起茶碗轻啜了一口却没回话。

        铜锣声响起太子太师江充已率大批人马到来大批锦衣卫士云集刑部大门登将街道挤得水泻不通。此时情况未曾明朗安道京便传令一众卫士吩咐他们牢牢把守邻近街道只要遇上路人不论身分高低一率带回衙门审问。

        江充怒道:“你们这是搞什么?那姓秦的囚犯呢?”领头官差抬来焦黑男尸低声道:“人犯在此只是给烧焦了。”

        江充低头看向尸身只见焦黑一片面目早已全毁实难辨认身分便问道:“怎会搞成这个模样到底怎么回事?”那官差道:“适才不知怎地街边忽有一物炸开跟着烧了起来。这才将人犯烧成黑炭。”他顿了一顿陪笑道:“大人啊反正这犯人处斩与烧死也没两样何必这么紧张呢?”另一名官差道:“是啊你看这尸体断了条腿还会有别人么?”

        江充知道他们一心只想脱罪登时大怒一耳刮子打去喝道!“放屁!这人何等要紧我不亲眼见他人头落地那便食不落饭!”他唤来累下属大声道:“给我细细的查只要有分毫劫狱嫌疑咱们决计放他不过!”众人见江充脾气老大不由得吓了一跳急忙过去办事。

        江充生了一阵闷气自知安道京敷衍懒散其他下属也是不长见识的当即吩咐下去传罗摩什过来验尸料来以汗国前国师的聪明才智定能查出这具尸的真正身分。

        众人将街道堵死反覆搜索安道京命人搬来太师椅升上炉火让江充亲自坐镇调度。忙了一阵罗摩什这才赶到江充急道:“大师快过来帮我验验这尸的身分看他是不是秦仲海本人。”

        江充站在罗摩什身边见他反覆察看尸忙道:“怎么样这人是秦仲海么?”罗摩什摇头道:“这人全身皮肤都给烧焦很难看出身分。”秦仲海额上刺罪背后刺虎身上两处刺青照理不难辨认但此时全身烧焦实难找到认记。

        江充嘿了一声一来他深恨怒苍匪酋不能不认出真身;二来他有盖栽赃柳昂天只想找出证据趁机斗垮这名政敌便吩咐道:“大师看仔细些直到验出真身为止。”

        罗摩什低头思量已有辨认法子便道:“大人不忙这秦仲海给刺穿琵琶骨肩胛骨定有破孔咱们不妨以此辨认。”江充大喜过望道:“没错还是大师心思周密。”

        罗摩川不圬说话当下察看那尸体的双肩他细看良久赫然见到肩背破孔霎时站起身来道:“启禀大人这尸体肩胛骨已穿定是秦仲海本人无疑。”江充哦了一声亲自俯身察看他见那尸体断了左腿琵琶骨上破孔透肩地下还散置着铁链杂物无不给烧得漆黑损毁料来此言无虚这尸定是秦仲海看他死状如此之惨死前必是饱受苦难。江充想起秦霸先与刘敬的凶狠心下微感快意冷笑道:“看来真是这小子了嘿嘿倒给柳昂天逃过一劫了。”

        安道京守在一旁一看罗摩什逞威心头便感妒嫉当下冷言冷语反驳道:“大师啊!你说这死尸是秦仲海可那推车又为何无故烧起这不太也奇怪了么?”说话间只瞧着江充满脸谄媚只盼这番责问能难倒罗摩什也好大展威望一番。

        罗摩什听了质问便自察看推车他四下探看跟着从地下捡起一只物事送到江充面前问道:“大人见闻广博可知这是什么东西?”江先把那东西拿在手上低头细看又听罗摩什问道:“恕老纳眼拙!不曾见过这等东西。大人可知这物事的来历?”

        江充叹了一声道:“这是节爆竹。大师久在外国自然不曾见过了。”

        那物事外头包着厚纸里头藏着火药粉末自是爆竹无疑。看来案情已然明了年节将至那推车里放置爆竹却在押出犯人之时刚巧不巧地炸了开来还把房舍烧得一塌糊涂看来人犯真是给烧死的纯是意外所致。

        江充把爆竹扔在地下摇了摇头道:“我三令五申不准百姓呜放爆竹居然还有人胆大妄为果然闹出了事情。安道京你给说说这事该找谁问?”

