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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九章:别碰我,兰裔轩


  纵身一跃的瞬间,兰裔轩只觉得身子像是被一根粗粗的绳子绑住,而另外一端站着的是个力大如牛的壮汉,紧紧的拽着,任他如何挣扎都没有用,只能随着那巨大的吸引力不停的下坠。

  兰裔轩极力保持身体的平衡,稳稳的落在地面上,入目是一片的狼藉,杂乱的大石,堆积在地上,横插着锋利的箭头,密密麻麻的,上面淬着黑紫色的毒汁,而地上,则是一个大大的坑,大殿正中的位置,是四角都被封闭着的铁笼,纯金打造,夜明珠光下,金灿灿的,十分耀眼。

  兰裔轩的眼飞快的扫过四周,杂乱的石头,大的小的,到处都是,再没有其他,他能断定,大石下,不会有她的身影,只是半天没听到弦月的声音,他的心还是不由的慌乱起来。

  “弦月。”

  “凤弦月。”

  幽闭的空间,兰裔轩大声叫唤着弦月的名字,站在平地上,看到的就只有那些阴寒森森的大石,反正森森的寒意,而另外一边,则被完全挡住,就算是仰着头,借着昏黄的光,还是什么都看不清,更不能判断弦月所在的具体位置。

  兰裔轩咬唇,将拖地的衣摆系在腰上,撅起袖子,负手攀上了大石,没了石头的阻隔,越是往上爬,那森寒的气息伴着浓浓的湿气,洒在脸上,而大坑内成百上千的尸体没有任何掩饰的暴露在他的视线下。

  兰裔轩挑了挑眉,放在那灰黑石头上的右手有瞬间的僵硬,勉强戴在脸上维持着冷静的面具出现了皲裂,三丈长三丈宽的大坑内,横七竖八的插满了黑色的箭头,而那些原本保养的很好的尸体正以人的肉眼可以看到的速度腐败,先是头,然后是双臂,接着是腿,而好多则是杂乱无章的,一开始还是好好的,雪白的肌肤,百里透着红,眨眼的功夫,就变成一滩腐水。

  兰裔轩的手紧握着大石的一角,尖尖的,锋利的,扎的他掌心流血,闭上眼,风从耳畔吹过,眼前浮现出的似乎就是那惊险万分的一幕。

  从天而降的铁门,前后左右,步步将她逼上了绝境,横飞的毒箭,从四面八方朝着她飞射过来,还有头顶的巨石,兰裔轩紧抿着唇,看着大坑内那些沾上剧毒的尸体,眉头微拧,他猛然想起自己第一次瞧见那堆积如山的尸体,那种心惊的恐惧,从脚底升起的阵阵寒意,那个时候,尚且还是青天白日,身边还有人陪着,他抽回自己流血的手,只恨自己当时没陪在她身边,恨自己的一时大意,更懊恼她对自己耍的那些聪明手段。

  兰裔轩不停的在原地打转,这个地方没有出口,正中摆放着的棺木富丽堂皇,红色的宝石在这昏暗的空间闪闪发亮,两边走廊上的墙壁凹凸不平,看不出任何的痕迹,兰裔轩凌空跳下大石,直接落在那巨大的尸坑前,绕了一圈,心底忍不住开始发憷。

  听音辨位,兰裔轩肯定弦月就在这皇陵的主殿,这么大的地方又被石头压住,他根本就不知道怎么去寻找。

  “弦月。”

  “凤弦月,你给我醒来。”

  “那些都是假的,都是幻境。”

  “凤久澜安然无恙,远在凤国,他在等着你回去。”

  “你不是说要守护他的吗?”