        安道京责难不成反给罗摩什将上一军急忙推卸责任陪笑道:“大人莫要生气咱们明日便把旗手卫都统找来赏他个三十大板。来个杀鸡儆猴好不好?”

        江充微微颔却没说话。此时天气酷寒众人身处户外已久嘴唇早已冻裂江充接过下属通来的热茶轻啜一口道:“无论如何今日杀了秦仲海也算喜事一件。这小子三十年前就该毕命拖到今日才死倒是便宜他了。”他伸了个懒腰吩咐安道京:“既然没别的事我这就回府了。你好生看着查查其他线索只要有任何可疑之处只管到府通报。”

        天边落下大雪安道京早已冻得全身酸痛只想回家钻入暖被窝一见江充率领随扈离开哪管他先前的吩咐当即交代道:“好啦!大伙儿听了你们好好搜索现场本官还有些公务要办。你们若查到蛛丝马迹只管送到府里给我。”

        江充前脚一走安道京后脚便溜余人心下咒骂待见长官走得一个不剩哪还管什么推车爆竹死尸焦尸霎时上行下效全数散去。偌大街道只余几名官差收拾器械整顿现场一人将焦尸拖过斩下级自管送到午门示众。

        夜已深沉长长的街道冷冷清倩除了几名官差留守其他别无一人。天候酷寒大求注飘下众人手上提着酒葫芦你一口我一”口在那儿轮喝取暖。

        “喀啦”一声轻响客房地板给人推了开来露出下头的一处深洞。一名男子从洞里窜出跟着拖出一只大包袱他抹去脸上的泥灰舒了一口长气神色颇见疲累。

        这人长方脸蛋双眉紧皱正是卢云。他将包袱放在脚边跟着伸手一拉将床板推开只见床下堆满泥沙足可装满两大车。卢云抹去污水举铲填洞他仗着内力深厚手脚快不多时便将深洞填起。

        卢云背起大包袱走出客房结帐。那掌柜忙道:“这位客倌白日里来了好些官差搜查我见你不在房中那些差老爷又一个比一个凶只好让他们进房搜索你可没掉什么东西吧?卢云摇了摇头并未答话只快手快脚地付了帐便往店外走出。

        一名官差在刑部前留守见到卢云行踪诡异立时冲了上来他尚未说话卢云已然双足一点直朝屋顶飞去霎时隐没在黑暗之中。那官差目瞪口杲揉眼道:“***我是见鬼了么?”

        卢云行到王府胡同便朝倾倒污水的水道跃下那年他与伍定远沿路逃命想不到今日今时竟会旧地重游重温亡命生涯。卢云泡在沟渠中将包袱举过头顶缓缓向前游出。

        游出水道已是二更时分。卢云急急背起包袱赶赴城郊兔儿山不到半个时辰已到了一处山洞。

        卢云将包袱解开跟着从里头搬出一人那人满面尘埃双目紧闭正是秦仲海。

        原来这一切乱事全是出自卢云的谋划。昨夜他一离开顾家便去兔儿山的乱葬岗寻找尸体也是近日京城大乱暴民四处杀人死尸堆积如山没费多大气力便给他找到一具合用尸他见那尸体与秦仲淹身形相似便先用烈火烧焦再剁足断骨做得天衣无缝这才得以从容掉包将秦仲海救了出来。他虽知毁损百姓尸体甚是不该但秦仲海死在眼前他便再迂腐十倍也只有硬着头皮干了。

        靠着卢云连夜挖洞掘道再靠伍定远侧面出手才合得现场火势焚烧一片大乱。若非如此众目睽睽之下卢云便再神通广大十倍也难开启隧道偷天换日。他事前筹划虽久但中间惊险历程不到一柱香时分也是因此伍定远才得以来去自如仗着身法快缓居然在刹那间来回午门与刑部之间过程可说天衣无缝让人拍案叫绝。

        卢云抹去污水只见洞里摆着许多物事酒水粮食一应俱全看来伍定远照着约定已虚柬西准备妥当剩下的事惰便要靠他卢云了。

        卢云抱住秦仲海见他昏迷不醒急忙拍打脸颊大声唤道:“仲海你醒醒我是卢云啊!他连叫数声秦仲海仍是一动不动卢云见他呼吸迟缓只怕已是命在日歹卢云忙找了处平台在上头铺好毛毯将秦仲海放落他知道秦仲海好酒如命便从洞中取出一瓶酒倒在他的嘴里。