  “不准给我睡过去。”

  兰裔轩找寻着可能的入口,今后他再不会让她脱离他的视线。

  弦月倒在地上,整个人仿佛置身云端之上,软绵绵的,又好像是漂游在水中,身子完全不受控制,四周漆黑的一片,她置身深不见底的黑渊,垫着脚尖,伸长着脖子,蹦跳着,想要握住那阳光般温暖的大手,近了近了,只要再高一点,就可以够到了。

  模模糊糊的,她好像听到有人叫她的名字,一声声的,明明是冷冷清清的,却愣是让人听出几分焦灼来,那声音,穿透厚厚的云层,从遥远的地方传来,熟悉而又陌生,借着风,断断续续的,传进她的耳畔。

  假的?幻境?凤久澜?安然无恙?凤国?重重的黑云被金色的阳光吹散,那淡淡的一缕明亮,在她即将要彻底陷入黑暗的一瞬,像是翻滚的海浪,拍打着她已经沉睡过去的意识。

  她的小指微微的动了动,掌心用力的摁住地面,些微的刺痛感让她的意识一点点慢慢的恢复,有了片刻思考的能力。

  假的,对,都是假的,那些都是幻境,哥哥怎么会死,他说过会守着自己一辈子的,他不会死的,这是楚国的皇陵,是华初雪带她来的,哥哥他还在凤国,他还在等着自己回去。

  假的,都是骗人的。

  短暂的清醒已经足够,那样的意识让弦月窃喜不已,哥哥他还活着,他没有死,弦月死寂的心慢慢的恢复了生气,舒展的眉头拧紧,她动了动手,想要并拢五指,却是一点力气也没有,只有小指微微的曲起,她皱着眉,在地面上用力一划,却没有任何的作用。

  阳光洒在脸上,雪白的肌肤折射出莹润的光泽,长长的睫毛颤了颤,耳畔皆是虫鸣鸟叫声,山间独有的清新空气扑鼻而来,弦月努力了好久,那紧闭着的眼眸才微微的露出了一小段缝隙。

  阳光穿透高大苍翠的树木,那鲜明亮丽的颜色和那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全然不同,弦月的眼睛不适,微微的眯起。

  好累,真的好累,那种感觉,仿佛是历劫重生,想要闭上眼睛好好休息却又不敢,就担心自己做了什么骇人的噩梦,再也醒不过来。

  她就那样直直的倒在地上,视线已经被泪水模糊了,抬手,啪的一声,冰冷的指尖完全不受控制的打在脸上,同样都是冰冰凉凉的,弦月一惊,原来她早就是满脸的泪水。

  沐浴在阳光下,可心却是冰冷的,比起刚才看到那成百上千的尸体,这样的冰冷除了恐惧害怕,还有痛,梦里自己的癫狂还有心伤,如此的真实,那种痛不欲生的感觉,似乎还残留在她的体内,眼角的泪水,完全不受控制的泛滥成灾。

  哥哥还活着,他没有死,没有死,他还活着,弦月在心底一遍遍的重复着,她的脑海就只有这一个想法,不想动,除了呼吸,也在没了多余的力气。

  兰裔轩没想到那重重的幽暗身后,隐藏着的居然是这样一个恰如世外桃源般的地方,趟过水,浑身上下湿漉漉的,上面甚至还有死人腐化的气息,让人作呕的恶心,而他只是胡乱的用那只沾满了水珠的手抹掉脸上的水,靠在一棵树上休息了片刻,真的只是片刻的时间,紊乱的呼吸慢慢的平稳了下来。

  金色的阳光,高大苍翠的树木,围绕着那些苍天大树的绿草,五颜六色的野花盛开,色彩缤纷的蝴蝶翩翩起舞,伴随着清风的还有那阵阵的花香。

  “弦月。”

  兰裔轩的神情难有的疲惫,腰板却依旧挺的笔直,看起来依旧是精神矍铄。

  “凤弦月。”

  弦月倒在地上,此刻她的大脑除了凤久澜还活着的这个消息,其余的一切皆是空白的一片,过了好半天,才听到有人叫自己,那声音,和方才自己跌落黑暗前那一瞬的声音重叠,她却不愿思考是谁在叫她,更加不想开口应答,更不要说去猜测兰裔轩为什么在这个地方。

  她觉得累,前所未有的疲倦,明明知道那一切都是假的,是不真实的,饶是如此,她还是被折腾的没有了半点力气,就像是枯萎的花,随时都会凋谢,直到现在,她浑身上下还是颤抖着的,因为害怕,她能感觉得到那声音离自己越来越近,她伸展开双手,慢慢的合上了眼睛,可眼泪却完全不受控制,顺着眼角,流满了整张脸。

  “弦月。”

  “凤——”

  兰裔轩单手扶着弦月身前的一棵大树,那眼底的温和已经被烦躁和恐惧取代,看着躺在地上的弦月,先是一喜,而后慌忙的奔了过去,那迅捷的速度,完全就不是个疲倦的人会有的。

  “凤弦月。”

  兰裔轩蹲在地上,地上躺着的那个人,脸色已经不能用苍白二字来形容了,那是如水晶般的晶莹,仿佛在阳光下晒一晒,就会变成蒸汽,然后随风而逝。

  兰裔轩背自己的这一想法骇住,轻轻的拍了拍弦月的脸,触手的冰凉让他吓了一跳,原本的红唇也被冻成了青紫色,眉间的朱砂却越发的妖娆,兰裔轩将弦月抱在怀中,伸手在她的鼻尖探了探,那气息虽然微弱,却已经让他提着的心慢慢的放了下来,紧绷着的神经也在瞬间放松。

  他紧紧的握住弦月的双手,不停的揉搓哈气,输送内力,直到弦月的脸渐渐的恢复了几分人色,才放开她的手,可她的身体却依旧还在颤抖,还有那青紫的嘴唇,还在不停的哆嗦。

  弦月闭上眼睛,长长的睫毛颤了颤,任由兰裔轩抱着自己,黑暗,惶恐,害怕,焦灼,那些像烟雾般缭绕在她周围的负面情绪,一点点慢慢的随风散去,她不去想这个怀抱是谁的,只是莫名的觉得安心,她贪恋这样的温暖,至少现在,她舍不得离开。

  她真的觉得好害怕,完全超出了她能承受的范围之内,那种恐惧,让她无法呼吸,虽然以前在梨花山上,柳心悠也经常这样威胁自己,却从未如此鲜明而又真实的在她的世界上演。

  兰裔轩将弦月紧紧的搂在怀中,让她整个人靠在自己的大腿上,弦月因为害怕浑身都在颤抖,他也好不到哪里去,同样也是一身冷汗。

  他在想,这个女人,可以随时要了自己的命。

  “凤弦月,凤久澜没事。”

  兰裔轩凑到弦月的耳畔,低低的道了声,心下却是气恼的。

  这个女人能要了他的命,而能要她命的却是另外一个男人,他虽然不知道在那条黑暗悠长的河道中发生了什么事,不过能让她这样要死不活的,绝对和凤久澜脱不了干系,此刻的兰裔轩真的有种冲动,生生将怀里的这个人掐死,这样的话,他便没了任何的牵绊,今后也再不会动情。

  可那些,不过是气恼时的冲动想法而已,还来不及付诸行动,怀中的弦月突然坐直了身子,环住他的颈项,突然大哭出声。

  她哭的很大声,却与上次在天府的不同,那个时候的她,哭声饱含了太多的心疼,愤恨和不甘,但是现在,他感觉到了颤抖和害怕,她内心深处的惶恐和不安。

  弦月抱着兰裔轩,下巴靠在他的肩上,她害怕,真的害怕,只要想到那个梦,心里就会生出被世界遗弃的悲怆感,想到凤久澜会离开她,她就有种发疯的冲动,是的,如果真的有那样一天的话,她回疯的,彻底疯掉,或许她害怕离开自己的身边的并不仅仅是凤久澜而已。

  她现在亟需用这种方式宣泄自己的情绪,无论出现在她跟前的那个人是谁,她都会抱着他,痛痛快快的哭一场。

  兰裔轩任由弦月抱着,任由那灼热滚烫的泪水像是并凉入骨的河水一般,将他好不容易烘干的衣服打湿。

  她轻易不会落泪,可每一次哭泣都与凤久澜有关。

  “凤久澜他没事。”