        酒人喉头秦仲海干裂的嘴唇立时渗血但仍无苏醒之象。卢云心道:“不成得立时为他治伤。拖点起烛火将尖刀在火上一烤对准秦仲海膝间伤处割下腐肉割去本当剧痛谁知秦仲海仍是毫无知觉好似死尸一般。卢云摇头叹息默默为他清理伤口将腐肉烂蛆一一挑出跟着取出绷带将伤处包扎妥当。

        从头到尾秦仲海都是紧闭双目不曾出声叫唤也不见他动过一根手指。

        眼见秦仲海高烧不退呼吸越缓卢云耳边彷佛响起秦仲海狂放不羁的大笑他念及两人间的恩义霎时抓住秦仲海的双手大叫道:“秦将军!你决不能死在此处!还有多少大事等着你干啊!你快快醒来!”

        最早两人相识卢云还只是个不得志的面贩那时秦仲海不惜簧夜遍走京城只为寻找自己做他的军师后来平反罪名、科考中第全出此人之功但眼前这人额上剌了一个醒目的“罪”字断腿串骨已同死人卢云情知他凶多吉少忍不住泪下。

        相交虽只两年称谓虽非兄弟但早已是知己。

        正垂泪间忽听一声呻吟秦仲海似要醒转卢云大喜连忙抓住秦仲海双手叫道:“塞将军!我是卢书啊!”秦仲淹缓缓睁眼他喘息半晌茫然道:“我……我在哪里?”

        卢云忙道:“你在兔儿山养伤平安得紧。”秦仲海喘了几口气这才见到了卢云他挤出了苦笑低声道:“卢兄弟是……是你救我出来的?”

        卢云点了点头温言道:“你什么都别问这就好好养伤吧!”

        秦仲海微微一笑喘道:“老……老子给姓江的拿……拿住本以为死定了嘿……多亏你了……太地想要移动身子忽觉腿上一阵火烫甚是疼痛他呻吟一声缓缓低下头去猛见左膝齐膝而断的惨状秦仲海大叫一声惨嚎道:“我的腿!我的腿!”

        卢云怕他伤、心急忙道:“你什么都不要想快快躺下吧!”秦仲海想起昏迷前的酷刑恨很地道:“江充……你这贼***狠……真砍了我的腿……”

        他想抬起手来却牵动肩上铁链霎时又是“啊”地一声惨叫已是痛入心肺。

        卢云见地疼痛难忍急忙握住他的手掌低声道:“你高烧不退先躺一阵吧。”

        秦仲海喘息半晌定住-神道:“酒先给我酒……”卢云取了酒碗交在他手里但秦仲海手上无力竟连酒碗也拿不稳手上一颤酒碗翻倒只洒得满身都是。

        秦仲海一愣不知自己为何没有气力二时只呆住了卢云哪敢明说实情只咳了两声另倒了一碗酒便要去喂秦仲海。

        秦仲海自小到大什么时候给人喂过了?他哼了一声伸手去接酒碗怒道:“你……你别当我是病人我……我还没死哪!让我自个儿来喝!”卢云不敢违逆只得将酒碗交在秦仲海手里。

        秦仲海伸手去接酒碗将就嘴唇忽然之间手上无力酒碗登时翻倒在地只泼得满地都是酒水。秦仲海大吃一惊颤声道:“这是怎么搞得?”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双肩赫见琵琶骨已给穿起他茫然看着卢云悲声道:“琵琶骨……我的琵琶骨结穿了?”

        卢云泪眼盈眶知道瞒不住此事只好点了点头秦仲海啊地一声惨叫大声道:“老天爷我成了废人?”