  兰裔轩本想安慰弦月说不要害怕的,话到了嘴边,却说不出口,只柔柔的道出了这样一个事实:“他不会有事的。”

  他轻轻的道了声,伸出右手,想要轻拍弦月的背,弦月弯曲的背突然挺的笔直,低头狠狠的咬上了兰裔轩的肩膀。

  兰裔轩吃痛,眉头瞬间拧紧,伸出去的手就想要将弦月推开,却在伸至一半的时候愣在了半空。

  弦月的眉头同样是紧拧着的,她咬的力度就和她的哭声一样,半点都不含糊的,那雪白的贝齿,比刀剑还要锋利,隔着一层被水浸泡过的衣裳,狠狠的插在他的肩上,那紫衣上渐渐的晕染了一层淡淡的血色,咸涩粘稠的血液在口腔间游荡,弦月却依旧不肯松口。

  兰裔轩的右手紧握成拳,闷哼了一声,弦月抬头,望着身后那白花花的阳光,忍不住想到那大坑内成百上千的尸坑,空空的胃开始翻江倒海,有种作呕的冲动,松口,转身,蹲在树下不停的干呕。

  兰裔轩侧身低头看着自己的右肩,还没擦看自己的伤势,便听到弦月干呕的声音,那稍稍恢复的红润脸色顷刻间又是一片煞白,晶莹似雪,略微思索,很快就明白了大概。

  皇家的陵墓,为了以防万一,最多只有一个出口,他震碎了华天擎的石棺,启动了尸坑内的机关进来的,就算是那里边的河水清可见底,依旧无法掩盖他上边是死人的事实,更何况他纵身的那一瞬,那些尸体已经腐化,不要说弦月觉得恶心,就是他自己,也不敢闻自己身上的味道。

  兰裔轩走了过去,轻拍弦月的背,可他的手还没碰上弦月,就被她狠狠挡了回来,她转过身,那清亮的眼眸却是红红的,布满了血色,死死的瞪着兰裔轩,泪水还挂在睫毛上,楚楚可怜,可她的表情口吻却是十分凶恶:“别碰我,兰裔轩。”

  兰裔轩的手僵在半空,眼底的温柔像是摔在地上的碎片,七零八落,阳光下,那一贯温和的眸,藏着怎么都无法掩饰的阴霾,同样死死的盯着弦月,她眼底的戒备和防范悉数落进他的眼底。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兰裔轩看着坐在地上的弦月,那如受惊小鹿般的眼神,恢复了一贯的温和冷清,轻笑了一声,收回手:“那就不碰了吧。”

  弦月坐在地上,浑身上下还是在无法抑制的打着哆嗦,双手抱着膝盖,不停的后退,现在的兰裔轩,同样让她觉得害怕。

  “是不是梦到你哥哥发生什么事?”

  这样的弦月,让他觉得心疼,可她这巨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让他觉得恼火,如果不是在意,他现在如何会出现在她跟前,她那么聪明,怎么会想不通?

  弦月很想扬起笑脸,骄傲的昂着下巴,直直的与兰裔轩的视线相对,挑眉道一声:“是又怎么样?”

  以前无论她如何的愤怒失控,可只要对上兰裔轩那温和的眸,她很快就能让自己的情绪平静下来,很快就可以扬起冰冷嘲讽的笑脸,但是现在,她做不到,只要对上他的那张脸,她就会忍不住想到他搂着华初雪的模样。

  “凤弦月,是不是只要没了凤久澜,你就会活不下去?”

  兰裔轩一步步紧逼,凑近弦月,弦月心乱如麻,脸色都是苍白而又吓人的,双手环着膝盖,埋头不看兰裔轩。

  如果不是模模糊糊听到兰裔轩的声音,说不定她真的会任由自己坠入那深不见底的黑渊,永远都醒不过来。

  “凤弦月。”

  兰裔轩突然扣住弦月的双肩,弦月依旧将头埋进膝盖,动也不动,仿佛没听到兰裔轩的声音一般。

  这个世界,就只有哥哥是真心待她的,她只要在意哥哥就够了,只要哥哥一个人就好,不能贪心了,千万不能贪心了。

  “你就不会好奇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吗?”

  弦月空白的脑袋轰的一声炸开,她尖叫了一声,抬头,刚好对上兰裔轩冰冷而又压迫感十足的眸,想也不想,双手用力推开他放在自己肩上的手让,然后捂住了耳朵。

  “你克死了母妃,害死了一心一意为你的哥哥,你就是个扫把星,谁和你在一起谁倒霉”

  “轩哥哥是我的,谁也抢不走。”

  “你以为你还是凤国的公主吗?凤久澜死了,你根本什么都不是,还凭什么对着我大吼大叫的,我做那些,看上的不过是凤国的势力,没想到到头来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简直就是浪费时间,凤弦月,你去死吧,今后别再来纠缠我。”

  兰裔轩被弦月推倒在地上,那素净的小脸一边是苍白的,另外一边却是骇人的铁青色,紧咬着唇,莹润的唇瓣隐隐可以瞧见点点的红,双手紧紧的捂住耳朵,紧蹙着眉头,痛苦不堪的模样,像是在极力的压抑住什么痛苦。

  弦月倒在地上,整个人蜷缩成一团,地面上是苍翠的青草,春天独有的气息钻进她的鼻孔,那浓郁的青色让人的精神为之一振,她慢慢的闭上眼睛,任由那些人声音在她的耳边萦绕。

  哥哥他就在凤国等着自己回去,他还好好的,什么事都没有,华初雪是故意说那些话来激她的,兰裔轩是吗?对,他不属于自己,他对自己是别有居心的,她不能在意,不能在意。

  弦月只觉得自己的心像是麻绳一般,拧成一团,难受的厉害,像是有人在她的心尖扎了一刀,在那般尖锐的疼痛中,她告诉自己,只要不上心就好,对那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不能上心。

  兰裔轩只能站在一旁,静静的看着在地上打滚的弦月,看着她紧皱的眉头一点点松开,那紧闭着的眼眸一点点睁开,与他的对上,陌生而又疏离,而在那陌生疏离的背后,是方才一直潜藏在表面的戒备,那双明媚的大眼盯着自己,空洞而又迷茫,渐渐的,迸射出如烟火一般的笑意,星星点点的,比夜空的星火还要璀璨,却让兰裔轩手足发寒。

  他笑着,在弦月还没缓过神来的时候,一把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我长的可还能入羲和公主的眼?”

  他唤她羲和公主,而不是弦月,温和的笑意,恰若弦月盯着他的眼神,淡漠而又疏离。

  弦月一开始还是呆呆的,很快便回过神来,眨了眨眼睛,挑眉笑了笑:“你说呢?”

  然后指着兰裔轩悬在腰上的衣摆,笑出了声:“兰公子,你现在这样子真是帅呆了。”

  话刚说完,脸上的笑容也跟着消失。

  兰裔轩的脸上是一贯的笑意,原来就算是他为了她能舍弃性命,甚至是自己所有的信任,她的心也未必会接受自己。

  兰裔轩起身,将坐在地上的弦月拉了起来,手上故意用了力,弦月叫了声,整个人倒在他的怀中,怔愣也只是片刻,弦月很快推开兰裔轩,若是以往,或许她还会针锋相对一番,可现在,她却没有那个心情。

  “走吧。”

  兰裔轩率先走在前边,弦月却依旧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脊背挺直,身姿颀长,就算狼狈,可单单只是一个背影,却足以撩拨少女春心。

  是呀,兰裔轩,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呢?如果说没有丁点感动,她自己都不相信,但是也仅仅只会是感动而已。

  扯了扯嘴角,明明是笑,可心里却是一片苦涩。

  她不说,他永远都不会知道她突然间的刻意疏离,她不想承认,却又不得不承认,在兰裔轩揽着小鸟依人的华初雪,甚至说出那些话的时候,她的心里其实是很难过的。

  是梦,但是太过真实了,她咬他,除了梦里凤久澜离开的事实,更多的是因为兰裔轩说的那些话,虽然只是在梦里,却还是伤害了她,凤弦月向来是睚眦必报,而且她还是个很自私的人,那个梦,让她觉得,兰裔轩是危险的,对于危险,她本能的想要远离。