        卢云长叹一声颓然坐倒。

        自古以来各门各派若要废去罪人的一身武功都以铁链穿透琵琶骨只要琵琶骨被穿任你天大的内力都不能再行运使。卢云心下明白秦仲海日后非只不能提刀动剑怕连端碗也有困难。

        秦仲海心有不甘蓦地大吼一声便要站起卢云连忙道:“你……你别起来……”秦仲海大叫道:“我没有废我没有废!我秦仲海还可以打!”他想验证自己未成废人只想站起霎时身子一滚竟从台上滚落重重摔下地面。

        卢云吃了…惊急忙靠了过来道:“你…你摔伤了么?”秦仲海狂吼道:“你别过来!我…我要自己爬起来!卢云与秦仲海相交极深知道他天性倔强是个打死不服输的性子此刻听他呼喊只得退开两步免得伤及好友自尊。

        只见秦仲海两手挡在地下额上全是汗水他嘿地一声大叫只想挺起身子但连叫数声身子却是”动不动。秦仲海毫不认命他大喝一声仰头狂叫道:“我要起来!”他叫得声嘶力竭身子仍是分毫不动双肩铁链却已渗出鲜血染红了衣衫。卢云见了这幅惨状只得撇过头去不忍再看。

        只听一声长叹秦仲海已然软倒在地无力再行爬起。他自知一身武功不剩半点已成废人一个想起日后便要半身不遂的度日不禁面如死灰已说不出半句话来。

        卢云叹道:“养伤之事急不得你先歇上一阵吧!”说着走上前去便要将秦仲海抱起。

        眼见卢云靠向自己秦仲海眼中生出异光忽地大吼一声伸手向前二把抢过卢云腰上的钢刀便朝自己颈中抹去。卢云惊道:“你…你莫要这样!”他怕秦仲海寻了短见连忙出手阻拦谁知手指尚未碰到秦仲海身上“当”地一响那刀已自行落地。

        秦仲海满面悲痛低头望着自己颤抖不止的双手那昔日如铁似钢的两只臂膀如今上下抖动不止竟连一柄力也拿不稳卢云根本不必出手阻拦他手中的钢刀便已摔落。

        当年“火贪一刀”屠龙斩虎威名所至孰敢轻忽?谁知今日沦落至此。

        秦仲海虎目含泪仰头悲哭道:“老天爷啊!我连死都死不了我…我以后要怎么办?便要这样渡一生么?”他心下悲痛忍不住号啕大哭起来。

        卢云抱住了他低声道:“仲海山不转路转终有治好你的法子。”他这话不过是安慰之意连自己也骗不了虽想再说但喉头哽咽也是泪如雨下。

        洞外大雪不住飘下两人想起日后艰难一齐抱头痛哭。

        二人哭了一阵卢云急急抹去泪水心道:“这当口仲海神智已失一切全看我的了可须打起精神来了。他站起身来想将秦仲海抱起待见他目光死气沉沉神情杲若木鸡卢云低叹一声不知要如何安慰当下也不敢抱他起来轻声道:“仲海你先歇歇我去煮点东西来。你吃过之后咱们再做打算。”

        眼看卢云走开秦仲海身子软下趴倒在地有若死尸一般。

        他脸颊触地只觉地下冰凉寒冷酷寒彷佛穿心而过教他难以阖眼。想要爬起身来撑了半晌身子就是动不了分毫想唤卢云扶他起来却又丢不下这个脸面。

        秦仲海茫然睁眼心道:“以后我该怎么办?难道真要事事让人扶侍成了个路也走不动的废人么?转念又想到刘敬、薛奴儿等人东厂诸人此番政变失利死得死散得散自己也给牵连成这个德性想起刘敬死前的遗言更感悲伤泪水扑飕飕地落了下来。

        秦仲海压抑声息低低哭了许久心道:“怎么办……我该怎么办?我这个模样连个三岁小孩也打不赢还能上哪儿去?天下虽大却有谁敢收留我?”

        他望着远处卢云的背影知道他赌上了性命定会竭力安顿自己想起往事秦仲海心中更觉难受寻思道:“卢兄弟这般义气不怕丢官送命竟把我救了出来这种兄弟打灯笼也找不到……可秦仲海啊你就这样一直拖累他么?他真能照顾你一生一世么?他为了你流亡江湖连前程也不要了你对得起他吗?秦仲海、秦仲海你快快拿出法子啊!”