  “兰公子,你走那么快做什么,等等我。”

  弦月笑着追了上去,兰裔轩却越走越快,根本不搭理弦月。

  弦月也不追,两人保持着数米的距离,不近不远的。

  “兰公子。”

  弦月从怀中掏出地图,许是被水浸泡了太久的缘故,上面勾绘的地图已经模糊,兰裔轩见弦月没有跟上来,马上就停下了脚步,倒过身去,单从他的脸上看,瞧不出丁点生气的痕迹,可弦月知道,他生气了,但是她却选择做个鸵鸟。

  兰裔轩夺过弦月手中模糊的地图,扔在地上,拉着她的手就往前走:“跟着我走。”

  他的声音冷冷的,听不出喜怒。

  弦月任由他拽着自己,她身上已经没有太多的力气,兰裔轩要是不放手,她挣扎也没用。

  “那张只是到皇陵的地图,你现在已经离开皇陵了,要来有什么用。”

  弦月哦了一声,没有任何的质疑,乖乖的跟在兰裔轩的身后。

  皇陵的出口是死亡谷的入口,这么说,她现在已经在死亡谷了吗?可如果这个地方就是死亡谷的话,当年可以与念安霸一较高下的白展堂如何会死?

  “这个地方还不是死亡谷。”

  兰裔轩握紧弦月的手,望了四周一眼,很是肯定道。

  皇陵的尽头,有一处陡峭的断崖,那才是死亡谷的入口,虽然不知道那断崖在何处,不过有一点却是可以肯定的,死亡谷内有的绝对不是那些美丽无害的花木鸟兽。

  “兰公子,听华初雪说今天火龙结果。”

  弦月试探性的问了一句,华初雪的话她已经不相信了,但她还是抱了一丝希望,因为那可以医治哥哥的霜寒之症。

  兰裔轩转过身,嘴唇微微的抿起,像是一弯锋利的镰刀,最终还是软了下来:“凤弦月,要是你有什么三长两短,痛不欲生的会是凤久澜。”

  弦月的眸光闪动,她知道,她一直都知道,如果说以前她还对能从死亡谷那个地方逃脱抱着希望的话,那么在经历了那样撕心裂肺的疼痛之后,她真的已经清醒,明明知道只是个梦,她到现在还如此难受,哥哥对自己的感情不比她少上分毫,如果她真的葬身死亡谷,那种生离死别的痛苦,哥哥他如何承受的住。

  “我知道。”

  弦月沉思了片刻,点头道:“以前我一直觉得白战枫自以为是,直到今天我才明白,自以为是的是自己,我并没有把握从死亡谷全身而退,但我还是一意孤行,兰裔轩,我不会去了,就像你说的,如果我真的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最伤心的会是自己。”

  “我只是听华初雪说那火龙果长在魂断崖上,而且能治霜寒之症,所以才问你的,如果太过危险的话,我就不要了,兰裔轩,这次我是真的要回凤国了,陪在哥哥身边,替他分担凤国的国事,然后寻最好的大夫,为他治疗。”

  还有,兰裔轩,我不会嫁给白战枫,更不会嫁给你,她要避开那些能在她伤口上撒盐的人,她会选一个普通平凡的凤国男子,她会一如既往的守护凤国,用自己的鲜血捍卫凤国百姓的安宁。

  兰裔轩死死的盯着弦月,那双眼睛只有在提到凤久澜的时候才会有些许的亮光,那淡淡的口吻,像是在陈述未来既定的事实。

  她的未来,有凤国,有凤久澜,而其余的人,则被她彻底排除在生命之外。

  兰裔轩觉得烦躁,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般,千斤重的巨石死死的压在胸口,想移却怎么都搬不开。

  “我带你去。”

  兰裔轩牵住弦月的手,紧紧的握住,他握得很紧,像是要把她融进自己的骨血。

  现在才想逃,已经太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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