        心念于此忍不住拼命挣扎就想让身子动个一点半点谁知双肩好似不是自己的一般任凭内心激荡悲愤身上就是没半点气力。

        秦仲海心下惨然自知已成废人再也无药可救了。此时便算是个不会半点武功的寻常人照样能把他打得死去活来。从今以后武林中没了“火贪一刀”这号人物剩下来得不过是个残废而已。

        秦仲海哀叹一声想起自己身世之惨更是心如刀割他咬住银牙心中悲吼无限:一***贼老天啊!你为何这般待我我爹娘仇恨未雪满身都是血债你要么…别让我知道身世……要么…让我完好无缺地报仇可你为何断我手脚让我终身抑郁?你待我何其残忍何其不公啊!”

        霎时泪如雨下朦朦胧胧间彷佛见到未曾谋面的爹娘他心中悲愤已极纵声长叫:“**你祖宗啊!”

        当此绝境蓦地激了英雄肝胆秦仲海狂叫一声双手奋力往下支撑不知从哪儿生出了一股怪力竟给他缓缓撑起上身。

        此刻肩膀上的疼痛不住传来直让秦仲海痛得双眼翻白险些晕了过去但他心中有股激昂的恨意好似要把这些日子的委屈一股脑儿地泄出来霎时伸头出去用力僮上岩壁跟着用力顶住靠着头上的力目里缓缓让身子弓起。

        剧痛之下秦仲海嘴角口水直流泪水混着鲜血一同洒落衣衫。他心中一个念头大叫:“杀!我要杀!杀!”他伸手抓住岩壁用力抓住霎时仰天狂吼一声双肩鲜血迸出终于挨挨擦擦地直起身子。

        双肩穿洞左腿已断四肢去了三只照理绝无法移动身子但他凭着一股刚毅之气居然忍人所不能忍靠着心底深处的恨意终于站了起来。

        卢云本在煮食听了叫声急急走了进来待见秦仲海竟尔站起身来不禁又惊又喜大声叫道:“仲海!你爬起来了!”

        秦仲海适才重伤垂危命在日歹不过半晌之间居然便能站起不能不叫卢云悲喜交集他连忙冲上一把扶住秦仲海眼中全是佩服之意。

        秦仲海扶着卢云肩头喘自心道:“卢兄弟帮我斩断铁链。”

        卢书道:“你现下身子太虚怕受不住。还是等伤势好转再说吧。”秦仲海只觉全身烫胸口烦闷欲吐现下之能站起全凭胸口一股倔强之气此时若再倒下不知自己是否还有勇气站起他咬牙道:“我身上伤重能活上多久还在未定之天你……你要我断气时还带这劳什子么?”

        卢云叹了口气道:“好吧!你忍着点。”他取出钢刀奋力向铁链斩落。

        “当”地”声大响铁链震荡牵动肩上伤处只痛得秦仲海纵声长呼但铁链被卢云浑厚的内力一斩也已断成两截。卢云面带不忍道:“仲海你再忍片刻。”

        他见秦仲海点头登时拉住铁链一端使劲一抽鲜血四溅中伴着秦仲海的惨叫已将铁链拉出。

        秦仲海满面都是冷汗已然咬碎银牙他抱住卢云喘道:“酒!拿酒来!”

        卢云举起酒碗对着秦仲海嘴角倒下秦仲海任凭他喂着大口大口地吞落酒水。

        卢云见他能吃能喝心下甚喜道:“我在附近准备了一匹马你先吃点东西歇息一会儿我再带你去乡下疗养。”秦仲海喘息”陈道:“不必吃了事不宜迟咱们现下就走。”卢云见他执意甚坚不敢相违只得扶着秦仲海的肩头朝洞外走出。

        此时洞外微微光亮已在黎明时分。两人行到马匹旁秦仲海喘道:“扶我上马。”卢云伸手在他脚下一托已将他推上马背。

        秦仲海趴在马上眺望远方他征战十载马背上翻滚如同儿戏哪知此刻上马却要旁人搀扶想起爱马“云里雒”下落不明更觉悲了。秦仲海叹息一声道:“卢兄弟把刀悬在我腰间。”

        卢云明知秦仲海双肩残废再也无法用刀但这话又如何说得出口?当下只得取过钢刀依言绑在秦仲海腰带上。跟着取下背后包袱塞在马鞍旁的暗袋里便要翻身上马。

        秦仲海见他包袱里露出银票一角见是百两一张的形式他嘿了一声低声道:“看不出来你还挺有钱的……”卢云听他说笑知道他多少恢复了往日风采心下甚是高兴当即微笑道:“我现下是卢知州了怎能没有家当呢?”秦仲海干笑两磬道:“可别是民脂民膏就好。”

        说话间卢雪已将秦仲海扶正便要翻上马背与他共骑逃难。秦仲海忽地想起一事道:“洞里可曾清理干净了?”卢云啊地一声醒起洞中还摆着囚服铁链若要给人翻了出来劫狱换尸一事不免见诸于世到时株连祸结柳昂天定会大难临头。卢云、心下一惊忙道:“亏你心细洞里尚须打理一番。你先等我一会儿我去去就回。”他见大雪飘下怕秦仲海身上受凉忙解下外炮披在他肩上。

        秦仲海微微一笑道:“卢兄弟你待我真好。”卢云哈哈一笑道:“你这话感也见外了要不是你我今日还是个面贩哪!”

        秦仲海颤巍巍地伸出手去握住卢云的手掌道:“卢兄弟谢谢你。”

        卢云微微一笑道:“快别这样了。能救你出来我实在太高兴了我先带你回山东咱们再合计将来。”秦仲海点了点头道:“你快进洞收拾吧!咱们得趁着黎明离开。”卢云不再多言当即转身急急回到洞中收拾。

        秦仲海望着他的背影他再也忍耐不住泪水夺眶而出心道:“卢兄弟再会了。愿你日后官运亨通心想事成。”霎时轻提缰绳驾马便行。

        卢云人在山洞细细收拾一阵他在地下掘了个坑将秦仲海身上铁链囚衣尽皆埋入跟着掩上了土。他儿洞中还有不少干粮酒水想来路上可以带着吃便引做一大包。眼儿四下干净妥当这才行出洞来。

        南出洞外卢云一楞手上物事掉落一地只见雪地留下淡淡的蹄印秦仲海早已去得远了。

        秦仲海不愿连累他竟尔自己走了。

        大雪纷飞慢慢掩上了地下的蹄印卢云念及秦仲海此行的艰难急忙追了出去但见四下风雪交加白蒙蒙的一片哪还找得到人?卢云毫不死心只在山野间呼号喊叫多少往事飞入心中奔跑喊叫间已在痛哭。

        卢云满怀忧伤遍寻不见秦仲海的踪影只有默默回到京城。

        行经城南早已是午后卢云找了处客店坐下这才想起顾倩兮前夜与自己的约定他叹了口气心道:“倩兮前夜与我约在城南凉亭我却爽约了唉……她定会气坏了说不定咱俩就这么没了。这约会定在昨日正午算来已过一日夜顾倩兮定然早已离去。眼看凉亭就在不远卢云吃过午饭便顺道过去一看。

        他行到凉亭附近眼见地下积雪已厚一株株枯树已成白头他不见顾倩兮踪影便自坐亭中赏雪。此刻乱党多已被诛京城戒备略略松懈远处已有不少游人出没卢云见他们双双对对自在冻湖上滑冰笑声不住传来他想到昨夜的惊险对照今日的景象直有恍如隔世之感。

        卢云想起这回冒险行事定让顾倩兮伤心欲绝但形势如此总不能让他见死不救。其实他昨夜能平安救出秦仲海一半靠着自己的谋划一半却是靠着伍定远出手若非伍定远讲究义气又对自己信任备置少了天山传人的俐落身手此番救人根本毫无机会。再来便是运气了这些官差若把秦仲海放得远了不曾接近他挖掘的洞口那也是无计可施。算来天时地利尽皆相合这才顺利将人救出。

        卢云想起秦仲海武功全废半生不死的闯荡江湖实不知今生能否再见此人心中又自悲痛忍不住潸然泪下。

        便在此时一人伸手搭上了他的肩头柔声道:“卢郎你为何伤心?”卢云回头一看只见一名少文怔怔地看着自己正是顾倩兮。她身穿裘袄面色惨白嘴唇已被冻裂看这个模样竟在雪地中等候了一日夜。

        卢云颤声道:“倩兮你……你一直在等我?”眼见顾倩兮缓缓地点头卢云心下感动一把抱住了她大哭道:“倩兮……我…!我对不起你!”

        顾倩兮靠在他的胸膛上低声道:“你要做傻事我劝不了你也不该劝你。可你若不回来我…我也只有一直等下去了。”面在严冬中守候一日一夜心力早已憔悴说完这句话便已晕倒在卢云怀中。

        卢云泪如雨下紧紧抱住了她心道:“卢云啊卢云你欠她的恩情实在数也数不尽了!”寒冬冰雪多少伤心无奈卢云抱着顾倩兮回府心中有若痴了。

        刑部大门深夜四更二名官差打了个哈欠啊地一声泪水登从眼角挤了出来讪讪骂道:一他***搞什么鬼大半夜的非要咱们排班轮守真是莫名其妙。”

        那人身边另站一名官差模样甚是年轻只听他道:“蔡老你少说两句多喝点酒吧。”说着送过酒葫芦让那蔡姓官差喝了一口。

        那蔡姓官差抹去嘴角酒水骂道:“真是莫名其妙不过烧死个犯人也要这般大惊小怪还搞什么轮班守夜真是狗屈不如……小廖你说说咱们以后还能过日子么?”那年轻官差不去理他只嗯了一声自管上下跳动活动筋骨。

        老蔡怨天尤人骂道:“跳什么?回家往妹子身上跳去别再惹人心烦啦!”

        那年轻官差笑道:“天候这般冷我可不想生冻疮。”说着手脚摆动上下纵跃跳得更加厉害了。那蔡姓官差呸了一声提起酒葫芦自管灌着却也不再多言。

        忽然之间那年轻官差停下脚来好似看到了什么古怪神情甚是奇异。那蔡姓官差笑道:“总算停下来啦?可是闪到脚啦?”那年轻官差低头打量脚下好似在思索什么跟着又用力跳了跳。那蔡姓官差见他举止怪异登时骂道:“活跳尸大半夜跟你一同守夜***资我倒楣。”

        忽见那年轻官差踬了下来细细察看脚下他看了半晌颤声道:“蔡老地板会跳。”蔡姓官差懒得理会只淡淡骂了一句:“跳你妈的大头。”

        那年轻官差却不气馁他拨开了积雪泥土并命往下挖着霎时之间地下竟露出了一块木板。那年轻官差见了怪东西颤声便道:“这是什么东西?怎会有块木板?”

        那蔡姓官差低头去看霎时倒抽一口冷气他把年轻官差一把推开跟着趴在地下轻轻敲打那块木板他敲一敲听一听霎时哈哈大笑道:“了!了!咱们这下可了!”那年轻官差吃了一惊道:“什么了?怎么回事?”

        那蔡姓官差不去理他自行将木板掀起霎时见到下头一条隧道他笑得人仰马翻好似见到了天下最开心的事情那年轻官差不明究理皱眉道:“不过是条通道你到底在笑什么?”

        那蔡姓官差笑道:“你这个白痴前两日不是有个要犯结烧死么?你不记得了?”那年轻官差又惊又喜这才把事情看清楚了只听他颤声道:“你是说……有人从这里把人带走?”

        那蔡姓官差笑道:“说你蠢你又不算笨。咱们把事情往上报江大人这几日都在注意此事你看看咱们还不立刻升官财吗?”说着哈哈大笑起来。那年轻官差也是喜不自胜只在那儿搓手嘻笑直是欢喜到心坎里了。

        两人正自喜悦忽听一个声音叹道:“唉……大过年的真不想杀人……”

        那蔡姓官差听这声音忽尔出现事前没有半点痕迹忍不住心下大惊正要回头喝问喉头已然一凉再也不出半点声音手脚痉挛一阵便已死去。

        那年轻官差见同伴忽然被杀登时满心恐惧他勉强回过头去只见一名俊美男子站在背后看他身穿淡黄衫子腰悬令牌却是一位贵公子来了。

        那年轻官差知道自己将死他双手连摇跪地哭道:“我求求你别杀我……别杀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那贵公子仰天一叹摇头道:“对不住了。你的家人妻小我会给你照顾的。”

        霎时长剑抖出已将那人了帐。

        那贵公子还剑入鞘将两具尸踹落隧道跟着掩上木板泥土把模样遮掩了。从头到尾手脚俐落至极全无分毫犹豫。

        满天星辰闪耀那贵公子仰望浩瀚银河轻声道:“方今天下英雄唯有你和我……仲海啊仲海你定要东山再起可别辜负我的心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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